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 开
于连已经完全陷入爱情带给他的喜悦中,几乎每晚他都去德·莱纳夫人的房间中和她约会。
“啊,天呐!” 德·莱纳夫人催促于连道,“要是我丈夫听见响动,我们就完了。”
于连看着德·莱纳夫人紧张的样子,笑笑说:“你会后悔吗?”
“噢!此时此刻是多么美好啊!我怎么会后悔呢?”
于连故意在天大亮时大摇大摆地回到自己房间,他觉得自己博得夫人的欢心就是维护了他的尊严。
每次德·莱纳夫人看见于连都会有些慌乱,她竭力掩饰自己的感情却总是适得其反。德·莱纳夫人还会时常反问自己:“他爱我吗?我对他来说是不是太老了,我比他大整整十岁呀。”有时候她甚至担心于连晚上是否会去她的房间。有时她情急难耐,就跑到于连的房间门口,可她不敢进去,疑虑和情欲吞噬着她,这一切都让她无法自拔。
一点的钟声响了,于连悄悄溜出房门,确信主人己经睡熟,就来到德·莱纳夫人的房里。这一次,他感受到了德·莱纳夫人更多的爱。他开始发自内心的接受德·莱纳夫人,甚至已经不再时时想着他要扮演的角色了。
“唉!我比你大十岁,你怎么会爱上我呢?”她反复地问于连。
于连倒是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他只知道自己出身微贱。可是德·莱纳夫人一问这个问题,他才知道原来德·莱纳夫人怕自己嫌她老而从此失去兴趣。于是,自卑的心理在于连心中渐渐消失了。他的狂热使德·莱纳夫人渐渐放下心来,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幸福,于连释放出他这个年纪的全部热情,他们爱得神魂颠倒。
于连开始放下防备,他几乎完全失去了演戏的念头。在放任纵情的时刻,他甚至向她倾吐出全部的忧虑。这番倾诉把他们彼此的热情推向极点。
“我要是十年前认识于连该多好!” 德·莱纳夫人总会这样想。
其实,于连的爱情是一种野心,一种占有的喜悦。而德·莱纳夫人这样一个高贵、美丽的女人给予他的却是实实在在的爱。德·莱纳夫人不知不觉间所流露出的激情,终于使他们的爱情开始有了实实在在的味道。
“我原本可以嫁给一个这样的男人!”德·莱纳夫人有时想,“一颗如此火热的心啊!跟他在一起会过上一种多么快乐的生活啊!”
至于于连,他对他拥有的幸福不再有任何异议。德·莱纳夫人真诚的赞赏以及她的狂热,常常使于连忘掉他最初接近德·莱纳夫人的原意。 有时,德·莱纳夫人极其温顺地望着于连,觉得自己像爱孩子一样地爱他。同时,德·莱纳夫人又佩服他,他的才华高到让她害怕,她在这位年轻的教士身上清楚地看见了未来的一位伟人。她看见他成了教皇,成了首相。
“我能活着看见你享尽荣华富贵吗?”她对于连说,“这个世界需要伟人,你相信我吧!”
九月三日晚上八点,一个近卫骑兵沿着大道飞驰而来,惊醒了睡梦中的人们。他带来消息说,国王陛下将于下周日驾临,而当天已是星期二了。省长授权,要组建一支仪仗队,并尽可能地隆重。
于连感到惊奇,更有些恼火,德·莱纳夫人一整天都神秘兮兮的,还不告诉他怎么了。“一定是这样,”他想,“她一定想在家里接待国王,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事儿能让她这样神经兮兮的。国王一来,她对我的爱情就无影无踪了。这一番喧闹搞得她眼花缭乱。要等到她那些等级观念不再搅乱她的头脑时,她才会再爱我。”
说来也奇怪,他反倒更爱她了。
屋子内外的人都忙忙活活的。他等了好久,也没有抓到机会跟德·莱纳夫人说句话。终于,他看见她从他的房间里出来,拿着他的一件衣服。这时候旁边没人,他想跟她说话。可她不想听,急忙一溜烟跑了。“我真傻,竟爱上这样一个女人,野心使她变得和她的丈夫一样疯狂。”
其实德·莱纳夫人来回忙活正是为了于连,她先后说服了德·穆瓦罗先生和专区区长德·莫吉隆先生,让于连当上了仪仗队员,挤掉了五、六个很富有的制造商的子弟。瓦勒诺先生原打算把马车借给本城最漂亮的女人,炫耀一下他的诺曼底骏马,现在也同意借一匹给于连——这个他最恨的人。所有的仪仗队员都要有自己的或借来的漂亮的天蓝色制服,并佩戴七年前曾风光过的银质上校肩章。德·莱纳夫人派人去贝藏松买回制服、武器、帽子等一个仪仗队员所需要的全部行头。她想让于连和全城的人都大吃一惊。
星期日一早,维里埃的大街小巷挤满了人,女人们站在阳台上四处望着。仪仗队出发了。制服鲜明,每个人都想从中认出自己的亲戚或朋友。突然,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于连身上,谁也不相信木匠的儿子竟能挤掉那么多富家子弟的名额进入仪仗队,这让所有人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于连的出现竟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此时的于连感觉自己是最幸福的人。他骑在漂亮的骏马上,享受着人们的指指点点,他从女人们的眼睛里看出她们说的是他。
很快,国王到了。于连他们又转移到教堂,因为国王最先到的地方就是这里。于连很有福气,他能够就近看到国王。主教满怀热忱地向国王致词,还带着极为得体的诚惶诚 1恐。于连的职责之一就是核对这次仪式费用的帐目。德·拉莫尔先生为他的侄儿谋到一个主教职位,为了表示大方,就承担了全部费用。单单宗教仪式就花费了3800法郎。
主教致词和国王答词之后,国王陛下站到华盖下,极虔诚地跪在祭坛旁的垫子上。于连坐在台阶的第二级上,离国王不到六步远。因此,他有幸得以仔细的端详国王陛下。
仪式终于结束了。国王本人泪流满面,不知道他对神灵做了什么忏悔,过了许久,他才冷静下来。国王没在维里埃停留太久就离开了。
这之后的一周,于连成了人们街头巷尾议论的主角,人们始终都有疑问,一个木匠的儿子怎么进得去仪仗队。关于这件事,意见最大的就是那些成天喊破嗓子鼓吹平等的上层人士。
不久,德·莱纳夫人最小的孩子斯坦尼斯拉·克萨维埃发烧了。她第一次有些悔恨,并开始反思自己的爱情。她认为自己的行为触犯了神明,所以神明拿她孩子的健康惩罚她的罪恶。她开始大彻大悟,明白自己已经步入罪恶的深渊,她必须刷洗自己的灵魂,才能得到救赎。
德·莱纳夫人开始变得性情暴躁,于连根本没办法和她沟通,稍微说句话,非但不能让她平静,反而使她发狂。她整天铁着脸不说话,倘若她一开口,那肯定是向天主和世人坦白她的罪行。
“我求您,”他们俩单独在一起时,于连对她说,“我们俩的事千万别和任何人说,把你的痛苦只讲给我一个人听吧。如果你曾经爱过我,就不要告诉别人。”然而他的安慰毫无效果,德·莱纳夫人脑子里想的全是,要想平息天主的愤怒,就必须痛恨于连,否则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儿子死掉。可是她对于连却恨不起来,所以她才如此痛苦。
“离开我吧,”有一天她对于连说,“看在天主的份上,离开这里吧!上帝已经开始惩罚我了。只要你在,我的儿子就会死。都怪我,我背弃了上帝,我应该加倍地受到惩罚。”
于连竟被德·莱纳夫人深深地打动了,他从中既看不到虚伪,也看不到夸张。“她觉得爱我就会要了她儿子的命,可见这可怜的女人爱我胜过爱她的儿子。我不能再怀疑了,悔恨会让她抱憾终身的。我这么穷,又没有教养,有时举止又很粗鲁,为什么会激发起她对我如此激烈的爱情呢?”
这天夜里,孩子病的更重了。快到凌晨两点钟的时候,德·莱纳先生来看他。他烧的厉害,已经认不出他父亲了。突然,德·莱纳夫人扑倒在丈夫脚下,而于连就在他旁边。眼看着德·莱纳夫人就要把事情和盘托出,他自己也要从此身败名裂。幸亏德·莱纳夫人这奇怪的举动让德·莱纳先生感到厌烦。“得了!得了!” 随后德·莱纳先生说完这句话就转身离开了。
“你听我说,” 德·莱纳夫人喊道,“我要告诉你全部的事实真相。是我杀了他,杀了我们的儿于。我给了他生命,现在又要夺走他的生命。在天主眼里,我犯了谋杀罪。上天一定会惩罚我的,也许这孩子的死才能平息天主的怒火。”
如果德·莱纳先生是个有想像力的人,他会从德·莱纳夫人的话语中悟出其他含义的。
“你就知道胡思乱想。”他推开德·莱纳夫人,“于连,天一亮就去叫医生。”说完他就回去睡觉了。德·莱纳夫人跪倒在地,几乎昏厥过去,于连想扶她,却被她猛地推开。于连呆住了。
他只能一直看着他心爱的女人倚在孩子的小床上,一动不动。“是不是德·莱纳夫人认识我本身就是一种不幸呢?
“你走吧,”德·莱纳夫人突然对他说。
“如果我的离开能够治愈孩子的病,或者可以抚平你的创伤,我愿意马上离开。我走以后,就不再置身于你和你丈夫之间,如果你向他说出我们的一切,你会毁掉你自己的。想想吧,他会将你赶出家门,你将永远不能从这耻辱中走出来。”
“这正是我想要的,”她大声说,“我这样做,也许能救了我的儿子。权当赎罪吧!”
“让老天也惩罚我吧。我也有罪。为什么我不能代替这孩子生病呢?”
“啊!你也爱他,你,”德·莱纳夫人说着站起来,投入他的怀抱。可又惊恐地把他推开。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是孩子们的父亲?那样的话,爱你胜过爱你的儿子就不是一桩可怕的罪过了。” 德·莱纳夫人声嘶力 2竭地喊道。
“你让我留下吧,从今以后我只像弟弟一样爱你,这是唯一合乎情理的赎罪办法,它或许能平息上苍的怒火。”
“那我呢,我也像爱一个弟弟那样爱你吗?”
于连的眼泪刷地流了下来。
上天终于对这个不幸的母亲动了恻隐之心。孩子渐渐脱离了危险。可德·莱纳夫人仍觉得自己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一会儿天堂,一会儿地狱。有时她又囔道:“爱上你,我一点儿也不后悔。只求上天别惩罚我的孩子。”于连也很纠结,他常常陷入爱情的种种疯狂之中,同时也陷入那爱情带来的难以忍受的变化无常中。精神危机改变了于连对德·莱纳夫人的感情,他不再为她的美貌倾倒,也没有了占有后的骄傲,而是一种单纯的、纯粹的爱。
他们的日子就在爱情、悔恨和欢乐中慢慢走过。爱丽莎始终对于连没有选择她而耿耿于怀,最让她无法忍受的是,于连竟然选择了一个有夫之妇。爱丽莎实在受不了了,就打算把他们的事公布于众。她说于连打扮成家庭教师的模样就是为了给德·莱纳夫人当情夫。最让人恼火的是,德·莱纳夫人居然还崇拜他。
当天晚上,德·莱纳先生接到了一封匿名信,信中把他家里发生的事详详细细地告诉了他。于连看见德·莱纳先生读这封信时脸色发白,还朝他恶狠狠地看了几眼。
于连抓住机会对德·莱纳夫人说:“今晚我们别见面了,德·莱纳先生好像起了疑心,我感觉他叹着气读的那封长信是一封关于我们的匿名信。” 德·莱纳夫人的确有些害怕了,不过她很快镇定下来,对于连说:“不管有没有匿名信,我都跟我丈夫说我收到了一封匿名信,他必须立刻重金酬谢你,我再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把你送回你父母那儿。即使你……即使你永远不回来,说不定我以后还有机会见你。如果你不走,等待你的一定是灭顶之灾,我丈夫找不到你,对处罚我们的事儿就无能为力。亲爱的于连,以后你对那些粗俗的人要温和些、礼貌些,不要看不起别人,就当为我们的罪行赎罪吧!”
很快两个人伪造了一封匿名信。
这封假造的匿名信是陷害瓦勒诺先生的,因为他曾经追求过德·莱纳夫人,不过德·莱纳夫人还是嫁给了德·莱纳先生,这一度曾是瓦勒诺先生的心病。
此时的德·莱纳先生也颇有感触,他已经猜到妻子和于连的关系不一般。“感谢上天”,德·莱纳先生冷漠的说,“我没有女儿,我要惩罚这位母亲丝毫不会妨碍我儿子们的前程,我可以当场捉住那个小乡下佬和我的妻子,然后把他们两个统统杀死。这样的话,事情的悲惨也许就能消除事情的可笑了。”接着,他就开始琢磨故事发展的种种细节。“刑法在我这边,无论发生什么事,教会和陪审团里的朋友都会救我的。”他检查了猎刀,很锋利。不过一想到血,他又有些害怕了。“我得先把于连痛打一顿,然后赶走他。那我妻子怎么办呢?我得把她杀掉,如果只是把她羞辱一番就赶出家门,她一定会去巴黎和于连一起生活。到时候维里埃的人还会把我当作一个窝囊的丈夫。”
天慢慢放亮了,德·莱纳先生在客厅里坐了一夜。他决定不惊动任何人,更不想让别人看他的笑话。他在院子里散散步,略微平静一些。“不,”他喊道,“我不能没有我的妻子,她对我太有用了。”他想象不出他的家没有了德·莱纳夫人会变成什么样儿。先留着她,即使有一天她让人忍无可忍,但是她不还有把柄落在我的手里吗?过了一会,德·莱纳先生的虚荣心又开始作祟了,他记得有个能说会道的家伙曾津津乐道地讲过一个丈夫如何受骗的种种情形。当时开的那些玩笑,此刻听起来是多么刺耳啊!
德·莱纳夫人走进花园,远远地就看见了丈夫。他头发散乱,衣履不整,一看就知道一夜未眠。
她把一封打开的信递给德·莱纳先生。“这封信真可恶,”她说,“我要求您一件事,立刻把这位于连先生打发回家。他使一个女人的名誉受到侮辱!”德·莱纳夫人说出这句话后,如释重 3负。
“您这样说真蠢!”德·莱纳先生看完信后喊道,声音很吓人。“你从来不留心什么合理什么不合理,你什么时候才能明白点事理呢?”
德·莱纳夫人看出丈夫的心情开始转好,便由他说去。
“亲爱的,”德·莱纳夫人按捺住喜悦的心情,佯装很严肃的样子继续说道:“我发誓不是他走就是我走,我和他之间一定要有一个离开您的家。”
“你非得闹出点儿事来吗?这已经让我很丢脸了,就不要再添乱了!”德·莱纳先生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不过可以看出,德·莱纳先生已经相信了他太太的话,整个人又精神焕发起来。不过想起瓦勒诺心里正掂记着自己的太太,他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他知道太太在未结婚之前曾被瓦勒诺追求过,不过他没想到时隔多年,瓦勒诺还想着她。德·莱纳夫人知道自己的计策已经得逞,自然喜不自胜。她找机会跟于连说了刚刚发生的事,于连有些不安,他害怕万一德·莱纳先生和爱丽莎谈起这件事,不消几句话,她就能把她知道的所有事都告诉他。不过让于连没想到的是,德·莱纳夫人竟然对丈夫的刁难应付自如,像个外交家。他觉得自己很狭隘、很虚荣,反倒德·莱纳先生像个真正的男子汉!
这件事情之后,于连是真的不想待在这个家里了。恰好这个时候瓦勒诺先生需要一个家庭教师,于连就借机跳槽到瓦勒诺先生家去了。
匿名信事件之后,令于连意想不到的是,他竟然因此成名了。
一次,于连正在房间中发呆,没想到,一双手突然捂住了他的眼睛。于连十分好奇,究竟是谁呢?当他扒开那双手,竟发现德·莱纳夫人正站在眼前,他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原来,她是带着孩子们一起来的,是啊,只要有孩子们在,就没有人会怀疑他们之间的关系了。两人激动的互诉衷肠,越聊越开心。德·莱纳夫人还不时地拿于连现在的名声打趣道:“于连,你知道现在自己有多红吗?有多少贵妇都想一睹你的风采,那些见过你的妇人把你的品行、才华、样貌吹嘘得简直无以复加,”她激动的接着说“就连当初还没见到你的瓦勒诺夫人也是那样地仰慕你,她甚至一早起来就用心的打扮起自己,就为了在迎接你的时候能给你留下一些好的印象。这些还是我从别人的口中听到的呢,因为你知道,她这个人轻易不爱把心情放在脸上。”于连并不因此而感到自豪或是骄傲,因为他打心眼儿瞧不起那些贵妇的傲慢劲儿,只是淡淡的说道:“贵族就有理由骄傲吗?”“别理那些,你只要知道,我为你感到骄傲就行了。”德·莱纳夫人马上安慰着说。
整个早上,两人的心情都好极了,他们沉浸在见面带来的喜悦中,不停的说着,笑着。好像有说不完的话似的。德·莱纳夫人微微靠在于连的肩上,享受着短暂的甜蜜。不一会儿,孩子们从外面跑了进来,德·莱纳夫人知道他们不能再肆无忌惮的谈笑了,又坐了一会儿,就带着孩子们离开了。
好景不长,瓦勒诺一家对他的态度让他觉得像要窒息似的,他再一次选择了离开。他自由了,他觉得自己就是个贵族。
维里埃的上流社会都在议论于连和德·莱纳夫人的风流韵事。德·莱纳先生安慰自己那只是别人嫉妒他家庭和睦故意传播的蜚语流言,可是想想前段时间收到的匿名信,德·莱纳先生就觉得事情或许没那么简单,他有些愤怒了。德·莱纳夫人知道这件事必须得有个了结,她没办法离开她的孩子,所以她不可能和于连远走高飞。既然选择了留下,她就得保全丈夫的名誉和尊严,她只得让于连离开这里,去贝藏松神学院或第戎神学院继续深造,开始崭新的生活。
在这之前,德·莱纳夫人曾无数次幻想过,于连或许可以另寻一份美差留在维里埃,但她很快又会把这自相矛盾的想法否定,她再不是曾经的那个腼腆单纯的少妇了,她在痴情与愧疚中早已蜕变成了一个聪明人。每次当她听到丈夫提起他在外面听到的那些有关于连的事情的时候,她都会在矛盾的痛苦中受尽煎熬,之后又痛定思痛的下定决心。就这样,反反复复。她一想到要与于连分开就痛苦的不得了,哪怕只是暂时的分开。“于连若是离开了我,我不知道将来会是什么样子,对于一个像他那样的年轻人,充满了野心,将来打造出一番伟业又有什么不可能呢?而我,天啊,尽管我是这样的富有,但是却得不到自己的所求。所以,金钱对于我的幸福来说又有什么用处呢?”德·莱纳夫人总会这样自言自语。“他是那么的出众,离开了我,对他又有什么影响。他会结识新的女人,他那么可爱,一定有很多人会像我一样爱他的,到时候,他也许就把我忘了。重新投入到另一段爱情当中。哦,天啊。我该怎么办呢?我真傻,我当初明明可以用金钱买通我的侍女,这再简单不过了,可为什么就是一味的沉醉在爱情当中而变得那么愚蠢?可现在,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当于连来和德·莱纳夫人道别的时候,她并没有流露出反对的神情,她竭力的克制自己,怕自己忍不住而流下眼泪。
她强忍着泪说:“我们需要坚强,我的朋友。”她一边说着一边剪下一缕头发交给了于连。
“我不知道,你走之后我会做出什么事情,但请你向我保证,如果,我发生了什么不幸离开了人世,答应我,你会照顾我的孩子。把他们教育成谦谦君子。你知道,他们的父亲曾经做出过错误判断而杀死了一个农民,如果有朝一日,推翻贵族的革命爆发了,我担心他难免会亡命天涯。”德·莱纳夫人再也忍不住流出了泪水 。
“永别了,我的朋友。或许今生我们都不会再见面了。但是,我要说的是,无论何时,我都不会忘记在我平淡而乏味的生命中曾出现过你这样的一缕阳光,我的余生都将怀念你带给我的那些温暖”她还要继续说下去,但是却被于连打断了。
“不,别说了,既然你们都想我离开这里,那我走就是了,但是我不能接受你这样的告别,我也不会许下你要的这个承诺,我离开之后,你要好好的生活,请听我说,我还会再来的,三天之后,我一定会再来看你的。”于连这样说着,语调也不由变得激动起来。
德·莱纳夫人低声抽泣着,但当她听到于连说会回来看她的时候,她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他会回来看我,听到了吗?他说会回来看我。德·莱纳夫人猛地抬起头,一双泪眼痴情的看着她的爱人。她顿时觉得自己的世界又有了希望,因为于连是在乎她的,他并不会像自己所想的那样,一旦远走高飞就忘恩负义地把自己抛之脑后。此时,伴着撕心裂肺的疼痛,德·莱纳夫人竟然感到了一丝前所未有的欢欣。这感觉难以言表,但却让人无限欢喜。德·莱纳夫人似乎从刚刚的痛苦中一下子抽离了出来,脸上的也泛起了淡淡的微笑。因为,她的心已经开始为不久之后的重逢而翘首企盼了。
于连终于离开了维里埃。可德·莱纳夫人就像丢掉了魂魄一样,整日心神不宁。就在于连离开后的第三天,他竟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德·莱纳夫人知道这可能是于连最后一次来见她了,她看着于连,脸上的泪珠大滴大滴地滑落。
她想打起精神来,想好好的再看看于连,想把他的样子深深的印在脑海里,但只要一想起这最后的别离,她就忍不住的流露出无限的哀怨来。
而此时的于连,却并不能理解德·莱纳夫人的哀伤,他全然把德·莱纳夫人的表情理解成了一种无精打采。一时间,竟然以为此时的德·莱纳夫人已经准备好把自己遗忘了。话语中不时地带上了愤怒和怨恨的语气。
于连并不理解德·莱纳夫人的悲伤,依旧冷冷的说:“你要我如何相信您,我是这么的愚蠢,竟傻傻的以为您会和我一样的伤心,但很显然,只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
德·莱纳夫人不知道如何解释才能让于连知道自己此时的心情,最后,她呆呆地说:“没有人比我更不幸了……我想我要死了……”德·莱纳夫人越说越激动,她还要说下去,但显然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我真的要死了,于连……”听到这儿,于连才恍然大悟,知道是自己误会了自己的爱人。
于连拥住她,在她耳边说:“我要走了,我曾在你的心中播种了爱的种子,尽管以后它缺少了我的呵护,不过你要记得它曾在你心中发芽过、成长过、绚烂过,你只要记得……这些……就足够了。”说完,于连头也不回地就走了,德·莱纳夫人望着他离去背影直到消失不见……
阅读思考
1.德·莱纳夫人是以谁的名义捏造了匿名信?
2.参加迎接国王的活动时,是谁为于连准备了新衣?
词语积累
诚惶诚恐 声嘶力竭 如释重负
阅读笔记 匿名信的出现,使得德·莱纳开始怀疑于连和德·莱纳夫人之间的关系,这也让于连不得不选择离开了德·莱纳夫人。
注解:
1惶恐不安。
2嗓子喊哑,力气用尽。形容拼命叫喊、呼号
3像放下重担子一样,形容心情紧张后的轻松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