帅克被拘捕
帅克在警察局
警察局里挤满了因为斐迪南被刺事件而被抓的市民,连传讯室的老警官都同情他们。
帅克被关进二楼的一间牢房,那里面有六个人:其中五个围着桌子坐着,他们都犯了叛国罪。剩下的一个抢劫犯不想和政治扯上关系,就坐在屋角的一张草垫上,离大家远远的。
帅克和那桌同谋犯坐在一起,他们把各自被捕的经历反复唠叨了很多遍。
这些被逮捕的可怜人都是因为说了蠢话才被抓进来的,帅克通过他们的话判断出来——这些家伙无可救药1了。
“伙计们,表面上看大伙都没事,实际上情况糟糕透了!警察抓人是正常现象,没什么大惊小怪的!警察局就是为了抓我们这些七嘴八舌的人才设立的嘛!人越多,斐迪南的葬礼办得就越热闹,你们说是不是?”
尽管帅克说了一些风凉话,但大家谁也没兴致反驳他,于是他心满意足地躺在草垫上睡着了。
过了一会儿,帅克的老相识巴里维茨和一个波斯尼亚人2被带进来了。巴里维茨将帅克叫醒,帅克起身,高兴地跟他握了握手。
“你来了我真开心。那个密探倒还实在,他说带你来,就带你来啦!”
巴里维茨说,那有个屁用。他感到委屈——别人都是因为那个饭桶大公进来的,他竟然因为皇上把当局得罪了!
帅克听不进这些抱怨的话,困意大增,于是又躺在草垫上睡觉了。他甚至做了个美梦。
然而好梦不长,过了一会儿,看守进来把帅克带走了。帅克临走时还让大家放心。
他被带进传讯室,没人理会他的高声问候。审问帅克的官老爷一脸恶鬼相,他说帅克是个白痴。
“这是肯定的,大人,我是军队正式宣布过的白痴,我早就退伍了。”帅克严肃地回答。
官老爷显然不信,认为帅克精神健全,于是指控他侮辱皇室、叛国投敌。
帅克无奈地表示,他对此全部招认。
“我问你,你和本地的政治团体就没有一点来往吗?”官老爷问道。
“当然有了,大人!我订了一份《民族政治报》,大家都说这是小母狗看的报纸。”
“滚!”官老爷生气地说。
帅克向官老爷们敬了一个军礼,然后跟着看守走了。他回到牢房,告诉其他犯人,审问不过是主审官大嚷一顿,然后再把犯人踢出来。
“呵,坐牢可真有趣啊!任何人都不用担心遭到刑讯逼供,因为当局对待犯人很人道。如今这个世道对咱们可真有利啊!”他高兴地说。
这时看守打开牢门喊:“帅克,到过堂去!”
帅克又站在那位官老爷面前,这位大人凶狠地问道:“你什么都招认吗?”
帅克对官老爷眨眨眼睛,按他的命令签字画押。
官老爷告诉帅克,明天早上有人带他去刑事法庭3,然后他就转身走了。
帅克一回到牢房,犯人们就向他提出各种问题,但帅克只是满不在乎地说:“刚才我已招认,斐迪南也许是我杀的。”
六个犯人听了这句话,吓得缩成一团。
第二天早上六点钟,帅克被送往省里的刑事法庭。看样子,他要倒大霉了。
有趣的诊断
到达目的地,帅克被关押在省刑事法庭的小审讯厅里,他对这里的环境十分满意。
一位和蔼的法官请帅克坐下,用悦耳的声音问道:“您就是帅克先生吧?”
“我想差不多,我爸爸姓帅克,我妈妈叫帅克太太,我可不能给他们丢人现眼。”帅克回答。
“哈哈,您可是干了不少好事啊,良心上一定不安吧?”
“是啊,大人,”帅克说,“我心里一直不安。警察局要我签字,我就签。凡事都要讲规矩嘛,我不会因为一个签名和人打架的。你说怎么办,我就怎么办好了。”
“我觉得你的身体有些毛病。”法官说。
“大人,不能说我什么病都没有。我正患风湿病呢,有时候疼得要命。”
法官大人笑着说:“不管怎样,我们都要请法医为你检查一下。我再问你一个问题——根据口供,你曾说过不久将爆发战争?”
帅克点头称是,于是审讯到此结束,他还和法官大人握手道别。就这样,人家又把他送回来了。
回到牢房,帅克告诉犯人们,自己将被送到法医那里做检查。
狱友们对此一点儿也不抱希望。一个知识分子告诉帅克,有一次他装疯卖傻,结果因为咬了一个大夫的腿,反而被诊断为健康。
“我认为咱们看事情得心平气和,谁还能保证自己不犯错呢?”帅克说。
到了法医做诊断的时候,法医委员会安排了三位先生出场。在现代精神病学方面,三位先生各自代表三个学派,他们互相敌视。
帅克一进诊断室就对着墙上挂着的奥地利元首4画像大叫:“皇上万岁!”
帅克的表现使三个大夫初步取得了一致的意见:这个叫帅克的人精神有问题——这种默契(qì)在平时可不多见。
不过,大夫们觉得还是慎重为妙。他们向帅克提出了一系列问题:
“镭5比铅重吗?”
“我从来没称过。”帅克笑眯眯地回答。
“你相信世界末日吗?”
“我得看到再说。”帅克漫不经心地说。
“你能算出地球的直径吗?”
“我无能为力,”帅克回答,“我想请大人们猜个谜:一栋楼有三层,每层有八个窗口,两位房客,请问楼房看门人的奶奶死于哪一年?”
大夫们面面相觑,不知所措。但是其中的一位还是提了个问题:“一万二千八百九十七乘以一万三千八百六十三等于多少?”
“七百二十九。”帅克连眼皮都不眨一下,就回答了。
大夫们根据精神病的诊断原则,一致断定帅克是个白痴,建议把他送往疯人院继续观察。
帅克被赶出疯人院
帅克在疯人院受到了空前的欢迎。那里的护理人员把他的衣服脱光,带他去洗澡,他们一会儿把他泡进温水里,一会儿又把他泡进冷水里,这样反复折腾好多遍,然后问帅克喜不喜欢。
帅克很满意,并且说能睡觉就更好了。于是,那些人用被单把他裹起来,放在病床上。
帅克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但是没过多久,护理人员就把他弄醒,像填鸭6一样往他嘴里塞食物。
喂完了饭,他们又把赤条条的帅克从被窝里拽出来,带到两位大夫面前。
这两位专家尽己所能地折磨帅克,最后还要求他唱歌。
帅克从命了,他唱起情歌,歌声让大夫们心烦意乱。“我看你是逃兵役的假病号!”一位大夫冲帅克喊道。
“我可是真正的白痴啊,大人!不信你们可以去我原先的部队了解。”帅克申辩说。
其中一位年纪大的大夫让护理人员去找法官快给帅克结案,他实在不愿听帅克唱歌。
几个男人过来,把帅克带走了。
他在病房又停留了几天,扫兴的大夫们给他做的鉴定书上写着“智力低下,逃避兵役”。他们甚至不等帅克吃午饭,就把赶他走了。
帅克在派出所
帅克不是被赶回家,而是被赶到派出所。巡官粗暴地接待了他,然后命人将他扔进牢房。
帅克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好的,他礼貌地向巡官表示感谢。
在牢房内,帅克发现自己的狱友是个无聊的人,不管自己问他什么,他都不爱回答。于是,帅克只好欣赏墙上的涂鸦艺术7了。
过了一会儿,他的狱友开始在牢房里回来踱步。没过多久,他就用双手抱住脑袋蹲下来,脸上露出绝望的表情。
“你身上有皮带吗?让我做个了断吧!”他边说边站起来。
帅克对此不胜钦(qīn)佩:他还没见过一个人在牢房里上吊哩!
他把皮带解下来,递给他的狱友。
他的狱友面带愁容,瞧了瞧那根皮带,哭泣着将它扔到角落里,然后唠唠叨叨地讲述起自己堕落的经历,这让帅克觉得心烦。后来,他的狱友总算安静下来,却又用拳头乱捶牢房的大门。
“啊,放了我吧!可怜可怜我吧!我家里有老婆和孩子,我不想死在这儿啊!”他大嚷道。
这个可怜虫的哀求引起了外面的一阵嘲笑。
他见无人搭理他,便不满地说,自己只是打碎了酒店的桌子,往咖(kā)啡(fēi)杯里吐了唾沫而已,根本不够判刑的。
帅克告诉他,一个人打碎桌子会被认为是武术家闹事,被吐唾沫的那个杯如果掺了酒要加重赔偿。这种有趣的事报纸上是一定会刊登的,那个时候肯定没有谁再敢雇用他。
帅克的狱友听后大哭起来。
这时,巡警打开牢门招呼帅克,将他带到二楼第二间屋子。
桌子旁边坐着一位胖乎乎的巡长,看上去还挺和蔼。他问帅克:“您就是帅克吗?您是怎么到这儿来的?我们这儿不收留疯子啊!”
“因为我想在疯人院吃午饭,他们不给我吃,我不干,于是就被送到这儿了。”帅克回答。
“呵呵,我们干嘛跟您过不去呢?您去警察局的话也许会更好!我们这儿地方小,容不下您这种麻烦的人物啊!”巡长笑眯眯地说。
帅克说,从派出所逛到警察局是一件挺惬(qiè)意的事。
一刻钟后,一位巡警押着帅克前往警察局。在大街拐角处,帅克和押送他的巡警看见一群人挤在布告牌下,那上面贴着皇帝发布的宣战诏书8。
帅克靠近人群大喊:“皇上万岁!我们必胜!”
巡警敲了敲帅克的脑袋,让他别头脑发热。于是,帅克跟着他继续往警察局走。
“我们肯定能打赢这场战争!”帅克向激动的人群挥手告别。
那些人也激动地向帅克挥了挥手。大家都在谈论战争。
“皇上生气了,他要好好教训那些敌人。”
“依我看,战争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小点儿声,别让巡警听到。”
“说真的,我都见怪不怪了。”
注解:
1【无可救药】此处比喻人或事情已经差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2【波斯尼亚人】波斯尼亚人属于南部的斯拉夫民族,欧罗巴人种。主要分布在波斯尼亚和黑塞哥维那地区。
3【刑事法庭】此处是指法院内部审理刑事案件的组织机构。
4【奥地利元首】此时的奥地利的国家元首是朗茨·约瑟夫,同时也是匈牙利的国家元首。
5【镭】镭是一种放射性元素,具有很强的放射性。
6【填鸭】在鸭子生长的一定时期,按时把做成长条的饲料从鸭嘴填进去,以减少鸭子的运动量,使其能快速增重。
7【涂鸦艺术】一般认为,涂鸦主要的介质和最初的介质为墙,等到了20世纪后期,涂鸦所依赖的介质就不只是墙了。
8【诏书】诏书是皇帝颁发的布告天下臣民的命令文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