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明谁是“鬼上当”

两天后，米旭诺小姐和波阿雷坐在植物园的一条偏僻安静的小路上的长椅上，和一个别人有理由怀疑的先生谈话。

“小姐，”这个自称是警察的叫贡杜雷的先生说，“我不知道您的怀疑从什么地方来。王国警察总监阁下……”

“既然总监阁下过问了，啊！事情就完全不同了。”波阿雷说。

“您也听到了这位先生说的话，您看起来是相信他的判断的，”这个自称是警察的先生对米旭诺小姐说，“总监阁下现在能完全确定，住在伏盖公寓中的那个所谓的伏脱冷便是土伦监狱的逃犯，绰号为‘鬼上当’。”

“啊，‘鬼上当’！”波阿雷说，“要是他能被人这么叫，他一定很幸运。”

“可不是，”暗探说，“他能叫这个绰号完全是因为他犯过那些极其胆大的案子，每次都能死里逃生¹。这个人异常危险，您看，他具有一些品质，让他变得不同寻常。在审理时对他的判决甚至给了他无限的荣耀……”

“这么说，他是一个让人刮目相看的人物啰？”波阿雷问。

“用他独特的方式。他同意顶替别人的罪名，这是一个很英俊的意大利青年，喜欢赌博，犯下了伪造文书的罪，后来进入军队，表现很好。”

“既然警察总监大人已经确认了伏脱冷先生便是‘鬼上当’，为什么还需要我？”米旭诺小姐问。

“啊！”波阿雷说，“要是证据确凿的话……”

“谈不上证据确凿，只不过是怀疑他。你们会知道是怎么回事的。雅克·柯冷，绰号‘鬼上当’，三所监狱的犯人都信任他，将他选为他们的代理人和银行家。他在管理钱财这件事上赚了很多钱。这种事当然需要一个声誉很好的人。”

“啊！啊！您明白这个双关

语了吗？”波阿雷说，“先生称他为有声誉的人，是因为他有了标记。”

“假伏脱冷，”警察说，“收了一群苦役犯的钱，帮他们保管，给逃出去的人用，或者交给他们的家属，要是他们表示钱是给情妇的话，他也会交给她们的。”

“给他们的情妇！您是说他们的女人吧。”波阿雷纠正了一下。

“不，先生。苦役犯只有不合法的配偶，我们称之为姘妇。”

“他们都过着姘居的生活吗？”

“一直都是如此。”

“那样的话，”波阿雷说，“总监大人应该不允许这种乱七八糟的情况。既然您有见到总监大人的荣幸，我觉得您有仁慈的思想，能提醒他注意这些人不道德的行为，他们给社会上的其他人树立了一个很坏的榜样。”

“可是，先生，政府将他们放到监狱里，不是为了提供一切道德的典范。”

“话是没错。但是，先生，请允许……”

“您让这位先生讲话。”米旭诺小姐说。

“您知道的，小姐，”警察接着说，“将一个违法的金库搜出来，据说数目还非常巨大，政府会从里面获得很大的利益。‘鬼上当’保管着这样一大笔钱，除了窝藏了他的一些同伴拥有的钱财，还有来自‘万帮’的……”

“有一万个强盗啊！”波阿雷吓得大叫起来。

“不是的，‘万帮’是一个江洋大盗²的协会，专干大案子，没有一万法郎的买卖他们是不干的。这个协会都是由直接上刑事法庭的人中最显赫的家伙组成。他们对民法了如指掌，从来不冒被杀头的风险。柯冷便是他们信赖的人，他们的军师。这个人在巨额钱财的帮助下，懂得设立自己的一个警卫队，有着非常广泛的关系，神通广大。虽然我们这一年来已经派密探将他包围起来，还是无法摸清他的底细。他经常用他的钱财和本事来为非作歹，张罗犯罪资本，维持一支由歹徒组成的队伍，不断和社会为敌。逮捕‘鬼上当’，将他的银行夺过来，就能将罪恶彻底斩断。所以，这场逮捕已经变成了一件国家大事，有高度的政治意义，凡是能协助完成它的人都是光荣的。您呢，先生，能重新成为行政事业的公务员，在警察局做个秘书，这些职务丝毫不会妨碍您拿退休金。”

“可是为什么，”米旭诺小姐问，“‘鬼上当’不将这些钱都卷走呢？”

“噢！”警察说，“不管他到哪里，都有人跟着，要是他敢窃取那些苦役犯的钱，就会有人杀死他。再说，卷走这么一大笔钱，不比劫走一个好人家的小姐更容易。再说了，伏脱冷是条好汉，绝对不会干这样的勾当，他会认为这是耻辱。”

“先生，”波阿雷说，“您说得对，他就会名声扫地了。”

“这一切还是不能告诉我们，您为什么不直接逮捕他？”米诺旭小姐问。

“好吧，小姐，我来回答……但是，”他凑到她的耳边说，“别让您这位先生随便插话，否则我们永远也不会说完。这个老家伙，他应该非常有钱，所以别人才会听他的。‘鬼上当’在这里，披上正人君子的外衣，变成巴黎的善良贫民，住在一个外表寒碜³的公寓里面。他非常狡猾。得！别人是不会出其不意地抓住他的。伏脱冷先生是个体面的人，做着大买卖。”

“当然了。”波阿雷心想。

“总监大人不愿意错抓一个真伏脱冷，得罪巴黎的商界。总监大人现在的地位还不稳，他也有自己的敌人。一旦有了错误，想要坐上他的位子的人便会将他撵走。因此，我们必须要弄清伏脱冷的身份。”

“对，但是您需要一个漂亮的女人。”米旭诺小姐说。

“‘鬼上当’不让女人接近他，”警察说，“告诉您一个秘密：他不喜欢女人。”

“这个我可没看出来，为了两千法郎，我答应你去证实这个秘密，这样做合适吗？”

“再简单不过了，”警察说，“我会给您一个瓶子，里面装有一种液体，能让人中风⁴，不过却没有丝毫危险。您将这种液体倒进他的酒和咖啡里，当他晕倒后，您立刻把他抬到床上，解开他的衣服，了解他是否活着。只有您一个人在场时，您在他的肩膀上打一下，啪！您就会看到他肩上的文字显现出来。”

“这倒是一点儿也不费事。”波阿雷说。

“这么说，您同意了？”警察问米旭诺小姐。

“但是，亲爱的先生，”米旭诺小姐说，“要是没有字，我还能拿到两千法郎吗？”

“不能。”

“我的补偿是多少？”

“五百法郎。”

“这样吧，”米旭诺说，“要是他是‘鬼上当’，您就给我三千法郎，要是他只是一个普通人，您就连一个子儿也不用给我。”

“可以，”警察说，“条件是明天便要弄清真相。”

“还不行，亲爱的先生，我还要咨询一下我的忏悔师。”

“真狡猾！”警察站起身来，“我们明天见。要是您有急事找我，就到圣安娜小街，在小圣堂院子的拱顶下只有一道门。说要见贡杜雷先生即可。”

警察走了，只留下米旭诺小姐一个人在那里若有所思 ⁵。

与此同时，欧仁和泰伊费小姐正亲密地交谈着，就在谈性正浓的时候，伏脱冷兴高采烈地走了进来，洞悉了两个年轻人的心，他决定用恶魔般的天才将他们撮合在一起，因为他已经挑动泰伊费的哥哥和别人决斗了，那个人肯定会杀死他的，那样一来，泰伊费小姐只需要将黄油面包浸到咖啡中，便会继承她父亲的慈爱和财产了。看到伏脱冷来了，泰伊费小姐便溜走了。

当伏脱冷把自己的计谋告诉欧仁时，欧仁的良心让他决定不再犹豫，要立刻去通知泰伊费父子。就在这个时候，他又遇到了高老头。可怜的老人请求欧仁让自己住在六楼的一个房间里，为的是能从欧仁那里闻到女儿们的气息。而且，从高老头的话里，欧仁能感觉到戴菲娜已经完全爱上他了。

欧仁有些惊讶，因为伏脱冷宣布第二天便会进行的决斗和他实现的最美妙的希望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使他就像经历了一场噩梦。他转过身朝壁炉走去，看到一个方形的盒子，是高老头放在那里的，但打开之后，里面有一张纸，覆盖在布雷盖制作的一块表上，纸上写着几个字：

我要您时刻都想着我，因为……

戴菲娜

注解：

1从极其危险的境遇中逃脱，幸免于死。

2在江河海洋上抢劫行凶的强盗。

3丑陋；难看。

4疾病的一种，多由脑血栓、脑出血等引起。初起时突然头痛、眩晕，短时间内失去知觉。得病后半身不遂或截瘫，严重时很快死亡。

5好像在思考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