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一颗赤子心

    1913年,华沙的科学界计划创建一所放射学实验室,请居里夫人回国来领导,这使得她无比兴奋。能够亲眼看到自己的科研成果为祖国服务,她认为是最大的快慰。

    她渴望已久的并付出很多的心血的镭学研究院即将创立,但她又不能脱身离开巴黎,于是推荐她的两个最好的波兰籍助手去协助管理。后来,玛丽特意回到华沙参加放射学实验室落成典礼,受到家乡人民的热烈欢迎。在波兰妇女界为她举行的盛大宴会上,玛丽注意到,在第一排中间位子上坐着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太太,正微笑着注视着自己,玛丽认出了这是自己上小学时的那个学校的校长西科尔斯卡。她赶忙起身穿过摆满鲜花的桌子,像当年做学生领取奖品时一样,走上前去,亲切地吻了吻这位老态龙钟的校长,会场上顿时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西科尔斯卡老人激动得老泪纵横……

    1914年,巴黎镭学研究院创建,玛丽亲自帮助设计规划,指导仪器的安装工作,并亲自在研究院大楼周围栽种花草。她不辞辛劳地主持着镭学研究院的放射学研究实验室,为培养新一代科学家而忘我地工作着。

    玛丽希望把自己的孩子培养成为勇敢、坚持,不畏艰难困苦的人。1914年春天,玛丽在布列塔尼租了一所小别墅,预备在那里过夏。她的两个女儿绮瑞娜、艾芙和保姆、女厨师已经先期到达。她准备,在夏天学期终了的时候,再去布列塔尼与女儿们相会。玛丽在巴黎接连给她女儿写了几封信。

    8月1日:

    “亲爱的绮瑞娜,亲爱的艾芙,大局似乎日趋险恶,我们随时等着委员会,我不知道我是否能够离开,你们不要慌乱,应该镇静而勇敢。倘若战争不致发生,星期一我就去找你们;若是发生了,我就留在这里,一有机会就设法接你们回来。绮瑞娜,你和我必须尽力做些有益的事。”

    8月2日:

    “我亲爱的女儿们,动员已经开始,德国人不宣战就闯进了法国领土,我们恐怕有些时候不容易通消息了。

    “巴黎很平静,并且给人很好的印象,虽然到处是离别的悲哀。”

    8月6日:

    “我亲爱的绮瑞娜,我也很希望接你们回到这里来,但是此刻决办不到,你们应该忍耐一点。德国人正通过比利时,沿途作战。那个勇敢的小比利时不甘心束手就缚,勇敢地抵抗德国人入侵。每个法国人都觉得大有希望,这场斗争虽然很艰苦,但最终必定会取得胜利。

    “波兰已被德国人占领,经过他们的一番蹂躏以后,我的祖国还能剩下什么呢?我一点也不知道家里的情况。”

    玛丽还多次写信给绮瑞娜,要她把形势设想得严重些,复杂些,而且要勇敢地应付可能发生的一切。“人们已经开始预料巴黎有被围的可能,那么,我们就得被割断联系;果真如此,你须勇敢地忍受着,因为我们个人的愿望与现在正在进行着的伟大斗争比较起来,是微不足道的。你应该觉得你对于妹妹负有责任,若是出乎意料,我们要分离很久很久,你必须照料她。你一定要有勇气和信心,想着你做姐姐的责任,这是你应该认真担负这种责任的时候。”这信中表现出的口气,简直是像军事指挥员给她的部属下达命令似的坚定。大战期间,她顾不上照顾自己的女儿们,但她运用一切机会来锻炼她们。她还让绮瑞娜和艾芙给战士们织毛衣;到农村去,代替那些应征入伍的男子们去收获庄稼,为他们分忧。

    在巴黎,玛丽觉得格外孤独。除了一个患心脏病的机械师不能参军以外,她所有的同事都上前线去了。

    这个波兰女子已经把法国视为她的祖国,这个做母亲的人已把家庭安危置之度外了。她只有一个念头:为她的第二祖国——法国效力。并把自己投身战争需要的地方。当时,前方医院和后方医院差不多都没有X射线设备,外科医生借助这种装置,可以透过人的血肉看到嵌在伤口深处的子弹或弹片。玛丽的工作从来没涉及过X射线。过去,她只是对它感兴趣,并且讲过几次关于X射线的课。这无关紧要,她愿意尽快创建X射线检查站。她只花了几个钟头,就把巴黎所有能够加以利用的X射线设备开了一个单子,并把它们分配给各家医院使用,接着,她把凡是能够或者愿意使用这些X射线设备的科学工作者集中起来又把他们分配出去。整个的巴黎医院都被X射线的设备装备起来了。

    但是,受伤的人已在大批拥进一些尚无设备的战地医院,而这些医院中有一些连可以运用这种仪器的电气设备都没有,用什么办法去援救他们呢?玛丽毫不踌躇,时间就是生命,时间就是一切!她向法国妇女联合会要了一笔钱,装配了第一辆X射线汽车。这是一辆普通的汽车,用汽车发动机带动发电机来给X射线设备供电。就这样,“X射线流动医院”诞生了。这辆流动的“X射线汽车”,来往穿行在景观凄凉、满目疮痍的马恩河畔的乡村,驶向一个又一个医院,使在这场战争中受伤的绝大多数伤员,都能迅速地得到检查,安全地动了手术,因此,他们中间的许许多多人都得救了。

    在马恩河战争打响以前,德国离巴黎只有几千米,德国人会穿越防线吗?德国人会攻占巴黎吗?巴黎该怎么办?她的孩子们孤零零地在布列塔尼,她该上她们那里去吗?当敌人侵占巴黎时,她是不是随救护队一起撤退呢?这一连串的问题袭扰着她。但她毅然决定,无论发生什么事,她都要留在巴黎。不只是她现在担任的救护工作把她留在这里,她还想到她的实验室,想到皮埃尔·居里路的新建筑。她想:“如果我守着新建的皮埃尔·居里实验室大楼,也许德国人还不敢把东西抢走;如果那里毫无一人,就会被洗劫一空。”害怕就等于帮助敌人,倔强的、不屈不挠的玛丽痛恨逃跑者。她誓死保卫皮埃尔·居里研究所。不过,倘若玛丽不撤离巴黎,她那1克珍贵的镭无论如何也得亲自送走。

    玛丽穿上一件黑色羊绒防尘外套,带着随身物品,再带上一个外面用铅遮护着的特别重的匣子,乘上开往波尔多的火车。波尔多是法国西南部名城,是法国重要港口和铁路枢纽,并以出产波尔多葡萄酒闻名于世。在拥挤不堪的车厢里,她挤在一条木头长凳上,脚边放着她心爱的镭。她举目凝望着窗外9月初的骄阳照耀下的田野,凝望着铁路沿线的公路,公路上挤满了接连不断的汽车和货车。这些车辆不停地向西边的波尔多逃去。

    法国人大批逃往波尔多,旅馆的空房间很难找到。夜幕降临了,玛丽仍站在车站的广场上,拿着那个她无力携带的异常沉重的匣子。人们往来撞着她,她并没有发怒,她觉得自己的处境很有趣……难道她得整夜守着这个价值百万法郎的匣子吗?还算幸运,和她一起坐火车来的一个部里的雇员认出她来,帮她拎着沉重的匣子,并在一个私人住宅里找到一个房间住下来。第二天早晨,玛丽把那个异常沉重的宝贝存放在一家银行的保险柜里,然后踏上了回巴黎的火车。

    晚上在一大群逃难的人中间她是一个不引人注目的旅客,但在早晨,却聚集了一大群人,大家目不转睛地望着她,都想看看这个奇怪地想回即将陷落的巴黎女人。玛丽尽量不让人们知道她是谁,她庆幸自己有机会告诉他们,巴黎没有任何危险,巴黎不会陨落,巴黎的居民会安然无恙,不要往外跑。然而,玛丽饿得要命,从头天晚上起她没吃过任何东西。她乘坐的这列军用列车慢得出奇,简直是在朝巴黎方向蠕动着,要不然就是心安理得地在旷野里停着。有一个战士从背包里掏出一大块面包给她,她很高兴地吃了。当她刚到达受着战争威胁的巴黎时,听到了激动人心的好消息,敌人被阻挡在马恩河畔了。下车后,玛丽没有休息,立刻赶到“国家后援会”的总部,看看下一步她该做点什么。“国家后援会”会长阿佩尔是她的朋友,见了她,大声喊道:“躺一会儿,居里夫人!躺下休息一会儿吧!”她照办了,但只休息了一会儿,她又跟阿佩尔讨论她未来的工作了。阿佩尔后来回忆说:“她躺在那张沙发上,脸色惨白,眼睛张得很大,她简直是一团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