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姆和希德

当我到了费尔普斯家的农庄时,工人们都下了地,四周静悄悄的,就像是星期日休息一样。我爬过栅栏,朝厨房走去。我只顾往前走,心里什么打算都没有,只能听天由命任凭事态自然发展变化,不做主观努力,有时也用来比喻碰机会或听其自然。了。

突然,一群狗发现了我,跑过来把我围成一圈。随后,一个女黑奴从厨房里跑出来,赶走了它们。紧接着,跑出来一个小黑女孩和两个小黑男孩。最后,走出来一个四十五岁左右的白人妇女,她的身后跟着几个白人孩子。她见到我,满脸惊喜地走过来。

汤姆和希德 - 图2

“你终于来了!”她说。

她抓住我,紧紧地抱住我。

“你没有我想象的那样像你妈妈,不过这我倒不在乎,见到你我真高兴!孩子们,这是你们的表兄汤姆,快向他问好。”

孩子们把手指放到嘴里含着,躲在她身后。她用手拉着我,向屋里走去,孩子们跟在后边。进了屋,她让我坐在椅子里,自己坐在我面前的一个矮凳上,拉住我的双手。

“现在我可以好好地看看你了,”她说,“我们一直在等着你。你怎么来晚了?是不是轮船在沙洲上搁浅了?”

“是机器出了毛病,太太。”

“别叫我太太,叫我萨莉姨妈。你姨父每天都到城里去接你,一个钟头以前他又去了。你准在路上见到他了,他有点上年纪了。”

“没有,我没有看见任何人,萨莉姨妈。”

我心里那么不安,不能很好地听她说什么。我想把孩子们拉到一边问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我根本没有机会,费尔普斯太太滔滔不绝地和我说着话。没过多久,她就把我吓得毛骨悚然形容很害怕的样子。

“说了半天我都说累了,关于姐姐或是她家的人,你还一句也没说呢?”她说,“好了,让我的舌头歇会儿。告诉我,他们现在怎么样,在干什么?他们让你告诉我什么?”

我张开嘴刚想说些什么,可她却赶忙让我躲到床后边。

“他来了!”她说,“别让他知道你在这儿,我要跟他开个玩笑。”

随后,一位老先生走进来了。老先生进来时,我看了他约一秒钟,然后就被床挡住了视线。

我听着他们谈话,感到很慌张。现在,我必须沉住气,看看是否能想出好办法。

“他来了吗?”费尔普斯太太问道。

“没有。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出什么事了,”老先生说,“我真急死了。”

“他肯定已经到了!”费尔普斯太太喊道,“你一定在路上和他错过了。我知道肯定是这样,我有这种预感。”

“我不可能在路上和他错过啊!”

“赛拉斯,快看,他在路上呢!”老先生连忙跑到窗户前。费尔普斯太太拉了我一下,我就出来了。

当老先生转过身来时,费尔普斯太太正站在那里得意地笑,而我却紧张地站在她身边,汗珠顺着脸颊滴滴滑落下来。

老先生愣住了。

“这是谁啊?”他问道。

“你猜猜是谁?”

“我猜不出。”

“这是汤姆·索亚啊!”费尔普斯太太说。

“汤姆?汤姆·索亚?是的,汤姆·索亚!”我吃惊地张大了嘴巴。

老人抓住了我的手,使劲地握着。他们高兴得又蹦又跳,还问起了希德、玛丽和家里其他人的情况。

我很高兴,这下子事情好办多了,原来我是在“自己人”家里。后来,我告诉他们的关于我们家的事——我是说汤姆家的事,比六个汤姆的家合起来发生的事还要多。

不过,我一听到从河上游开来的轮船的汽笛声,心里就忐忑不安。

我心想:“要是汤姆·索亚坐这艘船来了怎么办呢?要是他来到这里把我的名字大声叫出来怎么办呢?对啦,我必须到大路上去接他。”所以,我就对那些人说我得去城里拿我的行李。老先生说要和我一起去,可我说我自己会赶马车,我不愿意让他为我的事操心。

就这样,我驾着马车向城里走去。走到半路,我看到一辆马车迎面而来。我定神集中注意力。一看,果然是汤姆·索亚。我停了车,大喊:“停车!”

汤姆看到我,吓得瞠目结舌。

“哈克,我对你不错,”他说,“那你干嘛还来吓唬我呢?”

“我根本就没死。”我说。

“你不是鬼吗?你没被人杀死吗?”

“哈哈,我骗了他们。难道你也这么容易骗吗?你要是不信,就过来摸摸我。”

他过来摸了摸我,终于相信我不是鬼魂而是活人了。他高兴得不得了,想马上知道在我身上发生的一切故事,因为我经历了一次伟大的冒险,算是个英雄了。可我告诉他我以后才能和他细说,并且跟他讲了我冒名顶替他的困难,问他我们应该怎么办。

汤姆仔细地琢磨了一下,说:“我有主意了,把我的箱子拿去,假装这是你自己的。你慢慢往回走,我要比你晚一刻钟到达那里。刚开始,你要假装不认识我。”

“好吧,”我说,“不过,还有一件事,这事只有我一人知道。沃森小姐的黑奴吉姆在萨莉姨妈的农庄里,我想把他偷回来。”

他吃惊地说:“什么!吉姆居然在——”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说,“你要说这是件麻烦事,可就算是麻烦又怎么样?我就要把他偷出来,你得替我保密。”

汤姆来了精神,说:“我帮你一起偷!我从来没听到过这么令人惊讶的话!我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要偷一个逃亡的黑奴,这太刺激了!”

我们就这么决定了。他把箱子放到我的马车上,然后我们各走各的。

过了半个钟头,汤姆的马车到了房子的前门。萨莉姨妈在窗户里看见了他。所有的人都向前门跑去。汤姆进了大门正向屋子走来,一直走到我们跟前,然后文雅地举起了他的帽子。

“请问您是阿奇伯德·尼科尔斯先生吗?”

“不是,我的孩子,”费尔普斯先生说,“尼科尔斯的家离这儿还有三英里远。不过你一定要进来吃顿午饭,然后我再把你送到尼科尔斯家去。”

汤姆很有礼貌地表示了感谢,并且接受了费尔普斯先生的邀请,走了进来。他说他是从俄亥俄州的希克斯维尔来的,叫威廉·汤普森,然后又鞠了一躬。

接下来,他就天南海北地说了起来,编了一套有关希克斯维尔和生活在那里的人们的话。

汤姆和希德 - 图5

最后,他一边说,一边走了过来,亲了一下萨莉姨妈的嘴。萨莉姨妈大吃一惊,用手背擦了一下自己的嘴。

“你这个小坏蛋!”她喊道。

“夫人,我很奇怪这是为什么?”汤姆说道。他就像受了侮辱一样。

汤姆和希德 - 图6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你亲我是什么意思?”

“夫人,我没有什么意思,”汤姆说,“我以为你喜欢那样。”

“你这个大傻瓜!”萨莉姨妈怒气冲冲地对他说,“你凭什么以为我喜欢那样?”

“这个我不知道,只是他们告诉我你喜欢这样。”

“他们是谁?”

“所有的人。”

“所有的人是谁?说出他们的名字来,要不然的话我可就不客气了!”

汤姆站了起来,不安地揉着他的帽子,样子很紧张。

“他们都说亲她,还说她喜欢这样。不过很抱歉,夫人,我再也不那样做了,真的——直到你求我亲的时候。”

“直到我求你亲!好啊,我这一辈子还从来没听过这种话!”汤姆四下里慢慢打量着,好像在寻求同情的眼光,然后他盯着我。

“汤姆,”他说,“你不觉得萨莉姨妈应该张开双臂说:‘希德·索亚……’”

萨莉姨妈吃了一惊,随即她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她说:“你个小淘气,就这么捉弄对人开玩笑,使为难。我!”

“原来只有汤姆要来,可是到最后她也同意让我来了。汤姆和我想,要是他先到家,然后我再假装成一个陌生人走进来,准会让你们大吃一惊。不过,萨莉姨妈,对一个陌生人来说,你这里可不是个好地方。”

“你说对了,希德。我真该用棍子打你的屁股,刚才我是真生气了。”

整个下午,我们一直在聊天,可他们对逃跑的黑奴的事压根没提。到吃晚饭的时候,家里的一个小男孩问他爸爸能不能去看演出。

“不行,”老人说,“逃跑的黑奴把那个糊弄欺骗;蒙骗。人的演出对伯顿和我都说了,伯顿说他要告诉其他人,所以我想现在那些骗子已经被赶出城了。”

汤姆和我住在一间屋里。吃过晚饭,我们上去睡觉,然后就爬出了窗户,顺着避雷针溜下来,向城里走去。我要是不赶快去告诉国王和公爵一声,他们就会遭殃。

汤姆和希德 - 图9

在路上,我对汤姆讲起了国王和公爵这两个同伴,把我们在木筏上航行的事讲得栩栩如生。

当我们到达城镇中心时,一群人正提着灯笼匆匆地走过,边喊边敲着铁锅吹着喇叭。我看见国王和公爵骑在一根削尖了头的圆木头上,他们俩浑身上下全是柏油和鸡毛,表情很痛苦。我不禁可怜起这两个伙伴来,不过我来晚了,什么忙也帮不上,所以就回家了。

我的心情不像先前那么好了,尽管我没什么过错,但不知怎的,我总觉得很抱歉。

汤姆和希德 - 图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