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摩船长的邀请

1月28日那天，我像往常一样登上平台，突然望见西边不远的地方有一块陆地。我首先注意到一处群山，这处群山约二千英尺高，山形起伏，很不整齐。测定了这陆地的方位后，我回到客厅中，把测好的经纬度跟地图一对照，竟发现我们是在锡兰岛面前了，它是挂在印度半岛下端的一颗璀璨¹的明珠。

尼摩船长找到我，问我是不是有兴趣参观这个产珍珠的岛屿。这当然不用说，我是非常想去的。不过现在根本就不是采珍珠的季节，我们现在根本就看不到有去采珍珠的人，现在去也只能看看采珠场了。

尼摩船长告诉我，全世界有很多采珍珠的地方，但都无法和锡兰岛的马尔纳海湾的珍珠相提并论²，这个地方的珍珠又多又好。每年三月份的时候，都会有从不同地方来的三百多艘船在这里采珍珠，每个船上都有10个人划船，10个人采珠。采珠的人通常会分成两组，轮流潜入到水底12米的深处去采珠。这时，我突然想起了鹦鹉螺号上的潜水服，于是就对尼摩船长说：“船长先生，如果那些采珠的人都有您那种神奇的潜水服，就好了。”

船长附和着对我说：“是啊，那些采珠的人都不能够在水底下待太长的时间。我记得一个英国人在他的书里曾经提到过，曾经有人在水底呆过5分钟之久，我认为这种事情在现实中是根本不可能的。您要知道，一个正常的人只能潜到水底待上56秒，身体强壮一些的最多也就是86秒，不过要是待到这样的时间，上来之后，鼻子耳朵流出的水里都会有血。所以，一般采珠人的寿命都会很短，因为水里的压力非常大，这种压力会对人体造成很大的伤害，承受了这种压力的人，视觉会很快退化。那些可怜的采珠人除了要承受水压之外，还要面对海洋里的各种危险生物。他们从事的工作尽管非常危险，但往往收获却不会很多，因为大多数的贝壳里是没有珍珠的，您能想象得出他们的命运有多么的悲惨吗？”

“是啊，的确是这样，但往往雇用³他们的人却会发大财，他们的命运真的是非常可怜。”

尼摩船长沉思了一会儿，突然对我说：“阿龙纳斯教授，不如我们明天去马尔纳海湾的采珠场看看吧，您觉得怎么样？”

“那就这么定了，船长先生。”我欣然接受了尼摩船长的邀请。

尼摩船长就要离开的时候，突然转身问我：“对了，还有一件事情我忘了说。教授先生，不知道您是否害怕鲛鱼？”

“我的天啊，您是说鲛鱼！”我惊恐得几乎是喊了出来。

尼摩船长很平静地问我：“有什么问题吗?”

“说实话，我真的不习惯去接触这种鱼。”

“习惯就好了，我们经常跟它们打交道，明天我

会给您带上武器，您就当成是去打猎吧。”说完之后，尼摩船长很平静地离开了。

也许在尼摩船长眼中，鲛鱼简直就像兔子一样好抓，对付它们就是手到擒来⁴。我可没有这样的本事，我只是想着鲛鱼的样子，想着它们宽大的、长着一排排尖牙的牙床，那白森森的牙齿一下就能把人咬成两截，我甚至已经感觉自己的腰在疼了。还有尼摩船长在提到那些鲛鱼时，他那种满不在乎的样子，简直让人难以琢磨！他难道以为这是到森林里去捉一只不会咬人的小狐狸那样容易吗？我心想康赛尔一定不敢参加，这样我也就有借口拒绝船长的邀请了。至于尼德，说实话，我觉得他去不去都不大靠谱。就算是再大的危险，对他来说，仅仅是更刺激的诱惑而已。

我满怀心事地拿起书，但一点也看不进去，好像书中的文字都是鲛鱼那锋利的尖牙。这时，康赛尔和尼德走了进来，我真想知道他们听说鲛鱼的事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尼德非常兴奋地说：“教授，您知道吗？尼摩船长明天邀请我们去采珠场。”我一听就紧张地问他：“除了说是去采珠场，尼摩船长还说了些别的没有？”“没有啊，真没想到世界上还有这么新奇的地方。”尼德明显已经兴奋过头了。

看起来，关于鲛鱼的事情，尼摩船长一个字都没有对他们透露。“尼德先生，”我说，“对诗人来说，珍珠是大海的眼泪；对东方人来说，珍珠是一滴凝固了的露水；对女人们来说，它是装饰在某个部位的、美丽的装饰品；对化学家来说，它是参合了胶质的磷酸盐和碳酸钙的混合物；而对生物学家来说，它只不过是贝类动物分泌⁵的某种病态的排泄物。”“软体门，”康赛尔插嘴说，“无头纲，甲壳属。”“话是这么说，可孕育珍珠的最好的软体动物，就是那些珍珠贝，乳白珠贝和神奇的小纹贝。珍珠只是一种圆形的凝结物，它不是粘在贝类的壳上，就是镶嵌在它们软肉的褶皱中。在贝壳上粘着的是固定不动的，在肉上的却可以自由活动。可是，珍珠总会有一个小小的核心⁶，或是一颗小石子，或是一粒沙，然后这核心就在几年内被贝类的分泌物一层层地环绕起来，逐渐就形成了珍珠。”“那么说，在一个贝壳中，可能存在很多的珍珠吗？”“当然，康赛尔，有些小纹贝，那简直是一个盛珍珠的小筐。”

“我听人说，在一个珍珠贝周围——其实我并不相信：总是有不下于一百五十条鲛鱼。”“什么？”尼德怀疑地叫道。“对，我说得是鲛鱼，”我急忙说，“我要是说有不下一百五十个别的什么东西，那说鲛鱼就毫无意义了。”“没错，”康赛尔说，“您能介绍一下人们是怎样把珍珠取出来的吗？”“取珍珠的方法有很多种。珍珠粘在贝壳上的时候，人们就用钳子把它夹出来，但是最常见的办法是把贝壳晒在海岸边的草席上，十天后，它们就会被晒死了，再过几天，它们就烂掉了；这时把它们泡在海水中，接下来把它们打开来洗干净，然后就可以开始进行双重的刮削工作。首先，把贸易中称为‘纯白’、‘杂白’和‘杂黑’的珍珠按类别分开，分别盛放在不同大小的箱子里，再把珍珠贝的腺组织分开，煮熟之后用筛子筛，把所有的珍珠一个不落地取出来。”“珍珠是按照大小来评估它的价值吗？”康赛尔问。“大小只是评估标准的一部分，”我回答，“它们的形状、品质、颜色和明亮程度，都可以为一颗珍珠定价。最美丽的珍珠被称为童贞珠或模范珠，它们比较珍贵，按粒来卖。品质差一些的，则称重量来卖。最后那些又差又小的，便论堆卖。”“我听说，采珍珠很危险，是吗？”康赛尔问。“不，”我回答说，“只要准备充足，就没有什么危险。”“这有什么危险的，”尼德说，“顶多灌几口海水罢了！”“尼德，您说得没错，”我学着尼摩船长那种无所谓的语气说，“可我问您，您害怕鲛鱼吗？”“我怕鲛鱼？”尼德回答说，“我可是个职业的鱼叉手！我的职责就是收拾它们！”“我不是说把它们钓上来，然后拉到甲板上，洗剥干净了高高地吊起来！”

“您是说，在海中遇到？”

“没错。”

“只要给我一柄好鱼叉，教授。您知道，鲛鱼有个天生的缺点，它们若想咬人，就必须把身子翻转过来，这时我就——”

“康赛尔，您害怕吗？”

“如果让我攻击鲛鱼，”康赛尔说，“我所想的只是怎样赶快逃开。”

晚上躺在床上，我仍然满脑子都是鲛鱼，我梦见鲛鱼张开它那恐怖的大嘴向我扑来。夜里我被吓醒了好几次。

注解：

1【璀璨】形容珠玉等光彩鲜明。

2【相提并论】把不同的或相差悬殊的人或事物混在一起来谈论或看待。

3【雇用】出钱让别人为自己做事。

4【手到擒来】手一到就把敌人捉拿过来，比喻做事很有把握或毫不费力就能获得成功。

5【分泌】从生物体的某些细胞、组织或器官里产生出某种物质。

6【核心】中心；主要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