以扶正为主,兼顾祛邪治疗肝癌

李斯文

李斯文(1953—),男,教授,云南省名中医,第四批全国老中医药专家学术经验继承工作指导老师,国家中医药管理局“十一五”重点专科(专病)结直肠癌协作分组副组长单位负责人,中华中医药学会肿瘤分会常委,云南省中医药学会肿瘤专业委员会主任委员,国家重点基础研究发展计划(973计划)“基于恶性肿瘤辨证论治的量表评价方法的基础理论研究”云南省分中心负责人。

著名中医肿瘤专家、主任医师、硕士生导师,曾主持多项国家级、省部级课题,从事肿瘤科临床研究、科研工作30余年,具有很高的理论造诣以及丰富的临床与科研经验,临证重视脾胃功能的恢复和重建;在改善临床症状、减轻痛苦、缩短病程、提高生存质量,延长生存期等方面具有较深的研究,对肺癌、结直肠癌、乳腺癌、胃癌、肝癌、妇科肿瘤、脑瘤等治疗方面积累了丰富的临床经验,尤其在应用中医药、民族医药扶正抑癌、对抗放化疗毒副反应、治疗癌性疼痛以及改善中晚期癌症患者生存质量方面疗效卓著。

原发性肝癌是我国常见的恶性肿瘤之一,发展快,生存期短,治疗效果差,且发病率逐年上升。根据其特征属于中医“积证”“痞满”“黄疸”“胁痛”等范畴。其病因与感染、真菌毒素、情志失调、饮食偏嗜、素体禀赋等相关。临床常见胁痛、腹胀、嗳气、消化不良、消瘦乏力、下肢水肿等一系列复杂症状。该病以本虚标实为多,根据症状与舌脉表现大致分为脾虚、气滞、血瘀等证型,此3种证型既可单独出现又有可能并见。在治疗中,以辨证、辨病为重,分型论治,强调改善病人生存质量,缓解症状。

一、重视肝郁血瘀,肝、脾、肾三脏同病

肝癌的发生首先责之于肝气郁结。肝气调达,气机通畅,五脏乃和,六腑则安。若外感六淫或七情内伤,肝气郁结,疏泄无权,造成气滞血瘀,邪毒结聚成块,日久成积。脾为后天之本,脾气健运,需要肝气调达,肝郁化火,木旺乘土,横犯脾胃,必致脾虚;肝肾同源,肝肾之阴相互资生,肝血不足,肝阳妄动,下劫肾阴,导致肾亏。始于肝气郁结,终于脾虚、肝肾阴虚。故肝癌虽责之于肝,但通常肝、脾、肾三脏同病。而肝郁血瘀为肝癌发病的主导因素,贯穿于肝癌病证的始终。

二、祛湿勿忘益气健脾

肝、脾两脏在生理病理上都有密切的关系,肝癌的病人也多有脾虚的症状,如神疲、乏力、纳呆、腹胀等,并可见到湿盛的临床表现。对这类患者并不采取大量利水药物专事攻泻,而是以补益为主,适当加入利湿药物。认为脾虚生湿,湿邪黏腻易困脾,脾虚湿盛交互为患,因而应重在健脾,以益气除湿。倘施以大量峻下逐水之品,虽湿邪一时得下,然正气损伤,雪上加霜。但利湿易造成患者乏力、倦怠等症状加重,因利尿致电解质紊乱而使生活质量下降,久用利湿还会加重肾虚表现,故而在利湿同时合用益气健脾药物常可避免元气的损伤。

三、疏肝理气酌养胃气

气滞型肝癌病人常自述两胁疼痛,并且多有气郁化热之趋势。“百病皆生于气也”,肝之为病应关注肝失条达,疏泄不利,气机升降失调,而之后出现的肝胃不和、瘀血痰凝等也与肝气不疏关系密切。“保胃气则生”,在疏肝的同时养胃也很重要,适时加以健脾养胃之品往往会提高疗效。疏肝同时加入益气药,以防体力下降。

四、证分四型,辨证用药

(一)肝郁脾虚型

初期多为肝郁脾虚,症见抑郁不欢,胁肋胀痛,或可触及肿块,善太息,纳呆便溏,神疲少气等,舌质红、苔白,脉弦。方以逍遥散、柴胡疏肝散、四君子汤加减,药用柴胡、枳壳、郁金、川楝子、当归、白芍、白术、茯苓、川芎、莱菔子、黄芪等。

(二)气滞血瘀型

随疾病的发展,出现气滞血瘀,症见急躁易怒,胁部胀痛,胁下可有积块,形体消瘦,肌肤甲错,舌紫暗,脉涩。多用化肝煎、膈下逐瘀汤加减,药用赤芍、当归、青皮、陈皮、川楝子、三棱、莪术、丹参、水红花子、延胡索、乌药等。

(三)肝胆湿热型

症见身黄、目黄、小便黄,腹部膨胀,周身困重,大便黏滞不爽,舌质红、苔黄腻,脉滑。多用茵陈蒿汤、五苓散、龙胆泻肝汤加减,药用茵陈、栀子、大黄、金钱草、茯苓、猪苓、大腹皮、陈皮、桑白皮、生薏苡仁、泽泻、生地黄、车前草等。

(四)肝肾阴虚型

症见低热、潮热、颧红、消瘦、乏力、腰酸腿软、小便短少等,舌红少苔,脉细数。以知柏地黄丸、一贯煎加减,药用生地黄、牛膝、知母、茯苓、泽泻、牡丹皮、地骨皮、山药、山茱萸、沙参、石斛、地骨皮、秦艽等。

肝癌中以上四型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各证型之间也不是孤立的,而是相互关联和相互转换。同一个患者,在整个病程中,以上各型都可能出现,甚至同时见到数种,而以其中的一种证型为主。治疗中,不可拘泥于某一种证型分类,需要四型互参。

五、病证兼顾,首重养血

肝为刚脏,藏血,主疏泄,体阴而用阳。从病理变化看,肝阳易亢,肝风易动。故临床中一再强调要充分认识肝体应柔,肝病一定注意养血,遣方用药不忘加入白芍、当归、枸杞子等养血、柔肝、缓肝之品。另一方面,在中医辨证的同时,佐以“辨病”用药,病证同治。药方中多加入清热解毒、活血化瘀、软坚散结之品,直接针对“积”的治疗,如鳖甲、夏枯草、牡蛎、海藻、白花蛇舌草、水红花子、八月札等。

同时,肝癌患者,一方面抗癌治疗需要活血化瘀,另一方面要注意肝癌患者同时有凝血机制的异常,非常容易合并出血的发生,而巨块型肝癌肿物有自发破裂出血的可能,需要慎用活血药,以防造成大出血危及患者生命。故蜈蚣、水蛭、虻虫、三棱等破血化瘀药应该少用或慎用。有出血倾向的患者,还可以加入仙鹤草、蒲黄等止血活血药,预防出血,止血不留瘀,尤其仙鹤草,还有补虚作用。还要重视兼症用药,如口苦加用茵陈、黄连、泽泻;尿少加用茯苓、猪苓、薏苡仁;腹胀加用大腹皮、佛手、木香、枳壳;腹水加茯苓、车前子、龙葵、椒目;呕吐加半夏、姜竹茹、代赭石;黑便加仙鹤草、白及、棕榈炭、地榆;胁痛加徐长卿、醋延胡索、乌药、白屈菜;发热加地骨皮、青蒿、牡丹皮、秦艽、鳖甲等。

附:秘验方介绍

痛块灵口服液

【组成】香附 川芎 苍术 神曲 栀子 党参 茯苓 菊花 玫瑰花 甘草 白芍 白花蛇舌草

【功效】疏肝解郁、益气健脾、养血柔肝、通络止痛。

【主治】在疼痛发生之前或疼痛发生之初,及时使用,可延缓甚至杜绝癌痛的发生和进一步加重。

【用法】口服,每次10ml,每日3次。连服3~6个月。坚持用药,疗程愈长,效果愈佳。

【加减】一般不作加减,坚持服用全方。

【方解】方中重用香附、菊花、玫瑰花疏肝解郁、畅达情志;党参、茯苓、甘草益气健脾,培补后天之本;白芍酸苦,甘草味甘,二者配伍使用,既缓急止痛又有补气养阴、养血柔肝之功;川芎走而不守、活血祛瘀;苍术、神曲燥湿和胃;栀子、白花蛇舌草清热解毒。

【点评】本口服液是根据古方越鞠丸和芍药甘草汤加味而成,在一定程度上能预防晚期肝癌患者癌性疼痛的发生,并减少中度和重度镇痛药的临床使用。

【验案】曹某,男,54岁。

患者于2003年初出现肝区不适,腹部B超及CT检查见:肝右叶占位2.9cm×2.5cm,门静脉癌栓1.0cm×0.8cm,腹水中等量,脾大,甲胎蛋白异常升高。既往有乙型肝炎肝硬化病史,“小三阳”病史30余年。在某医院行肝右叶肿物介入治疗两次后,因毒副反应大,患者拒绝再行西医治疗,自2004年初求治于李老。症见:消瘦,全身乏力,口干,皮疹,腹胀,关节疼痛,纳呆,腹泻,尿黄,舌质红、苔黄,脉沉。证属肝郁脾虚、湿热内蕴,治宜健脾疏肝、清热利湿。处方:柴胡8g,生地黄15g,白鲜皮10g,猪苓10g,茯苓10g,地肤子10g,牡丹皮10g,墨旱莲10g,凌霄花10g,葶苈子10g,仙鹤草15g,蒲公英10g,百合20g,石见穿10g,石榴皮15g,半枝莲10g。配合痛块灵口服液,每次10ml,每日3次。服药后,皮疹很快消退,口不干,腹泻止。2004年8月复查,见肝右叶占位缩小至1.5cm×1.2cm,腹水减少,门静脉癌栓消失。上方去葶苈子、猪苓、白鲜皮,加秦艽10g,菊花10g,五味子10g,党参10g,贝母10g。到2005年11月复查,仅见肝硬化,肝内占位消失,腹水消失,甲胎蛋白正常。调整药物为:柴胡10g,五味子10g,知母10g,牡丹皮10g,枸杞子15g,沙苑子10g,知母10g,牛膝10g,青皮、陈皮各10g,桑寄生10g,秦艽10g,莪术10g,薏苡仁30g,凌霄花10g,白花蛇舌草15g。患者间断服用上方,至2008年12月仍健在,病情稳定。

(都业馨 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