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的最后时刻
人生的最后时刻
1563年12月28日,米开朗基罗写了他人生的最后一封信,因为从此,他几乎完全丧失了自己动手写作的能力,开始进行口授并签字,达尼埃尔·德·沃尔泰尔负责他的通信。
然而,米开朗基罗并没有停止他的工作,他一点也没有因为自己的身体而放松自己,他还像年轻时一样,一整天地埋头于自己的创作。
1564年2月12日那天,他一整天都站着在搞《哀悼基督》。过了一天,他就发烧了。蒂贝里奥·卡尔卡尼闻讯,立即赶来看他。
当时天正下着蒙蒙细雨,不过蒂贝里奥·卡尔卡尼到达的时候,并没有在家中见到米开朗基罗。原来尽管下雨,他还是跑到乡间去散步去了。没有办法,蒂贝里奥·卡尔卡尼只好在他的家里焦急地等着,因为仆人也不知道他具体会到哪个地方。
当经过漫长的等待后,米开朗基罗终于回来了。卡尔卡尼对他说:“天下雨怎么还往外跑,这实在是不应该。”
米开朗基罗对此不得不解释自己的情况,他实在是太忙了,无论在哪儿都不得安生,所以即使是生病他也必须出去……
卡尔卡尼发现,米开朗基罗的言谈有些语无伦次。还有他的目光,他的脸色,都让卡尔卡尼十分不安,所以他立即给利奥那多写了一封信,他在信中表达了自己对于米开朗基罗身体状况的担心,并不无忧虑地说:“不一定马上就不行了,但我非常担心为期不远了。”
就在这一天,米开朗基罗让人去请达尼埃尔·德·沃尔泰尔来,他希望他能够待在自己的身旁。达尼埃尔来了以后,看到米开朗基罗的情况不是很好,于是就请了医生费德里艾·多纳蒂来,准备给他检查一下身体。
2月15日,达尼埃尔按照米开朗基罗的吩咐,给利奥那多写了一封信,在信中,米开朗基罗允许利奥那多来看他,但要他多加小心,因为路上可能不太平。
信送出去以后,是当天上午8点多一点,朋友们看他神志清醒,情绪稳定,于是相继离开了他。
米开朗基罗因为一直坐在椅子上,为身子发麻所苦。他感到浑身难受,虽然医生一再叮嘱他要多休息,不要做剧烈活动,但他还是忍不住了。所以到下午三四点钟的时候,就骑上马出门了,就像好天时他习惯做的那样。
当天天气很冷,而且米开朗基罗头又疼腿又乏力,所以也骑不成马。后来他没有办法,只好返回来,靠近壁炉坐在一把扶手椅里。他喜欢坐在扶手椅上而不喜欢躺在床上。这时在他身旁的是忠实的卡瓦列里。
直至米开朗基罗临死前的大前天,他才同意躺在床上,他一直拒绝在大白天就躺在床上。现在,他已经知道自己的最后时刻不远了,他已经几乎完全不能站立了,在朋友们的一再劝说下,他才躺了下来。
在朋友们和仆人们的围绕下,米开朗基罗神志清楚地口授了他的遗嘱。他把他的灵魂献给上帝,把自己的躯壳送给大地。他要求至少死后回到他亲爱的佛罗伦萨去。然后,他便从可怕的风暴中回到甜美的宁静之中了。
这是2月的一个星期五,大约下午5点钟。当时暮色已经降临,他生命的最后一天,也是平和的天国的第一天,就这样来到了。
伟大的艺术家现在终于安息了,他就这样结束了自己痛苦的一生,他是那个时代人的集中代表。
在佛罗伦萨国家博物馆,有一尊米开朗基罗称之为“战胜者”的大理石雕像。那是一个裸体的男青年,体形健美,额头很低,鬈发覆盖其上。他昂首挺立,膝头顶着一个胡子拉碴儿的阶下囚的后背,那囚犯蜷曲着,脑袋前伸,状似一头牛。
然而,战胜者的目光却并未停留在他的身上,正当战胜者举起拳头要将他彻底打垮时,他却突然不动了,那条胳膊向肩头折回,身子后仰,战胜者把游移的目光和略显悲伤的嘴移到了别的地方。他不再需要这样的胜利,因为总是胜利让他感到厌恶。他打败了所有的敌人,但同时也产生了一种胜利者的孤独,似乎在寻求能打败他的对手。
这个疑虑的英雄形象,这尊折翼的胜利之神,是米开朗基罗所有作品中,唯一一个直至他逝世之前都一直留在他的工作室中的作品,而深知其思想的好友达尼埃尔·德·沃尔泰尔,知道那就是米开朗基罗本人,是他整个一生的象征。达尼埃尔·德·沃尔泰尔本想把它移到米开朗基罗的墓地去的。
在古代,对米开朗基罗的评价非常简单———天使。在古代人所著的大量的米开朗基罗的传记中,天使这是个约定俗成的称谓,尤其是米开朗基罗的秘书瓦萨里,他写的米开朗基罗的传记就是以上帝派遣天使米开朗基罗拯救世人开始的。
而现代人和古代人差别很大。现在对米开朗基罗世界公认的评价是,文艺复兴三杰之一、天才、艺术之父。
大家都知道,通常那些伟大的人物,时间过去得越久,头上的光环就越发璀璨斑斓,就越容易被当成神圣,就越显得伟大而神秘,这也是光环原理。
有一句俗话说得好,叫仆人眼中无英雄。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仆人们天天跟那些英雄生活在一起,英雄们平庸琐碎的一面在生活中表现得淋漓尽致,他们和常人一样也需要吃喝拉撒睡,所以再传奇的英雄在仆人们的眼中也成了凡人。
因此,英雄们要想在仆人,或了解你的人眼中成为英雄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那需要非比寻常的杰出品质及无与伦比的超人之才,然而,米开朗基罗就是这么一个英雄!
离米开朗基罗越近的人,对他的了解就会变得更加深刻,对他的崇拜之情就会更加狂热和难以自制。人们实在没有办法把他看作是一个世上的普通人,没有办法把他简单地看成是一个艺术家,也无法用天才这个相对他来说极其平淡的字眼形容他,所以,人们不约而同地把米开朗基罗称为天使。
巧合的是,在上帝的天使中,那个美善天使,也确实就叫米开朗基罗。这些人中间有艺术家、传记作家、社会名流、普通百姓,他身边的人,其实还有一位十分特殊的人物,他是教皇。
米开朗基罗死后,安葬过不少帝王的教皇头一回安葬天使,觉得实在不知该怎么安放这位天使的遗骨,只好和那些历代凡人君主安葬在一起,安放在圣彼得大教堂。
谈论米开朗基罗时,人们喜欢将其与达·芬奇、拉斐尔放在一起评论比较,俗称三杰。但古代的人,也包括现在很多艺术家对米开朗基罗的评价远远高于其他两位。历史事实是,三杰只是近代艺术评论家的称呼。
这不单单是表现在艺术水准、思想境界、个人道德品质上,而是,米开朗基罗这个人综合所散发出来的那种光芒,总使人觉得有种超凡脱俗、出人入神之感。
即使单就艺术水准来看,达·芬奇确实是位毫无争议的天才中的天才人物,在技法上确实达到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境地,但那也只是技法,他的那种灵性,那种艺术的独创能力,那种所站的人性的高度,和米开朗基罗相比无疑是稍逊一筹。这点拉斐尔则更次之。事实上,这两位大师也难以和米开朗基罗抗衡。
当时的人们一种普遍的观点是,达·芬奇,作为一个人,已经将人类的才能发挥到极致,也就是说,达·芬奇是人类天才中的最高者,就个人来说,天才不可能超越达·芬奇了。
但问题是,人们普遍不把米开朗基罗当人看,他不属于人这个概念,他属于更为高等的一类群属,他是天使。
其实,不光是那时的人们,就算是今天的人们,如艺术家等那些专业人士,情况也是相差不远。虽说今天人们早已不再相信世间有天使,更不会把米开朗基罗当成天使,但是人们仍然尊称米开朗基罗为人类艺术之父,而不是尊称达·芬奇为人类艺术之父,即使是达·芬奇比米开朗基罗出生得更早,只是前者缺了神和天使几个字眼而已。
这是个意义尤为深远的称谓,它清楚地表明了是谁开启了人类艺术的大门,谁是人类艺术的源头。从这个意义上讲,它其实等同于这样一种表述,人类的真正艺术就是从米开朗基罗开始的。
当然,在米开朗基罗之前也有不少伟大艺术家,但这些是先行者,譬如乔托、马萨乔、波提切利、达·芬奇等,都是毋庸置疑的大师级人物。只有到了米开朗基罗这里,艺术才完全上升到永恒的意味和高度。
米开朗基罗活着的时候就被佛罗伦萨和罗马抢来抢去,到死也是一样。教皇希望他葬在圣彼得大教堂的,说米开朗基罗在那里工作了17年,应该葬在罗马。
然而,米开朗基罗曾在自己的遗言里提到过,他希望死了以后能回到佛罗伦萨。佛罗伦萨人当然希望米开朗基罗死后能够葬在自己的家乡,因为在米开朗基罗之前他们曾为了向拉文纳讨但丁的遗骨费了很多的周折,佛罗伦萨人觉得如果米开朗基罗被葬在罗马将是一个巨大的耻辱。
于是米开朗基罗的朋友们悄悄地把他的棺材藏在一卷羊毛毯子里运回了家乡。
圣洛朗教堂也是米开朗基罗长时间工作过的地方,当他的遗体被运到的时候,佛罗伦萨为他举行了国葬,这大概是当时所有艺术家连想都不敢想的殊荣。
这里还有一则轶闻,就是米开朗基罗的尸体开棺检验时,距他离世已经25天,但是很奇特的是面色如生,完全没有腐烂的痕迹,于是这又被当成了脱离凡胎、超凡入圣的一个证据。
现在人们到佛罗伦萨参观圣十字架教堂时,就会看到米开朗基罗的石棺放在进门首位,占据空间最大,石棺上方的墙上镶嵌着用彩色大理石雕琢出的高达4??5米的帷幕。
祭坛上放着他的胸像,墓的下面有3尊妇女雕像,象征着雕刻、绘画、建筑。墓碑上写着:
著名雕刻家、画家、建筑家之墓,建于1570年。
与米开朗基罗石棺并排安放在一起的还有但丁、伽利略、多纳泰罗等著名大师。永远甜蜜的静寂伴随着米开朗基罗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