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机重重
第二天早晨六点,我们准备离开这里。天气异常寒冷,星星还在天边眨着眼睛,整个天空显得特别明亮。在天空的最高点是那辉煌的南宿,也就是南极星。海面上逐渐结了冰,南极的整个冬天,大概是六个月的时间是非常寒冷的,水面将会完全结冰,船只根本无法航行。
鹦鹉螺号下沉到海底继续前行,尽管这样,我们依然会时不时地碰到薄薄的冰板或是冰块。夜里,我被巨大的撞击声惊醒了,直觉告诉我,我们可能是撞到较大的冰块了。我立刻从床上爬起来,但马上又被一股力量弹了回去。很明显,鹦鹉螺号这次碰到的是非常大的冰块。我慢慢地扶着墙来到了客厅,客厅的桌椅家具都是倒着的。鹦鹉螺号现在已经完全不动了,我能够清晰地听见船员们嘈杂1的脚步声,他们在不停地走动着,看来这次我们遇到了不小的麻烦。
我去找尼摩船长询问情况,他一脸严肃地跟我说:“阿龙纳斯教授,我们可能遇到大麻烦了。”
“是触礁了吗?”
“是的。”尼摩船长非常严肃地说,“冰山的底部因为暖流的作用被掏空了,当受到撞击时,冰山就会上移,并且会一整块地翻转过来,像翻了个筋斗。鹦鹉螺号撞到了它,结果冰山上移,又迅速下沉,将鹦鹉螺号压在了这个中空的空间里,我所知道的情况就是这样了。”听了尼摩船长的解释之后,我完全愣住了。
尼摩船长继续对我说,“现在我们必须不惜代价地上升,或者是撞开冰山,才能够脱险。”
此时,我已经完全听明白了——我们最大的问题不仅仅是无法脱身,更是我们暂时无法更换新鲜的空气,我们已经完完全全被困在这个空间里了。尼摩船长对我说:“现在我们必须把冰墙凿开,而且一定要在48小时之内,因为船上的氧气只能维持48小时了,一旦过了时间,我们都将被闷死在这里。”
没过多久,水手们就拿来了铁锹、凿子,一个个背好了氧气罐,走出鹦鹉螺号去凿冰。整整过了两个小时,第一批出去的人已经累得筋疲力尽,另一批人马上接上。我和康赛尔以及尼德都加入了凿冰的队伍。凿冰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却只凿了一米多厚的冰层,如果按照这个速度,我们需要四五天才能脱险,但谁都知道,到那时,恐怕能活下来的人已经没有了。
大家在船上都觉得很不自在,所以一轮到自己就赶紧穿上潜水服去凿冰,每一个人都在努力着,目标只有一个——尽快离开这里。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少个小时,冰层已经被我们凿得只剩下两米,但同时,船上的氧气也已经所剩无几了。我们把船内剩余的氧气几乎都供给了凿冰队。我静静地躺在客厅里,已经快要窒息了。我的意识开始模糊,隐约能听见大家说,只剩下一米的冰层了。鹦鹉螺号发动了起来,我也渐渐地晕了过去。
不一会儿,我慢慢醒了过来,一股清新的空气进入我的肺中,我还活着。当我完全清醒之后才知道,是康赛尔把自己的氧气给了我。我刚想说什么,就听见巨大的破裂声,鹦鹉螺号撞开了冰层,我们终于得救了。我已经完全记不起自己是怎样来到船板上的,我猜想应该是康赛尔背我上来的,我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不一会儿,我们都恢复了精神。
这次险情对鹦鹉螺号并没有太大的影响,它越过南极圈继续前进。我们在亚马逊河2河口停留的时候,捕捞了很多的鱼,美美地吃了一顿,算是对自己大难不死的一次奖励。
4月20日,我们在1500米深的海底航行。快到十一点的时候,尼德找到我,让我注意那巨大的岩石间发生的令人害怕的骚动。
“看起来,”我说,“这是巨型乌贼的洞穴,在这样的海底,碰上一些巨大的怪物并不值得奇怪。”
“什么?”康赛尔说,“是那种头足纲的枪乌贼,真正的枪乌贼吗?”
“是的,康赛尔,”我说,“就是那种大得出奇的枪乌贼。”
这时,尼摩船长迎面走来,他看起来十分忧郁,并没有看我们,而是径直走到嵌板边,看着那些乌贼。他对一个水手说了几句话,水手便出去了,嵌板随后关闭起来。突然,天花板发出耀眼的光亮,我走到船长面前,对他说:“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乌贼。”我说话时语气非常平静,就像一个喜爱金鱼的人在鱼缸面前评头论足一样。
“没错,我的教授,”他回答我说,“我们立刻就要向它们发起进攻。”
“什么?”我以为自己没有听清船长的话,惊讶地问道,“您是说进攻吗?”
“没错,鹦鹉螺号的推进器被搅住了,一定是有一条乌贼的下颚卷进轮叶里去了,因此阻碍了我们的行动。”
“您要怎么办呢?”
“浮上水面,宰了那只倒霉的家伙。”
“这并不容易。”
“是的,电器弹对乌贼的软肉毫无作用,因为那团软肉没有足够的硬度使电气弹爆发。我们还是用原始的斧头吧!”
“也可以用鱼叉,船长先生,”加拿大人说,“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想我能帮上忙。”
“我接受您的帮助,尼德先生。”
“我也去。”我说。
我们一同走到楼梯附近,有十来个人拿着锋利的斧子等在那里,准备随时出击。我和康赛尔也拿起了斧子,尼德拿了鱼叉。
鹦鹉螺号已经了水面上,一个水手站在楼梯的顶端,正费力地把嵌板上的螺丝拧下来。螺丝刚刚被松开,嵌板就被什么东西掀了起来,原来是乌贼的一只触手上的吸盘把它吸开了。另一只触手,立刻像蛇一样从开口溜进来,另外一些触手在我们头顶上摇来摇去。尼摩船长抡起斧子,瞬间就把这只巨大的触手砍断,它扭动着从楼梯上掉了下去。
我们拥挤着爬上平台的时候,乌贼的另外两只触手落在尼摩船长旁边的那个水手身上,一下子把他卷走了。尼摩船长大叫一声,跳到了平台上,我们也跟着跳了出来。外面的场面让我心惊胆战3,那个不幸的水手,紧紧粘在吸盘上,被这只巨大的触手来回甩动。他惊恐地叫喊着:“快救救我啊,救我!”他这话是用法语说的,这让我感到非常震惊,看起来,有一个我的同胞在这艘船上!也许还有更多!这个人那恐怖的呼救声,在以后的日子里经常在我脑中回荡。
这个水手看样子是要遭遇不幸了,谁能从那强有力的触手中把他夺回来呢?只见尼摩船长不顾一切地跳到乌贼身上,挥动斧子,把它的另一只触手也砍了下来。其他的水手与那些出现在鹦鹉螺号两边的其他乌贼搏斗着,他们各自挥动着手中的斧头,胡乱砍杀。尼德、康赛尔和我也把武器投向这大团的软肉,空气中立刻充满了血腥的味道,让人作呕。
我以为,那个被乌贼卷走的人就要得救了,它的八只触手已经有七只被砍了下来,剩下的一只仍然卷着那个人甩来甩去。当尼摩船长和他的水手们扑到乌贼身上的时候,一股黑色的液体从这个家伙的身体中喷了出来,这是它肚子里的一个口袋中储藏的黑水。我们眼前马上变得一片漆黑,当我们的眼睛能看到东西时,枪乌贼不见了,我那个不幸的同胞也同它一起消失了!
愤怒从我们每个人的胸腔里爆发出来,每个人都挥舞着武器,和这些怪物拼命,这让我的身体几乎失去了控制!有十条或者更多的这种乌贼迂回到鹦鹉螺号两边来,我们在平台上,在血泊和墨水中一条条扭动的触手间跳动着,这些黏糊糊的触手就像是美杜莎4的头发一样,越来越多。尼德的鱼叉刺向枪乌贼的眼睛,把它的眼睛挖了出来。突然,一只触手从他背后伸来,把他掀翻在地。枪乌贼那可怕的大嘴冲着尼德张开了,眼看就要把他吞噬了,我急忙跑过去,可尼摩船长赶在我的前面,把斧子砍进了乌贼的两排大牙里。加拿大人得救了,他站起来,把鱼叉深深刺入乌贼的心脏中。“正好有这次机会,让我可以报答您!”尼摩船长对加拿大人说。尼德点点头,没有说话。这次战斗至少持续了一刻钟,怪物们全部被打败了——有的死了,有的受伤逃走了。
尼摩船长浑身都是血迹,他站在探照灯附近,一动不动,死死盯着吞噬了他一个水手的大海,大滴的泪珠从他眼中滚落下来。这次事件过后的很长时间,尼摩船长把自己关在卧室里,不和大家见面。
注解:
1【嘈杂】(声音)杂乱;喧闹。
2【亚马逊河】位于南美洲,是世界上流量最大、流域最广、长度最长的河流。
3【心惊胆战】形容非常害怕。
4【美杜莎】希腊神话中的蛇发女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