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上特快列车

就在万事通将菲克斯狠狠地揍了一顿之后，他们二人之间暂时达成了和解。游轮载着他们一行四人驶入港口。

下了船，福克先生立刻打听了去纽约的火车时间，时间为晚上的18点钟。于是，他们找了一辆马车，准备在一个大饭店中休息一会儿，顺便领略一下这个城市的美。在国际饭店里，他们遇到了警探菲克斯。这当然不是巧合，而是菲克斯早就等在了饭店中，因为他可不想福克从他的视线中消失。

在他们一起吃过饭后，福克先生、艾娥达夫人、福克斯警探三个人开始在大街上闲逛。走着走着，前面走来一群人，手里的彩旗和横幅迎风飘扬，喊叫声此起彼伏¹。

“万岁，赞成卡莫菲尔德！”

“万岁，曼迪波必胜！”

为了不被卷入这场纷争之中，几个人都站在了蒙哥马利大街上方通往花园的一个平台上。此刻，在他们的面前，也就是马路的对面，拥挤的人群在那里集中，情绪都非常激动。

艾娥达夫人挽着福克先生，注意力完全被这个热闹的场面给吸引了。菲克斯则在一旁向别人打听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就在这时，人群变得骚动起来，旗杆和双手变成了武器，到处都有人在战斗，鞋和靴子成了投掷的武器，在人群中似乎还有枪声。

“我认为我们还是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菲克斯说道，因为他可不想福克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出现什么差池²和麻烦。

“我们……”福克先生刚想说些什么，声音就被喧闹的战斗声完全掩盖。“万岁！太好了！拥护曼迪波！”一群赶来支援的选民从侧翼对卡莫菲尔德的支持者发起了进攻。福克先生和艾娥达夫人，还有菲克斯被夹在了人群中间，此时已经来不及冲出拥挤的人群。福克先生和菲克斯只好在左右保护着艾娥达夫人，开始左突右冲，但始终无法冲出人群。就在此时，一个身材魁梧、长着红胡子的红脸大汉，对着福克先生一拳打过来。如果不是菲克斯为了义气，替福克先生挡了一拳的话，福克先生非得被打个鼻青脸肿³不可。即使是这样，菲克斯的帽子还是被打扁了，头上肿起了一个大包。

“你这个美国佬！”福克先生对着那个人十分轻蔑地说了一句。

“你这个英国佬！”那个人也回敬了一句。

“我可不是一个胆小鬼！要打架，我随时奉陪。尊敬的先生，你叫什么名字？”

“菲利斯·福克。您呢？”

“上校斯坦普·W·普罗克特。”

当人流从他们的身旁经过后，菲克斯的样子真是滑稽透了：身上的衣服都被扯破了，风衣被撕成了两半，裤子也变成了裤衩。其他人的情况还好，毫发无伤。于是，福克先生把菲克斯带到了一间服装店，为自己和菲克斯选购了一身合体的衣服。一个小时后，他们体面地走出了服装店。这次打架成为他们旅途中的一小段插曲。

当距离18点还有15分钟的时候，福克先生一行人来到了火车站，找到了那辆等待发车的火车。等上到车厢中，福克先生发现车厢里就像是一个公共的马车棚，每个铁架子上都安上了四个轮子，在活动之后可

以形成一个小小的弧度。整个车厢中没有包厢，以轴线为界，在两边各有一排座位，中间的部位是过道，沿着这条道可以一直走到盥洗室和其他车厢。通过观察得知，每节车厢都是如此。一辆长长的火车车厢之间就是通过这些过道来连接的，沿着这些过道，旅客们可以走到火车的另一头：为旅客提供的客厅车厢、露台车厢、餐车厢、咖啡车厢。要是有一间演戏的车厢，那就更完美⁴了。在过道上，一些卖书报的、卖杂货的、卖饮料的、卖食物的、卖雪茄的小贩不停地走来走去，生意还相当不错。

列车开出不长时间，天上下起了雪。好在雪不大，不会让火车误点。于是，车厢外成了一片白茫茫的世界。

在20点的时候，列车员走进车厢，通知大家该是睡觉的时间了。原来，这是一间“卧车”。几分钟以后，车厢立刻成为了睡房。座位的靠背都被折叠起来，一些被精心包好的被褥通过一个精巧的机关打开了。眨眼之间，车厢被分成了一个个小小的房间，现在，每个旅客都躺在一张舒适的软床上，将厚厚的幕帘拉上后，旁人的视线就被完全遮掩了。火车一直在夜间快速地行驶着。在早晨7点钟的时候，火车经过了西斯科车站。在一个小时后，卧车区又恢复成了普通的车厢，乘客们起床后开始透过车窗欣赏窗外的高原风景。

将近下午3点的时候，一群数量在10000到12000头的野牛群挡住了火车的去路。火车的速度已经减慢了，司机试图用车上的马刺式的驱牛器将这群野牛驱散开，但这样根本没有用，最后还是不得不停了下来。这些野牛的个头要比欧洲的公牛还大，尾巴和腿都很短，突出的肩膀耸立出来，形成了一个肉峰，两只犄角彼此之间分得很远，在头上、脖子、肩膀上长满了长长的鬃毛。想让这样的庞然大物从铁道上走开，简直是不可能的。这些野生动物一旦选定了道路，就再也没有更改的可能。它们是一股生命的洪流，是任何堤坝也不能阻挡的。

列车上的乘客们也被眼前的景象给吸引住了。可是，这个列车上最应该着急的乘客福克先生此刻却安静地坐在座位上，听任上天的安排，等着野牛从铁路上过去。万事通看着眼前的情景，急得大嚷大叫：“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啊，连鸟都飞不过去！这些蠢牛竟然敢让火车停下来，还成群结队地在铁路上不慌不忙地走着，好像道路是专为它们开的一样。我真想问问福克先生，这样的耽误是否也包括在他的计划之内！这个火车司机竟然不敢开车冲过去。”

此时此刻，最好的办法就是耐心等待，然后再依靠火车提高车速把损失的时间给补回来。野牛通过铁路竟然花费了三个小时的时间，等它们全通过后，天已经黑了下来。一直等到人们的耐心快要消失时，野牛群才算从眼前完全消失。火车从那个狭窄地带出来的时间是晚上20点，到达犹他州的大盐湖时，已经是晚上21点30分了。

在12月7日的时候，火车在格林河车站停靠了15分钟。由于在夜里下了很大的雪，好在是雨夹雪，不妨碍火车的继续前进。但是，这样的坏天气让万事通十分担心，因为积雪会对火车的轮子有些影响，这样肯定会耽误行程。

趁着火车重新启动的时机，艾娥达夫人将刚才看到那个打了菲克斯的美国上校上车的事告诉了万事通和菲克斯。当然，这是在背着福克先生的情况下完成的。

“普罗科特这个家伙竟然在车上！”菲克斯显得情绪有些激动，“您放心吧，夫人，在那个人和福克先生碰面之前，他必须要过我这一关。因为，这件事使我受到了侮辱。”

“算我一个，”万事通也说道，“我不管他是什么上校，到时候我要给他好看。”

“菲克斯先生，”艾娥达夫人接着说，“报仇的事，福克先生是不会让人代劳的，他是个男子汉，他曾说过要来美国找这个侮辱过他的人。所以，如果他发现了普罗科特上校，我们就没有办法阻止这场决斗，而且这会带来不幸。所以，绝不能让福克先生看见这个人。”

“您是对的，夫人，”菲克斯说，“一场决斗会耽误一些行程的，有时甚至是失去生命。如果福克先生因为决斗而耽误下来，那么……”

“那么那些改良俱乐部的先生们就会得益了。但是，如果我们能让福克先生在4天内都待在车厢里，咱们就有希望，但愿他别碰上那个该死的美国佬！这样的话，我们就不能……”

万事通话说到一半就不说了，因为福克先生已经醒了，正在透过窗户打量窗外的风景。不一会儿，万事通小声对菲克斯说：

“您真的能为福克先生打一架？”

“为了把他活着带回英国，我什么都愿意干。”

听到菲克斯这样说，万事通感到心中泛起一阵阵凉意。但是，他对主人的信任丝毫没有减少。

福克先生是个喜静不喜动的人，而且好奇心也不强。于是，菲克斯想出了一个自以为很好的办法。他对福克先生说：

“听说您在油轮上经常打惠斯特牌？”

“没错，”福克先生回答说，“不过在火车上就很难玩到了，除了没有牌之外，也没有搭档。”

“那还不好办，我们可以在车上买一副牌。至于搭档，如果夫人……”

“没问题，先生，”艾娥达夫人接话道，“我会玩惠斯特牌，我在英国上学的时候玩过。”

“我正好也想练练牌技。好了，我们三个人了，就差一个了，算是‘明家’。”

“就按照您的意思办吧，先生。”福克先生说。即使在火车上玩惠斯特牌，他也感到很高兴。

于是，万事通出去了一趟，不一会儿，拿回了两副牌和一些筹码，还有一张铺着台布的小桌子。牌局开始了。艾娥达夫人的牌技还不错，就连生性严格的福克先生对她也是赞赏有加。至于那个便衣警察菲克斯，他可是一个高手，实力不输给福克先生。这场牌局一直持续到中午，四个人在车厢中吃过午饭后，他们继续打起了惠斯特牌。就在牌局刚刚进行不久，火车在一阵汽笛声中突然停了下来。

万事通把头伸出窗外，看不出究竟是为了什么停车。坐在福克先生旁边的艾娥达夫人和坐在福克先生右边的菲克斯都很担心，怕福克先生下车看个究竟。好在福克先生只是对万事通说：

“你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万事通急忙离开座位，下了车，与他一同下车的还有四十多名乘客，其中包括那位斯坦普·W·普罗克特上校。

此时，火车停在一盏信号灯的前面，而且信号灯已经变成了禁止通行的红色。列车长和火车司机都下了车，正在和一个巡道工争论着什么，旁边站着那个普罗克特上校。只听见那个巡道工说：“绝对不行！根本没有办法，火车肯定过不去了！梅迪辛博桥已经摇摇欲坠了，根本无法承受火车的重量。”

巡道工所说的桥是一座吊桥，横跨在距离火车一英里远的一条激流上。据那个巡道工形容，这座桥马上就要坍塌了，桥上的铁索也断了几根，列车根本无法试着通过，因为那是在拿生命开玩笑。

“但是，不管怎么说，”普罗克特上校大声嚷道，“我们总不能就这样站在冰天雪地里等着生根发芽吧！”

“上校，”车长说，

“我们已经给奥马哈车站发了电报，让他们派一辆车过来，但是那样的话，我们就不能在18点钟之前赶到梅迪辛博了。”

“你说什么？18点？”万事通吃惊地大喊了一声。“大概得18点，”车长说，“另外，我们徒步走到车站也需要一段时间。”

“走着去，你没开玩笑吧！”有的旅客大声喊道。

“那个车站离我们这里有多远？”有人问道。

“就在河的对岸，有12英里远。”车长回答说。

听到车长这样说，旅客们普遍感到十分沮丧，不但火车晚点，还要在这冰天雪地的平原上走上十几英里。万事通觉得有必要把这个消息告诉自己的主人。就在这时，一个叫弗雷克斯的美国人大声说道：

“先生们，也许有一个办法能解决这个问题。”

“你的意思是从桥上过去？”

“没错。”

“就坐在火车里那么过去？”上校也觉得这件事不可思议。

“对，就是坐在火车里。”

“但是那样的话，桥就会塌的。”车长也不同意这个办法。

“没关系，只要火车达到一定的速度，肯定能冲过去。”

万事通虽然觉得这件事不把握，但是大家都决定这么干，他也不好说什么。旅客们纷纷回到车厢中，万事通也重新坐好，对于刚才发生的事，他什么都没说。福克先生依旧在打着惠斯特牌。

火车在拉响了汽笛之后，司机将车倒退了大约一英里的距离，随着第二声汽笛的鸣响，火车开始前进了，而且速度越来越快，窗外的风景刷地一下在眼前消失。火车像闪电一样，眨眼之间已经出现在河的对岸了。至于火车是怎么过去的，车上的人们都没看清。可以说，火车是从河的这边“跳”到河的对岸的。过了对岸的火车仍在飞驰着，在冲出5英里远的距离后，司机才将车停住。更让人吃惊的是，火车刚刚通过，那座吊桥就轰然崩塌了，各种碎屑纷纷掉进了梅迪辛博河中。

火车继续行驶，经过一天一夜的长途跋涉，火车已经越过了西经101度的经线，而福克先生和他的伙伴们一直在玩惠斯特牌。对福克先生来说，今天他的运气不错，他经常能拿到王牌和大牌。经过仔细地谋划，他准备大胆出击，就在他想出黑桃的时候，身后响起了一个声音：

“我要是你，就出方块。”

福克先生、艾娥达夫人还有菲克斯一起顺着声音望去。他们发现，在他们身边说话的人正是那个上校普罗克特。而那个上校也认出了福克先生。

“啊，原来是你，那个英国人，”上校大声说着，“你原来想打黑桃啊！”

“没错，我正准备这样做。”福克先生冷冷地回答说，顺便打出一张黑桃十。

“我认为你还是出方块比较好。”这个上校显得很激动，不觉间提高了嗓门。他一边做了一个要把打出去的牌拿回来的动作，一边说：“您的牌技实在是太烂了！”

“也许，我玩别的会更在行。”福克先生一边说着，猛地站起身来。

“你想要较量一下吗？你这个约翰牛的后代！”粗鲁的上校已经在反唇相讥了。

“那好，再有一个小时，火车便会停下。到时候，我们有10分钟的时间用来决斗。”

“我想我会把你留在这的。”这个美国上校显得不可一世。

“到底谁留在这里还很难说。”福克先生回了一句，便回到了车厢继续打他的牌。

一个小时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火车鸣响了汽笛声，通知旅客们普拉姆河车站就要到了。福克站起身来，后面跟着菲克斯还有万事通，他的手里拿着两把手枪。艾娥达夫人一个人留在车厢里，面如死灰。

这个时候，那个美国上校也出现了，后面跟着一个美国人，好像是为了这次决斗做个见证。就在他们要下车的时候，列车长跑了过来，大声告诉他们，列车在前面不会停车了。但是，他们可以在一节宽敞的车厢里决斗。

此时，他们每个人手里拿着两把枪，每把枪里装有6发子弹。听到第一声汽笛响了以后，他们就可以开火了。就在大家等着汽笛响起时，突然传来一阵叫喊声，并夹杂着枪声，可是枪声并非来自决斗的车厢中，这些枪声是从车厢外传过来的。福克先生和上校听到枪声后，立刻从车厢中冲了出来，一直朝前跑去，因为那里枪声大作，场面显得非常紧张。

原来，一群印第安人正在抢劫火车。他们带着长枪，在火车还在奔驰的时候，就飞身跃上踏板，然后再爬上车厢，进入列车中。刚才的枪声就是旅客和印第安人交火发出的。战斗进行了10分钟，如果不能让火车停下来，最终的后果只能是车毁人亡。

此时外边的战斗还在继续，子弹漫天飞舞。万事通冒着生命危险，拿出自己在杂技团学到的本领，灵巧地从一个车厢爬到另一个车厢。不一会儿，他就来到行李车和车头连接的地方，他一手抓住火车，一只手去扳动连接处的保险杠。车厢在晃动了一下后，车头呼啸着奔向远方。受到惯性的影响，火车终于在离基尼堡100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此刻，在小站兵营中的士兵听到了枪声，纷纷跑了出来。那些印第安人发现事情不妙，早就逃之夭夭了。

就在站台上清点人数的时候，人们发现少了包括万事通在内的3名乘客。大家不知道他们是遇害了还是被俘虏了。此刻，福克先生决定一定要找到万事通。于是，在一个中士和一小队士兵的陪同下，他们出发寻找那几名失踪的旅客。

菲克斯和艾娥达夫人都焦急地等在站台上，他们感觉时间过得非常慢。而为了不耽误其他旅客的时间，列车长下令让火车重新启动，朝着目的地驶去。

就在第二天早上7点钟的时候，他们发现是搜索小分队回来了。走在前面的是福克先生，身边是从印第安人手中救出的万事通和另外两名旅客。来到车站后，大家对他们的平安归来大声欢呼着。

在得知火车开走了以后，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只有漫天的雪花飞舞着，呼啸的风不知道把它们吹向何方。

注解：

1【此起彼伏】这里起来，那里落下。表示频繁地出现或产生。

2【差池】意外的事。

3【鼻青脸肿】鼻子发青，脸肿起。形容脸部伤势很重。

4【完美】完备美好；没有缺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