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尽甘来

当曚昽的晨曦照进窗子,我立刻起床了。我只是简单地把行李收拾了一下,然后告诉戴安娜和玛丽,我收到了一封急信,所以必须离开几天。尽管她们对我的奇怪举动感到莫名其妙,但还是善解人意地送我出门了。

我叫了一辆马车,经过两天的颠簸,终于回到了桑菲尔德。我穿过熟悉的小径,带着激动的心情,迫切地想见到那个保留了我温馨记忆的府第和它的主人。我决定从那个斑驳的大门进去,这样我就能看见书房的窗户。“但说不准他正在果园里散步呢,我可以跑着去见他。”我想。于是,我又把目标定成了果园。

但是,当我真正来到桑菲尔德府的大门前,我却呆住了,我揉揉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是真的。这里原本是一座富丽堂皇的府第,现在却只剩下破败的断壁和一堆堆焦黑的石头,周围没有了往日的喧嚣,显得格外凄凉。我被这突如其来的震撼吓呆了,怪不得我寄到这里的信都没有回音呢!看上去,这里发生过一场火灾,这火灾是怎么回事呢?有人因此惨遭不幸吗?我不敢再想这些可怕的问题,决定到附近的农家去寻找答案。我来到一个旅店,询问旅店的主人是否知道罗切斯特先生的消息。

苦尽甘来 - 图1

“桑菲尔德,这个地方我再熟悉不过了——我是已故的罗切斯特先生的管家。”旅店主人说。

“已故的?”我觉得一道闪电劈中了我的思想,“罗切斯特先生——死了?”

“不,不是现在的罗切斯特先生,而是罗切斯特老先生,也就是爱德华先生的父亲。小姐,我大体知道他家里发生了什么事。邻居们都议论说是他的疯老婆从房间里逃了出来,在家庭教师的卧室里放了火。罗切斯特先生疯狂地爱上了那个家庭教师,并想要娶她。她失踪后,罗切斯特先生就到处打听她的下落,但毫无收获。他的脾气因此变坏了,总是把自己关在房子里。他解雇停止雇用。了菲尔法斯太太,但给了她一大笔钱,还把阿黛勒送到了学校。他的疯老婆一定是嫉妒那个姑娘,所以丧心病狂地放了火。火越着越大,罗切斯特先生不顾自己的安危,把所有的仆人都救出了屋子,然后又拼命地冲回去救他的老婆。我们看到那个疯女人站在屋顶上,声嘶力竭地大喊大叫,罗切斯特先生呼唤着她,并想把她救下来,但她纵身一跳,摔死了。可怜的罗切斯特先生被大火烧伤了,他失去了一只手,眼睛也失明了。小姐,他真可怜!”

“他没死?他在哪儿?”我急切地问。

“没死,但身体已经完了。如今他住在离这三十英里左右的枫丹庄园里,那是个没人去的地方。”

我顾不上向店主道谢,赶紧叫了辆马车,并嘱咐车夫说,如果他天黑前把我送到枫丹庄园,我就给他双份的车钱。

苦尽甘来 - 图3

小小的诱惑让车夫发起疯来,暮色刚刚降临,我就站在枫丹庄园的大门前了。

这个大园子隐藏在树荫之中,高大豪华,但是很古老,周围是一片荒凉的景象。我向庄园走去,从房子里走出来一个人,我一眼就认出,那就是我整日思念的爱德华·罗切斯特。我站在那里,默默地看着他,眼中满是泪水。他依然那么高大,头发乌黑,但他的脸上已经布满了绝望与痛苦。

他用仅有的感官在路上摸索着,尽管他偶尔会抬起头,但他眼里一定没有蓝天,而是一片黑暗。这时,天空中下起了小雨,仆人赶忙打伞出来,想扶他回去,但被他推开了。他独自摸索着回到了门口,走进去,关上了门。

我走过去,轻轻地敲了敲门。一个女佣走过来开了门,她见到我,几乎惊叫起来。罗切斯特先生几乎驱散了所有的仆人,只留下她和她的丈夫。我向她说明了来意,她把我请进屋,并给我倒了水。

我急切地想要见罗切斯特先生,但她警告我说,他自从那次火灾之后,就拒绝见任何人。

她点上了屋里的蜡烛,说:“虽然他看不到东西,但天黑也要点上蜡烛。”玛丽拿起托着饮料的托盘要给罗切斯特先生送去,我说让我来送。

双目失明的罗切斯特先生就坐在那里,熊熊的炉火把他映照得更加孤单。“我渴了,玛丽。”他说。我就走上去,把水给他。

“你不是玛丽?”

“玛丽在厨房里。”我说。

苦尽甘来 - 图4

他听到了我的声音,便站起来,疯狂地挥动着双手,可是没有碰到我。“是谁?是谁在这寂静的夜里又触动了我的心?”他嚷道,“你在哪儿?我看不见,但我要摸一摸,不然我会就此死去。让我摸一摸呀,否则我就活不下去了!”我走上去,把手放在了他的手里。

“简,是你吗?这是她的手。简·爱,简·爱!”他语无伦次地乱叫着,抽出他的手,在我的脸上抚摸着,然后紧紧地抱住了我。

“这是她,还有她的心。”我说,“我是简·爱,亲爱的先生,从现在开始,我们永远也不会分开了。”

“我的爱人,你真的没有死?我以为你失踪了,死在了荒郊野外里,或是在某个角落里挨饿受冻。噢,我没有做梦?我每天都梦到你,早上醒来却是一场空,只剩下无边的黑暗。”

“我很好,爱德华,而且我已经独立了。我叔叔去世了,留给我五千英镑。”

“噢,简·爱,这才是你的真实情况?我不会梦到这些。但也许你有了一些新朋友,而不需要我这个瞎子了?”

“不,先生,我不依靠谁,我是自由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想和你住在一起,除非你不愿意。我愿意做你的枕边人,你的护士,你的管家。只要有我在,你就会好起来了。”

我怕强烈的刺激会让他无法接受,于是和他聊了一会儿轻松的话题。我们一直聊到深夜,我对他说他应该休息了。他送我到门口,突然说:“我一直想问一个问题——简,你现在住的地方只有女士吗?”

我呆滞了一秒钟,然后不由自主地大笑起来。“哈哈,”我想,“小小的妒忌正是治疗忧伤的良药。”

第二天清晨,我扶着他到鸟语花香的花园中去散步。我提到了圣·约翰,以及他如何向我求婚。

“简,你可以离开我了,”他伤心地说,“我本以为你不会忘记我,但你爱上了别人。你走吧,去和他结婚吧。”

“我不会和他结婚。他只爱上帝,不爱我。先生,我不喜欢他,他也不迷恋我,现在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真的吗,简?你愿意嫁给一个残废的人,一个比你大二十岁的人吗?”

“是的,先生。”

“太好了,简,我们要尽快完婚,”他高兴地说,“我从来不信奉上帝,但现在我认为他是存在的。上周的一个晚上,我情绪很低落,我想既然我找不到你,那你一定是不在这个世上了。当时,我猛地推开了窗户,祈求上帝把我带走,让我走进有你的世界,只有在那里我才能活下去。我大声呼喊着:‘简!简!简!’”

“上周的星期几?”

“好像是周一,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听见一个声音回答我说:‘我来了,请等等我!’还问:‘你在哪儿呀?’我以为这是山川传来的回音,但这里没有山川。简,我好像与你的灵魂相见了,我相信那正是你的声音。所以昨天晚上我再次听到你的声音时,以为只是我的幻觉,只是上帝的另一个玩笑。”

这太不可思议了,因为我实实在在地听到了他的呼唤。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呢?我没有告诉他,他听到的话正是我从远方给那呼唤的回答。

“感谢上帝,他让你回到了我的身边,我的灵魂又回来了。”他说着,握住了我的手,我们一起回到了枫丹庄园。

三天后,我们举行了简单的婚礼,我把这一喜讯写信告诉了李维斯一家。戴安娜和玛丽很快回了信,热情地祝福我们,但圣·约翰却毫无回音。

现在我们已经结婚十年了。我和罗切斯特先生深深相爱,一刻也不愿分离。我们都把对方当成自己的生命和依靠,并享受着这简单、美好的幸福。

在我们刚刚成婚的日子里,我几乎成了罗切斯特先生的眼睛,他想知道什么,我就告诉他什么。婚后的第二年开始,他的一只眼睛居然能模糊地看到东西了,这让我欣喜若狂。我们来到伦敦的一家医院,一位著名的眼科医生帮助他恢复了视力。后来,我们的第一个孩子出世了,他幸运地看到了自己孩子那和他一样的漂亮眸子。

戴安娜和玛丽都结婚了,她们都找到了好的归宿,过得很幸福。我们常常互相拜访,不是他们到枫丹山庄来做客,就是我们到沼泽老屋去回访。

圣·约翰早已离开了英格兰,去印度实现他的远大理想,至今还在那里救死扶伤指抢救生命垂危的人,照顾受伤的人。,给贫困和无助的人们指引方向。他有时会给我写信,告诉我他的情况,祝我快乐,并提醒我不要忘了上帝。他仍是孤身一人,并打算终身如此,因为他一个人就可以胜任所有的工作。他说他要在印度工作到死去,但死亡给他带来的并不是恐惧,而是希望——他相信将有一扇天堂之门为他而开放。

苦尽甘来 - 图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