辗转奔波
1944年春,侵华日军也处于崩溃的前夜,日军为了挽救失败的命运,就向重庆南进,做垂死挣扎。6月,日军从湘桂路直抵桂林,同时另一支侵略日军又从越南进入镇南关(今友谊关),包抄北上,形势非常紧张。这时在桂林的地质研究所的研究人员还有七八人,李四光让大家立即撤走,先到贵阳避难。
6月27日,李四光一家和地质研究所同事,随着逃亡的人流,开始了奔波的苦难旅程。当时的黔桂铁路,从桂林只通车到独山,而不到贵阳。车厢里挤着满满的流亡者,连车棚顶上也坐满了人。车上人多、闷热,车内又没有水喝,加上李四光一家是仓促离开桂林的,开始时还可以买些稀粥充饥,后来稀粥也买不到了。火车在行进中,经常要躲避日军飞机的轰炸,从桂林到独山,走了7天7夜。途中李四光的女儿李林却得了痢疾,幸遇一位女医生医治,病情才有所好转。
从独山到贵阳,是由李夫人的表弟帮助的。他在贵阳运输处当处长,搞到一辆卡车前来接他们去贵阳暂住表弟家,此时李林已在广西大学机械系毕业了,暂找了一个工作维持生活。李四光把地质研究所迁往乐湾的古庙,并出席了中国地质学会第20次年会,迎带领与会人员考察乐湾附近的第四纪冰川遗迹。
这年的10月,独山失守,都匀吃紧,眼看贵阳危在旦夕,他们在乐湾也待不下去了。李四光又同地质研究所同事逃往重庆。李四光和同事们的运输车到遵义的时候,一群败兵蜂拥而来,拦住汽车,强行“征用”,双方争执起来。这时,李四光威严地从车上下来,脸色已经气得苍白,声音有些颤抖,指着这伙败兵厉声问道:“你们要干什么?要我这辆车,你们办不到!有本事就把我打死在这里。你们简直是一伙强盗,快给我滚开!”
此时一个头目样子的败兵,看李四光临危不惧,怒不可遏的神色,摸不清这是多大的官,便向士兵们挥手示意,士兵们就散开了。于是大家急速上车,往遵义城驶去。可是,这时的李四光,心脏却急速地跳动,额头上冒着粒粒汗珠,病痛与劳累使他有些支持不住了。
李夫人身体也不好,坐汽车总是晕车,几天几夜不吃不喝,昏昏欲睡。为了夫人的健康,李四光也想在遵义休整一两天,他们在旅馆住了下来。第二天,李四光就到内迁来遵义城的浙江大学校长竺可桢的住地,探望这位老朋友。竺可桢留李四光多住几天,李四光答应了。大约是第五天早晨,他们又继续坐车奔往重庆。
到重庆,汽车停在四川地质调查所的门前,所长侯德封已经为老师一行准备好了住所,请他们在所里暂时安歇。此时在重庆的地质界人士,都来拜望他们。在抗日战争期间,重庆虽然是大后方,但日本飞机也经常来轰炸。到重庆的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大家才起床,窗外就有人大声喊道:“气球挂起来了!”
原来,这是空袭警报信号。
这时的重庆,每天都有空袭警报。当时的重庆人,一早起来,就先抬头看一看山顶挂了气球没有。如果没有挂气球,表示平安无事,如果挂了一个气球,表示日本飞机向重庆飞来了;挂两个气球,表示敌机临近了,大家赶快进入防空洞躲避;挂三个气球,表示敌机已经进入市区上空了。战时的重庆人,对警报已习以为常,并不感到惊慌失措。这天,当挂了一个气球时,大家赶快吃早饭,等第二个气球挂起后,各人提着随身携带的物品进入防空洞。
地质研究所的人们,在四川又开始工作了。李四光夫妇先住在一间粪池上面的小屋子里,其臭味是可想而知的。后来经友人的帮助,在沙坪坝租到了一幢小楼房,暂时定居了下来。
这期间,李四光的工作仍是很繁忙的,有地质研究所的工作,还在重庆大学地质系讲课。当时中央大学地质系主任张更也是李四光的学生,曾多次请他去中央大学上课,但他都没有应聘。据说,原因就是由于朱森冤死在这里,会使他触景生情。朱森是李四光的学生加好友。1924年夏进入北大地质系,毕业以后,应李四光邀请,到地质研究所任助理员,继升为研究员,后留学美国,著述很多。1938年1月,被借到重庆大学地质系担任系主任、教授,1941年去中央大学兼课。在这年的夏天,朱森自野外地质考察回来,因胃病发作住院。当时教授每月“优待平价米5斗”,朱森份额原由重庆大学发给。应中央大学聘请后,中央大学总务部门又发给当日份额。朱森夫人不知前后情况,以致误领。然而,这样一位青年地质学家,在蒋介石直接统治下的重庆,竟因其夫人误领5斗半价米,就被人告发而受到教育部所谓“贪污”处分。朱森气愤之下,胃溃疡恶化,以致死亡,终年41岁。这使李四光感到无限哀痛和惋惜。
李四光对朱森的绵绵哀思,化作一首五言诗:
崎岖五岭路,嗟君从我游。
峰峦隐复见,环绕湘水头。
风云忽变色,瘴疠蒙金瓯。
森今复何在,石迹耿千秋。
由于李四光在重庆的心情很不愉快,辗转奔波、颠沛流离、劳累过度,再加上过去就患有肺结核、肠胃病等多种疾病,所以身体显得很弱。李四光躺在病床上,心里很不平静。他想着这一年将在地质大会上还要发表一篇论文。他自己不能执笔了,由他口述,他的学生——重大地质系主任俞建章来记录。论文题目就是《中韩沿海之陷落与大陆破裂》。待病有了好转,他和夫人就搬到北温泉去住了,病中他对北温泉附近的地质情况调查得十分细致,并发现一个形状酷似扫帚一样的地质构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