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发研制国防计算机

开发研制国防计算机

20世纪40年代末，各国报纸不断报道处于实验阶段的计算机，有关计算和电子技术的科学会议挤满了参加者。

国际商用机器公司没有制造这种机器的计划，但是，却不断听说美国、英国的大学和雷声公司及美国无线电公司等大名鼎鼎的公司的研究计划。这些机器都很笨重，而且十分昂贵；它们都不是为了商业销售而设计的。但是，还是有人不断推测这些“巨大的电脑”对人类将意味着什么。

早在中国的算盘发明以前，就有各种计算设备。现在，少数巨型计算器也已经存在，它们已能进行多种运算。但是，这些机器实质上是像用手指计算那样工作的。它们的内部构造是电子和机械的混合，与普通打孔机没什么分别。

“埃尼阿克”的横空出世引起了巨大的轰动，因为它是根本不同的。除了电子以接近光速的速度不断穿梭于真空管内以外，它没有任何移动的零件。

在电子计算机问世以前，没有任何机器能够运算得这样快。国际商用机器公司的打孔机中最快的中继装置也不过每秒执行4次加法运算，而“埃尼阿克”最原始的电路每秒可执行5000次运算。

运算速度的提高有希望改变每个处理数字的人的生活。参观“埃尼阿克”首次展览的一位《时代》周刊记者写道，它的“灵巧的电子”开启了一个全新的境界。但到那时为止，科学和工程学的有些原理广为人知，但是没有人应用，因为利用它们必须经过的运算太复杂。因此，当“埃尼阿克”出现的时候，人们设想用计算机帮助打破声障，预测天气，揭开遗传学上的奥秘和设计比原子弹更厉害的武器。

老托马斯刚开始也认为它不会对国际商用机器公司的生意产生任何影响，他认为打孔机和大型计算机属于完全不同的领域。虽然一场计算机革命可能会席卷整个科学界，但是在会计室里，打孔机仍将占据主导地位。

1947年春，老托马斯把曾经为哈佛大学研制“马克1号”的工程师们召集起来，说他想要一种新的“最好、最快、最大的超级计算器”，比“马克1号”要好。但是却要求他们在8个月内完成。

工程师们竭尽全力，把其他计划都暂时搁在一边，不分昼夜地刻苦攻关，花了将近100万美元，成功地研制出一种叫作“程序选择式电子计算机”的机器，内部有电子零件，也有机械零件。它是一个奇异的庞然大物，每小时所能完成的工作量相当于用笔和纸工作10年。

为了确保“程序选择式计算机”如同“埃尼阿克”一样引起公众极大的注意，老托马斯将它安置在国际商用机器公司在纽约曼哈顿区的总部一楼的展览室里。

当时，路人都可看到它的全貌。第五十七大街上的行人能够隔着窗户观看它工作。这真是都市中的奇观———三面大墙都布满了键盘与面板，上面插满开关、指针和在进行运算时不停地闪亮的指示灯。每天都有几百人驻足围观。数年中，只要人们听到“计算机”一词，脑海中就会浮现这一景观。

老托马斯将这台机器供给“全世界科学界使用”，并且不以营利为目的。任何有“纯科学”问题要解决的人都可以免费使用它；任何其他用户每小时收费300美元，只要维持其开销就行。

老托马斯以为这种计算机是最好的了。它标志着国际商用机器公司的一个时代的结束。但是，“程序选择式电子计算机”是在完全与世隔绝的情况下制造的。它的设计是保密的，因此，尽管它获得了成功，但它并没有改变国际商用机器公司在技术界的形象。新一代的电子技术工程师仍然认为国际商用机器公司是一个顽固守旧的公司，与打孔卡片和过去的时光融为一体。

“埃尼阿克”的发明人埃克特和莫齐利辞去在宾夕法尼亚大学的工作，同国际商用机器公司展开了竞争。

起初，老托马斯对此并没有太在意，但是，没过多久就证明，埃克特和莫齐利不仅是杰出的工程师，而且是出色的推销员。他们给自己的新机器取名为“环宇自动计算机”，简称UNIVAC，并声称它在实验室和会计室里都会有用。

虽然第一台UNIVAC要过几年才能制成，但是埃克特和莫齐利只用一纸书面介绍，就获得了国际商用机器公司的最大主顾当中的几家的财政支持。这让老托马斯非常恼火。

1948年劳动节前的星期三，小沃森收到了一封来自华盛顿的信，那是他的朋友拉莫特寄来的。信中说：

不久前，我派人参加了全国各地的工程学会议，发现现在全国大约有19项重大的计算机计划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他们大多采用磁带储存信息。

国际商用机器公司处在计算机发展的前沿，你们为什么不参加这样的活动，从中了解到一些新的情况呢？我个人认为磁带代替打孔卡是历史的必然，或许你们也有这方面的考虑……

小沃森最近已经接到很多用户这方面的反馈了。那天，都市人寿保险公司的副总裁吉姆·马登邀请小沃森到他在市内的办公室去。

他说：“汤姆，请原谅我说话太直，你们快要失去同我们的生意了。我们光是储存这些穿孔卡就用光了这栋楼的整整三层，而且情况越来越糟。我们实在吃不消。我最近听说有种可以节省很多空间的磁带储存系统。”

还有一次，《时代》杂志的总裁罗伊·拉森也提出：“你们的打孔机的工作效率太慢了，根本跟不上业务量的增加。我们有一整栋大楼堆满了你们的设备，都成灾了。如果继续这样下去，恐怕我们不得不寻找其他合作伙伴了。”

小沃森知道，如果直接跟父亲说打孔机落伍了，那父亲一定会暴跳如雷。因此他先挑选出公司最出色的18位系统专家，组成了一个特别工作组，来研究磁带应用的可行性。

经过3个月的研究之后，小组却得出了一个让小沃森气得脑仁疼的结论：打孔机仍然是目前最好的会计使用机器，国际商用机器公司不应生产磁带机。

小沃森又请来了公司的高级推销员，向他们介绍磁带机的好处，但是他们也坚持认为打孔卡要更实用。

小沃森不想再跟他们费口舌了，决定先去探探父亲的口风。

小沃森刚走进父亲的办公室，正发现他正在训斥国际商用机器公司的资深工程师之一弗兰克·汉密尔顿：“我知道研制出‘埃尼阿克’的这两个家伙获得了保险公司的支持，为它们研制东西。我们为什么不制造一种符合它们规格的机器呢？”

汉密尔顿说：“我们正打算这样做。我和其他工程师一直在夜以继日地努力研制超级计算机。”

老托马斯听了更加愤怒：“我们不能只待在这里想，也不能只待在这里打算。敌人都已经兵临城下了，我们还在这里优哉游哉，这不是我们搞事业的方法。告诉我，有什么方法可以在最短时间里制成符合他们规格的机器？”

汉密尔顿说：“最好先详细研究一下他们的规格，看看他们想要些什么。”

老托马斯高声说：“我们早就知道他们的规格了，我们已经白白浪费了3个月。如果我们制造不了，就退出吧！如果我们有这个能力，那就马上进行，而且价格一定要比对手低，否则我们都不配做这个生意。这两个家伙获得了那些保险公司的支持，这是对我们公司的一种谴责。”

汉密尔顿只好拍拍胸脯保证说：“没问题，我们一定能搞成！”

小沃森借机对父亲说：“‘埃尼阿克’对我们构成了威胁，穿孔卡对现代电子设备是不适用的，他们将把数据储存在新的媒介磁带上面。虽然这个方法基本上还没有获得证明，但是几乎所有新的计算机设计方案中都需要它。磁带同穿孔卡相比有两大优点：第一，它的处理速度很快；第二，它很紧凑，密度高，像菜盘大小的一卷磁带就可以储存一家保险公司在一个地区的所有保险契约资料，而使用穿孔卡一般要用10000多张，堆积起来足有好几码厚。爸爸，您不认为我们应该尝试一下磁带吗？”

但老托马斯当时正在气头上，根本听不进去这些：“那东西我怎么看都不可靠，还是打孔卡要可靠得多，什么时候拿出来都能明确地读出数据，磁带行吗？或许你白干半天，到时上面什么东西都没有呢！”

小沃森急切地说：“但是我们的产品已经落伍了，许多客户都反映过这个问题。我们需要更新换代！”

老托马斯固执地说：“是啊，所以我正在催促他们研究计算得更快的机器和能容纳更多信息的打孔卡！”

小沃森讥讽地说：“是你手下的那些发明家们认为的？”

老托马斯针锋相对：“但是他们发明出了最好的机器！”

小沃森想了想，缓了缓口气说：“爸爸，难道您还没有意识到吗？机械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我们面临的是电子时代的挑战！你要看看外面世界的变化，它已经发生了巨大的改变。我们必须引进新型的工程学毕业生，才能实现技术的更新。”

老托马斯马上叫来了负责工程设计的副总裁，对他说：“我儿子刚才对我说，我们没有一个像样的研究组织，是这样吗？”

那位副总裁看了一眼他们父子俩，然后谨慎地说：“我们有世界上最出色的研究组织。”

小沃森当场气得说不出话来，他转身就走，临到门边丢下一句：“我看那只是一群光会拧螺丝的家伙！”

小沃森开始认识到：“每当你需要采取行动的时候，千万别征求大多数人的意见，即使他们是精英也一样。你必须去感觉世界上正在发生什么事情，然后自己采取行动。”

小沃森本能地意识到，国际商用机器公司必须开始做计算机和磁带生意。这时，他得到了公司总部里的一个人的响应，他就是伯肯斯托克。在查利死后，小沃森成功地挽留住了他。

当时，伯肯斯托克正在“未来需求”部门中，他的任务是不断了解顾客的要求，从而帮助对产品种类进行微调。

伯肯斯托克并不是工程师，但是他对技术问题有一种天生的理解力，并能说明问题是什么。

伯肯斯托克对小沃森说：“打孔卡注定要被淘汰，我们如不醒悟，也注定要灭亡。客户们要求加快运算速度，而我们所生产的机器的速度已达极限。当我们提高打孔机打孔速度时，它们的使用寿命缩短；当我们将我们的高速分类机的速度从每分钟处理600张卡片提高到800张的时候，卡片本身开始变成碎片。要注意电子技术领域中的各种活动，否则就真的会被淘汰。”

小沃森不久就认识到，要想保护国际商用机器公司的前途，就必须雇用大批电子技术工程师。国际商用机器公司需要了解正在发生的事情，电子技术领域的发展一日千里，只有一小批电子工程师是不够的。

但是，国际商用机器公司当时所仅有的电子技术专家们远非公司的主流。他们的实验室在波镇哈德森河畔的一栋乡间老宅中，并且不得不同附近的公司打字机厂的工程师们合用。

就在这时，小沃森意外地获得了公司财政部长阿尔·威廉斯的支持，他正在进行一项研究：对国际商用机器公司和美国无线电公司、通用电气公司等成功的公司在研究与开发方面的开支作了比较。比较的结果表明国际商用机器公司落后了。其他的公司把3％的收入用于研究和开发，而国际商用机器公司只花2.25万美元。

威廉斯拿着这些数字去找老托马斯：“沃森先生，我不知道你是否意识到，我们在研究方面落后了。”

老托马斯当场没有表态。但是第二天，他召集了一次经理会议，他说：“先生们，我一直在考虑我们的研究工作；我们在这方面做得不够。我要你们加强这方面的工作。我希望你们照我说的做。”

老托马斯这时才终于认识到要大力发展电子业务。

有了父亲的旨意，小沃森马上开始物色人选，他最终确定了恩迪科特实验室的负责人沃利·麦克道尔。他是麻省理工学院的毕业生，是那时仅有的几位这种人才之一。

1950年5月，小沃森和父亲到公司的乡间俱乐部观看体育比赛。他发现麦克道尔在网球场边上，便对父亲说：“爸爸，我们必须采取行动，扩展我们的研究计划。我认为我们应当从沃利做起。我们的人当中非他莫属。他获得过麻省理工学院的学位，这很重要。我认为我们担任研发工作的那个人没有这种能力，也认识不到有这种必要。”

老托马斯当场说：“这是个好主意。你过去和他谈谈吧！”

小沃森走到麦克道尔面前，问他是否愿意调到纽约，大量聘用工程师。

麦克道尔说：“你说的大量是什么意思？是几十位吗？我待在这儿就能做到。”

小沃森说：“不是，我指的是至少几百人，也许几千人。”

麦克道尔吃了一惊，但随后他就同意了，于是小沃森任命他为工程部主任。

麦克道尔走马上任，就进行了轰轰烈烈的招聘工作。小沃森放权给麦克道尔，要他聘用任何有足够能力干好工作的人，而不在乎他们来自何处。因此，他网罗的电子领域的人才形形色色———美国人、欧洲人、埃及人、印度人，不一而足。

然后，麦克道尔对这些人进行筛选。在他的努力下，在6年时间里，国际商用机器公司的工程师和技师就从500人增加到4000多人。

有了这样一大批优秀的工程人员，小沃森信心十足地开始向电子计算机领域进军了。

国际商用机器公司终于开始生产电子计算机了。当时老托马斯正在欧洲忙着创建国际商用机器公司的国际贸易公司。他打电报给杜鲁门总统，说公司的人力物力任凭政府使用，并要他们同小沃森联系。

小沃森派伯肯斯托克到华盛顿去调查了解，看国际商用机器公司能做些什么。小沃森认为，如果能够按照政府合同制造几台一个类型当中唯一的一台计算机的话，国际商用机器公司就将初露锋芒。

1950年秋，伯肯斯托克走访了五角大楼的各个办公室，参观了政府的实验室，同国防工业承包商接洽，询问他们在计算方面的需要。

他们考察了许多同国防有关的领域———原子能、导弹、密码破译、天气预报、军事演习等。他们发现，工程师和科学家们迫切需要高效能的计算机。

那时全国总共才有6台电子计算机，除埃克特和莫齐利外，大多数设计者所考虑的仍然是一个类型的机器只制造一台。伯肯斯托克同时指出，倘若接受政府资助，国际商用机器公司必须向政府提供大量有关资料，这样就会造成专利地位不牢固。

小沃森问道：“这要花多少钱？”

伯肯斯托克说：“设计和制造样机要花300万美元。整个计划的费用将是这个数目的2倍至4倍，大约要超过1000万美元。”

小沃森要求进一步了解这种机器。于是，1951年元旦后不久，在小沃森的办公室里举行了一次公司会议。只有威廉斯和小沃森是与会者当中的非技术人员。赫德、帕默和伯肯斯托克把他们的皮箱放在桌上，取出里面的新型计算机设计图。这种计算机是用电线连接起来的一堆黑箱子。

小沃森对伯肯斯托克说：“咱们继续干吧！但是我希望你会帮我一个忙。把这些计划书清理一下，然后你和赫德出去试试，看看我们能否找到订购这种机器的订货单。”

与此同时，为了对付销售部门的怀疑论者，小沃森为这种新型计算机取了一个充满爱国情感的名称：国防计算机。

在伯肯斯托克和赫德外出推销之前，还必须确定这种计算机的价格。公司里没人知道怎样为电子计算机定价。因此，帕默和手下人计算了一下购买真空管要花多少钱，在此基础上增加50％，得出每月租金8000美元。

然后，伯肯斯托克和赫德走访了他们曾经去过的所有国防工业实验室，宣传“国防计算机”将具有的新优点。客户们订租很踊跃。不到两个月，就获得了11个客户的订单，还有10个可能的客户。

有了订单，小沃森带着威廉斯将计划提交给父亲。老托马斯没提任何问题就批准了。

在国防计算机问世之前，老托马斯参观了由他捐款设立的一个哥伦比亚大学实验室。那里的研究人员正在试验高速电路。

他回来之后顺路来到小沃森的办公室，兴奋地说：“你应该到那里去看看。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是那个人每秒钟做了20万次运算！”

小沃森明白，父亲决定把采用电子技术的机会留给他，“国防计算机”是他让儿子作为一名经理所冒的第一次巨大风险，他已开始意识到电子和电脑工业时代就要翩然降临了。

随着国防计算机的进展，公司的其余部门越来越多地参与了这个项目。这个项目赢得了一些重要的盟友，包括已经当上负责销售的副总裁的雷德·拉莫特和打孔机生产部门的销售经理文·利尔森。

国防计算机取得的进展，使小沃森赢得了很多原本持反对意见的人的支持，这也标志着国际商用机器公司的计算机从科技领域进入了商业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