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战场

奥尔利克匪帮像一群凶猛的猞猁1在城市附近出没,又像是成群结队的幽灵在丛林和峡谷间游荡。白天他们消失在近郊的村庄和树林中的大养蜂场里,深夜就窜到铁路上,用锋利的爪牙破坏铁轨,得手之后就在夜色的掩护下溜回巢穴去。

列车常常因此冲出铁轨,翻到路旁的山坡下去,睡梦中的旅客被压成了肉饼,宝贵的粮食掺和着鲜血与泥土,那场景真是触目惊心。

奥尔利克匪帮常常袭击宁静的乡镇。鸡鸭被惊吓得满街乱飞。匪徒常常和乡间自卫队在乡镇的白房子旁展开对射,清脆的枪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就像有人踩断了树枝一样。渐渐地,枪声没有了,匪徒们骑着健壮的马在街道上横冲直撞,口中不停地呼喝着刺耳的哨子,把马刀挥舞得呼呼直响。他们毫无怜悯之心,见人就砍,逢人就杀。为了节省子弹,没有必要他们就不会开枪。

这帮匪徒来去如飞,不管是乡村还是城镇都布满了他们的耳目。一双双贪婪的眼睛好像能看穿那些大房子的墙壁。在神甫家的院子里,在富人家那精致的小楼里,到处都有人在窥视着周围的动静。一条条无形的运输线隐藏在密林深处,枪支弹药、鲜肉、醇美甘甜的自酿酒,源源不断地送到匪徒的巢穴去。各种见不得人的绝密情报,先是有人咬着耳朵,悄悄告诉小头目,然后再通过形形色色古怪又隐蔽的联系方式传递给他们的大头领——奥尔利克本人。

这个匪帮人数不多,奥尔利克麾下一共只有两三百个亡命徒,可地方武装一直对他们毫无办法。他们如同脉络繁多的小河一样,行动的时候就分出许多的支流,同时进攻数个乡镇,要想集结一股力量把他们一网打尽是不可能的。很多人夜里是穷凶极恶的匪徒,白天摇身一变,就成了老实本分的庄稼人,也不下到田地里去,只是在自家的院子里磨蹭来、磨蹭去,一会儿给马添点草料,一会儿又站在大门口,嘴角泛起一丝讪笑2,斜叼着烟袋,用阴沉的目光打量着疾驰而过的红军骑兵巡逻队。

红军统帅部对这些匪徒恨之入骨。亚历山大·普济列夫斯基团长奉命率领自己的骑兵团在这一带清剿匪徒。他不知疲劳,废寝忘食地寻找着匪帮的蛛丝马迹,有时也能摸到匪帮的尾巴,但只能抓到几个无关紧要的小喽啰。

可到了一个月之后,奥尔利克就不得不从各个乡村里把他的眼线撤走了。他已经完全处于包围之中,尽管红军没有展开大举进攻的意思,但他也只能在老巢的周围打转了。

城里的生活一如往常,小小的集市上人头攒动,讨价还价的声音交杂在一起,好像要把那些小贩的棚子掀到天上去了。来这儿的人们只有两种愿望:一种是漫天要价,一种是就地还钱。各式各样的骗子分布在集市的角落里,指望着能够大显神通。扒手们不住地在人多的地方挤来挤去,终于找到了他们施展才华的地方。在他们的花花肠子里充斥着各种东西,唯独没有天良。这是一个大粪坑,全城的蛆虫都拥挤在这里,许许多多没有见过市面的“傻蛋”在这里受骗上当,然后丢掉了兜里仅有的几个铜板。但尽管这样,还是有无数的乡下人坐火车进城来,然后挤到这个集市里去。

到了深夜,这里就变得格外冷清。白天人声鼎沸3的小集市已经空无一人,一排排黑洞洞的空货架子颤巍巍地在那里立着,十分阴森可怕。再胆大的人也不敢在深夜走到这里来,因为每一个货架子后面都好像隐藏着危险。常常有莫名的枪声从这小集市中传出来,就好像锤子敲了一下砧板4。等到巡警们成群结队地赶来的时候,除了一具蜷缩在货架子前的尸体之外,已经什么也找不到了。凶手早已逃之夭夭,消失在无尽的夜色中。其他在附近别有目的的人,也因为这一声枪响,逃窜到别的地方去了。

然而,在这小集市的对面,就是著名的七星电影院,那里就算是深夜也是灯火通明,是那些夜生活爱好者的人间天堂。电影院里,放映机索索地响动着,银幕上争风吃醋的情敌正在以命相搏,看谁能赢得美人的芳心。偶尔片子中断了,观众就会纷纷发出刺耳的尖叫。

城里城外的生活好像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就算是布尔什维克的省委会也是一如往常,卫兵在大门前像雕像一样站着,并没有出现发生骚动的预兆。

但在平静的海面下,却是滚滚涌动的暗流——在这座城市里,正酝酿着一场可怕的风暴。

这风暴的始作俑者们依然过着平常人的生活。他们把步枪笨拙地藏在乡下人那脏兮兮的袍子下面,从各地潜入这座城市。他们大多化妆成投机倒把的商贩,抱着大大小小的包裹坐在火车顶上。下车之后,他们不去集市,反而好像计划好了一样,扛着包裹进入到大街小巷中的住宅里去。

邪恶的势力蠢蠢欲动,可城里的市民们,甚至是布尔什维克却还毫不知情,不知道一股强大的暗流就要涌到海面上来了。

但有五个全城最明智的布尔什维克已经掌握了这些匪徒的全部行动。原来,被红军赶到白色波兰境内的佩特留拉匪徒残部,已经同驻华沙的一些外国使团勾结在了一起,准备在这里组织一次空前规模的武装暴动。他们成立了中央暴动委员会,又秘密地成立了一支突击队。

另一个战场 - 图1

匪徒们在保尔的故乡舍佩托夫卡也建立了自己的秘密组织。这个组织共有47个人,他们大多是对红色政权不满的反革命分子。他们逃过了肃反委员会的耳目,没有被关进大牢,依然在这个小城里为非作歹。

他们的头目就是瓦西里神甫,还有两个副手——温尼克准尉和一个姓库济缅科的原佩特留拉军官。神甫的两个女儿、温尼克的父亲和弟弟负责刺探情报,还有一个混进了市执行委员会的办事员萨莫特亚给他们做内应。

他们计划在夜里进行突然袭击,把手榴弹扔进边防特勤处里去,救出被关押的同党,然后趁乱占领火车站。

匪徒们把一座大城市定做暴动的中心,佩特留拉的残部们秘密地向这座城市集中,大小不一的各路匪帮也钻进了城市近郊的树林里听候差遣。有一些经过严格审查的“忠诚分子”,被派到罗马尼亚去,回来的时候,就带来佩特留拉本人的最新消息。

军区特勤部里,水兵朱赫莱揉着发肿的眼圈,他已经六个夜晚没合眼了。作为五个掌握情况的布尔什维克之一,他感到压在肩上的担子更重了。他站在地图前,盯着那一个个用红笔标注的圆圈,像一个在陷阱前死死盯住那即将扑来的野兽的猎人。

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不能喊叫,也不能声张,绝对不能打草惊蛇。只有把这只嗜血成性的野兽一枪击毙才能永绝后患,让城市重回往日的宁静。在这场真刀真枪的搏斗中,只有冷静的头脑和果断的判断才能克敌制胜。最后的决战就要到来了。

就在城里一个隐蔽的地方,在一个充斥着阴谋的小屋里,敌人决定:明天夜里动手。

然而五个最明智的布尔什维克抢先一步,他们决定,对反革命分子的突袭,就在今天夜里!

夜幕降临的时候,车库的门悄悄打开了,一辆装甲列车悄无声息地开了出来,随后车库又悄悄地关上了大门。各地指挥部迅速地传递着密码电报,所有收到电报的地方,那些久经考验的红军战士们立即行动起来,趁着夜色集结在一起,准备前往匪徒的老巢,并把它彻底捣毁。

步兵学校周围的森林里静悄悄的。那棵参天的百年柞树默默地挺立着,池塘在牛蒡和水草的覆盖下做着香梦,宽阔的林荫道上也是空无一人,只有晚风偶尔卷起一两片落叶来。

在树林环绕的白色高墙里面,就是红军第五步兵学校。天色更加昏暗了,楼上也是漆黑一片,没有一点灯光。好像楼里的人已经全都睡熟了,表面上看,这里平静得一如往常。

可是,那扇大铁门为什么是敞开的呢?

门前那两个像大蛤蟆似的东西又是什么呢?夜色把人们的视觉也弄得模糊了。其实,每个从四面八方到这里来集合的人都知道,这是一个非同寻常的夜晚。支部下了紧急集合令,那么军校的楼房里就不会留下一个人。大家都是听到简短的通知后,就急匆匆地赶来了。路上没有人说话,有的是一个人快步走着,有的是两个人,但最多没有超过三个人。

每个学员的衣袋里都揣着印有“共产党(布)”或“乌克兰共产主义青年团”字样的证件,这是进入那扇铁门的唯一凭证。

军校的礼堂里已经聚集了很多人。这里虽然亮着灯,但四周的窗子都用帆布严密地遮挡起来,这样从外面看来仍然是漆黑一团。提前到达的党员、团员们悠闲地抽着香烟,三三两两地谈着这次紧急集合,好像这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笑话。没有人预感到这次与以往的集合演习有什么不同,不过是演练一下,让大家体会到特勤部队的紧张气氛,说白了,就是例行公事罢了。但是那些曾经上过战场的军人们,一进门,就感到气氛有些异样,不大像演习。一切都太安静了,当教官命令整队的时候,集合的队伍中听不到一点声响,喊口令也像是耳语一样。

“我说,这次不会是来真的吧?”保尔走到杜巴瓦跟前,低声问道。

杜巴瓦正跟一个保尔不熟悉的姑娘并肩坐在窗台上,保尔只是模糊地记得好像见过她一面。

杜巴瓦跳下窗台,开玩笑地拍了拍保尔的肩膀,说:“怎么样,把魂都吓丢了吧?放心吧,跟着我们就行了。你和她不熟吗?”杜巴瓦指了指身旁的姑娘,说,“她叫安娜,但鬼才知道她姓什么。她是宣传站的站长。”

另一个战场 - 图2

安娜一边听着好友诙谐5的介绍,一边打量着保尔。她一边看着,一边用手理了理从紫色头巾下滑出来的那绺头发。

终于,两人的目光碰到一起了,她和保尔对视了好几秒钟,各不相让。她那两只乌黑的眼睛好像会说话一样,又长又密的睫毛忽闪忽闪的,带着些挑战的意味。最后还是保尔先移开了目光,他觉得脸上发起烧来,尴尬地皱了皱眉头,好不容易才挤出一个微笑来,说:“你俩到底是谁宣传谁呀?”

这时大厅里喧哗起来了,教官登上椅子,大声喊道:“第一中队迅速集合!快一点,同志们,快一点!”

朱赫莱、省委书记和阿基姆一起走进了礼堂,他们刚刚才到。

礼堂里站满了排着整齐队伍的人。

省委书记登上了讲台,举起一只手,说:“同志们,这可不是演习!我们把你们召集到这里,是为了完成一项异常困难的任务。现在我要告诉你们的,甚至昨天都要严格保密,因为这关系到一个重大的军事行动!明天夜里,在这个城市,在全乌克兰的所有城市,都要发生大规模的武装暴乱。在咱们的城市里,已经潜伏进来许多佩特留拉的残部,城市的周围也聚集了好几股土匪。甚至有的阴谋分子已经混进了我们的队伍,在装甲车营当上了驾驶员!但是,这些匪徒的阴谋活动被肃反委员会察觉了,我们要赶在这次大暴动之前,把整个党团组织都武装起来,一举铲除这些祸患。第一和第二共产主义大队要配合肃反的工作人员和军校学员,这两支经历过生死考验的队伍将和你们一起行动。军校的队伍已经出发了。同志们,现在轮到你们了,我给你们15分钟的时间,领取武器,整理队伍。你们的负责人是朱赫莱同志,他会给你们最详细的行动指示。目前的局势十分严峻,没有时间向同志们做更详细的解释了。我们必须先发制人,提前平息这场暴乱。”

不到一刻钟,全副武装的队伍就在军校的院子里集合好了。

朱赫莱站在队列前面,用眼睛扫视着这支精锐的队伍。

在队列前面,并肩站着两个扎着皮带的人。一个是大队长梅尼亚伊洛,他像熊一样强壮,曾在乌拉尔干过铸工;另一个是政委阿基姆。左面是第一中队的队伍。队伍前面也站着两个人,他们是中队长什科连科和指导员乌斯季诺维奇。他们的身后肃立着三百名共产主义大队的战士。

深夜,在朱赫莱“出发”的号令中,三百多名战士便走上了空荡荡的街道。

城市在沉睡。

最后,队伍停在了荒凉的利沃夫大街,行动马上开始了。

战士们悄无声息地包围了这个地区,朱赫莱就在一家商店的台阶上指挥整个行动。

一辆汽车闪着大灯,从市中心沿利沃夫大街疾驰过来,在这个商店的门前猛地刹住了车。本市的卫戍司令官扬·利特克从车上跳了下来,朱赫莱和司令握了手,然后钻进汽车。司机正是扬·利特克的儿子古戈·利特克,他驾驶着汽车往前猛地一冲,一眨眼的工夫就到了德米特里大街,绝尘而去。小利特克双手紧抓方向盘,全神贯注地望着前方,熟练地打着舵。

哈哈,是展示他开飞车本领的时候了!谁也不会因为他发狂似的驾驶而关他两天禁闭了。

小利特克开着汽车,如脱了缰的野马般在街道上飞驰,转眼间就把朱赫莱从城市的一头带到了另一头。朱赫莱笑着对他说:“古戈,你明天也像这样开,要是不出事,我就奖给你一块金表。”

小利特克高兴地说:“我还以为你要关我十天禁闭呢……”

最先遭到重创的是匪徒们的司令部。经过激烈的枪战后,第一批俘虏和缴获的文件马上就被送到了特勤部。

根据肃反委员会掌握的秘密情报,在荒凉街上有一个荒凉胡同,在这个有着古怪名字的胡同里住着一个姓秋贝特的人,他是这次反革命阴谋的策划人之一。在他那里,藏有对苏维埃极宝贵的预定在波多拉地区行动的军官团的名单。

卫戍司令扬·利特克率部队重重包围了荒凉街,准备亲自逮捕这个穷凶极恶的家伙。秋贝特住的房子有几个窗子朝着花园,花园被高高的院墙围住,外面就是旧修道院。突击队占领了这所房子,但里面空无一人,据邻居说,他今天一直没有回来。司令官亲自带人把房子翻了个底朝天,只找到了一箱手榴弹和一些写着名单、地址的纸片。司令官下令在房子周围布下埋伏,然后就坐在秋贝特的桌子前翻看起这些秘密资料来。

在花园里放哨的是一个年轻的军校学员,他可以看到那个亮着灯光的窗子,卫戍司令就在那窗下的桌子前。年轻的哨兵觉得,一个人隐蔽在这个大花园的角落里,真是可怕。

他站在这个花园里最阴暗的地方,奉命监视对面的那堵高墙。那个鬼月亮隐藏在黑云中,好像从来就没露过面。真见鬼,在这样的夜晚它为什么还要害羞呢?灌木丛中好像有什么东西,他听到沙沙的响声。小伙子用刺刀向四周探了探——什么也没有。

“为什么让我执行这样的任务呢?墙这么高,难道还会有人爬上来吗?我还是离开这阴冷的角落,到窗前看看去。”小伙子这样想着,回头望了望高高的墙头,然后快步离开了那阴冷潮湿的墙角。他在窗前停下了脚步,看到老利特克正在把文件装进公文袋里,准备离开那个房间。就在这时,一个敏捷的黑影在墙头出现了,他马上看到了窗外的哨兵和房子里的老利特克。这人影像猴子一样从墙头跳到树枝上,然后溜到了地面,又像猫一样悄无声息地来到哨兵身后,一扬手,哨兵就如同一滩烂泥一般倒下去了,一把海军短剑刺进了他的脖子,只剩下剑柄留在外面。

另一个战场 - 图3

花园里一声清脆的枪响,埋伏在花园各处的突击队员们好像触了电一样跳起来。一阵急促的皮靴声,几个人飞速地向这所大房子跑来。

但是一切都晚了,扬·利特克已经死在了窗前。他躺在靠椅上,头贴着桌子,鲜血从他的脸颊滴落下来。桌前的窗子已经被打得粉碎,但是凶手没来得及抢走文件就逃跑了。

修道院周围响起了密集的枪声。凶手窜到街上,拼命向卢基扬诺夫广场方向跑去,边跑边回过身来,向后面开枪。可无论他怎样身手敏捷,也没有逃过突击队员的子弹——他被乱枪打死在了大街上。

突击队员对附近的住宅进行了彻夜的搜查,几百个没有户口、没有证件或者藏匿武器的人被押送到肃反委员会,在那里他们将面临的是最严厉的审查。

在几所房子里,匪徒进行了暴力反抗。安托沙·列别杰夫在日良大街的一所住宅里搜查的时候,被人一枪打死在地板上。

在这个死气沉沉的夜晚,共产主义大队损失了五个战士,肃反委员会牺牲了一个最优秀的老布尔什维克,他就是城市卫戍总司令——扬·利特克。

反革命阴谋在爆发前就烟消云散了。

同一天夜里,在保尔的故乡舍佩托夫卡,反动头目瓦西里神甫、他的两个女儿以及他们的所有同伙被一网打尽。

然而,新的威胁又逼近了这个城市——铁路运输面临瘫痪,随之而来的就是饥饿和寒冷。

现在,一切都决定于粮食和木材。

朱赫莱紧皱着眉头,从嘴里把烟斗取下来,小心地用手指按了按隆起的烟灰。烟斗已经灭了。

会议室里有十几个人在吸烟,灰色的烟雾环绕着升到天花板上的毛玻璃灯罩下面,那正是省委书记的头顶上。他们围着桌子坐在会议室里,却像是站在清晨的薄雾里一样。

坐在省委书记旁边的是老头托卡列夫,他胸口紧贴着桌子,气愤地摸着小胡子,偶尔斜眼瞅一下那个正在发言的秃顶。这家伙嗓子好像公鸡一样,一直在啰啰嗦嗦地说一些空洞的废话。

政委阿基姆看着这个老头斜视的目光,这目光使他的思绪飘向了童年——那时候他家养了一只好斗的公鸡,叫“专啄眼”。每当它准备进攻的时候,眼睛就是这样斜着的。

省党委的会议已经开了一个多小时。秃顶是铁路林业委员会的主席。

他一边用敏捷的手指翻动着文件,一边不厌其烦地说:“……正是因为这些该死的客观原因,省委和铁路管理局的决议才无法实现。我再重复一遍,就是再加上一个月,我们能够提供的木头也不会超过400立方米。至于完成18万立方米的任务,那简直是……”秃顶在挑选字眼,“做梦!”说完,秃顶把小嘴巴一撇,露出一副饱受委屈的表情。

接着是一阵沉默,许久的沉默。

冬天已经逼近了这个城市,对于这迫在眉睫的威胁,朱赫莱虽没有明说,但在座的13个人心里都十分清楚。如果不采取什么措施的话,医院、学校、机关和几十万居民都只能听任严寒的摆布。在车站等候开车的人有成千上万,但火车每星期只能开一次。

朱赫莱用拳头捶了一下桌面,说:“同志们,只有一条出路,就是在冬天到来之前的这三个月内,从车站到伐木场修一条轻便铁路。争取在一个半月之内,就把铁路修到伐木场的边缘。这件事我已经研究了一个星期,这是唯一的出路。”

“共青团要把能派去的人都派出去。任务十分艰巨,但我相信同志们一定能打好这场战役,只有这样才能拯救这个城市,他们一定会不负众望的。”

铁路局长怀疑地摇了摇头。“这太荒唐了,在这么荒凉的地方铺起一条铁路来,现在又是多雨的秋天,再过一阵儿就要上冻了。”他垂头丧气地说。

朱赫莱看都没有看他,不客气地说:“你要是早把伐木工作抓好,就没有这些问题了。我的铁路局长,这条铁路一定要建成,我们总不能什么也不做,干等着冻死。”

深秋,茂密的原始森林里,树叶全落了,老榆树愁容满面地站着,把满身皱纹藏在褐色的苔藓下面。秋雨绵绵,打着人们的脸。一团团饱含着雨水的乌云,在天空缓缓移动着。

小车站可怜巴巴地隐藏在树林里,一条新修的路基从车站的石头平台延伸到密林深处去。路基的周围挤满了被动员来修路的共青团员。

保尔是这次行动的动员人之一。他号召一群伙伴组成了“柯察金”小队,这时他们正高喊着号子,干劲十足。讨厌的泥土粘在靴子底下,甩都甩不掉。铁锹碰撞着坚硬的石头,发出刺耳的响声。雨点又细又密,片刻不停地下着。冰冷的雨水淌进了衣服,也冲走了人们的劳动成果,刚铺好的泥土又变成了泥浆,从路基上流淌下来。

铁路还没有修好,伤寒却袭来了。病魔在工地肆虐着,每天都要夺去几十双有用的手。

有一天,保尔两腿发软,像喝醉酒似的,摇摇晃晃地走回车站。他已经连续发了好几天的高烧,但今天的热度比哪天都高。

保尔病倒了。

另一个战场 - 图4

另一个战场 - 图5

注解:
1【猞猁】哺乳动物,外形像猫,善于爬树,行动敏捷,性凶猛。
2【讪笑】讥笑。
3【人声鼎沸】形容人群的声音吵吵嚷嚷,就象煮开了锅一样。
4【砧板】切菜用的木板。
5【诙谐】说话有风趣,引人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