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礼对思嘉的托付

“你还没看见我,我就在门口看见你了,”白瑞德说,“我看了看其他姑娘。她们脸上看上去就像从一个模子里铸造出来的。而美丽的思嘉小姐,你的却不是。你的脸看上去很容易让人看透。你对你做的事并不用心,我敢打赌,你根本没有想着我们的医院。你想跳舞,想玩个痛快,可你不能这样做,这全在你的脸上写着呢。你被看穿了,所以恼羞成怒。跟我说实话,我说得对不对?”“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白船长。”她尽量正经八百地说,努力把自己身上残余的自尊碎片拼凑起来。“就因为你是‘伟大的偷越封锁线的人’,所以你才备受欢迎,但这一点并没有赋予你侮辱妇女的权利。”“‘伟大的偷越封锁线的人!’真会开玩笑。不要这么冤枉我,我可不想让一个迷人的小爱国者对我南部联盟的事业产生误解。”

“我并不在乎你吹吹牛皮。”“我是在做偷闯封锁线的生意,也确实在从中赚钱。一旦我不能赚到钱的话,我就不做了,你怎么看呢?”“我觉得你是个唯利是图的无赖——就像北方佬一样。”“说得太对了,”他咧嘴笑了,“北方佬也帮我赚钱呢。”“能不能请你离我远一点儿呢——或者说,我去把马车叫来,回家去,好甩掉你?”“好个恼怒的南方小叛兵。”他说,又突然笑了一下。他鞠了一躬 ,逍遥自在地走开了。

舞会开始了,姑娘们都高兴地去跳舞,只有她和那些老太太们除外。每个人都可以玩得尽兴,只有她不行。她看到白瑞德刚好站在医生的旁边,她还来不及调整脸上的表情,他就看到她了。他嘴角一撇,一边的眉毛扬了起来。她下巴一翘,把头扭开。突然,她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那人的口音毫无疑问是查尔斯顿的口音,声音盖过了其他人叫别人名字的声音。“韩查理太太——五十块——金币。”人群中突然鸦雀无声1,因为这个价格,也因为这个名字。思嘉惊呆了,顿时僵在那里。她双手捧着下巴,原封不动地坐在那,眼睛因吃惊而睁得大大的。每个人都转头看着她。她看到医生从台上俯下身对白瑞德低声说着什么。大概在告诉他她在服丧,让她出现在舞池里是不符合身份的。她看到白瑞德懒洋洋地耸了耸肩,大声地说:“韩太太。”“我告诉你,这是不可能的,”医生恼怒地说,“韩太太不会愿意——”“不,我愿意!”思嘉似乎还没意识到这是自己的声音。她一跃而起,心跳得厉害极了。她来到了舞池,白瑞德正穿过人群中的通道向她走来,脸上还挂着那令人讨厌的嘲讽似的微笑。她不在乎,只要能跳舞就行。音乐响起,思嘉和白瑞德翩翩起舞,他们把周边人的惊诧抛到了九霄云外2

战争在继续,大多数时候打的都是胜仗,但人们已经不再说“再打一次胜仗,战争就会结束”了。亚特兰大的医院和各个家庭里,伤员越来越多,穿丧服的妇女也越来越多。

圣诞节要到了,希礼休假回到家中。思嘉已有两年没见到希礼了,这一见面,她不禁吃了一惊。希礼明显消瘦了不少,脸色也比先前更加苍白了。她坐在沙发上,腿上放着要送给他的礼物。希礼慢慢地走下楼梯,来到了客厅,眼神中充满了忧郁。她站了起来,饱含深情地对希礼说:“我有礼物送给你。”她打开一个小包,是一条黄色的长饰带,边上缘饰很多。“思嘉,这真是太漂亮了!是你自己做的吗?那我会更加珍惜的!”思嘉随口说出:“希礼,你知道的,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真的吗?”他问道,脸上的忧郁少了些。“那你确实可以为我做件事,思嘉,你要是答应我,会让我更安心一些。”“什么事?”她高兴地问道。“思嘉,你能不能帮我照顾媚兰?”她的心往下一沉,一阵失望之感袭上心头,她痛苦极了。“媚兰太脆弱了,她又这么善良、胆怯。除了白蝶姑妈和亨利叔叔还有你之外,她没有更亲近的人了。”当希礼说道“如果我被杀了……”她感到害怕极了,“如果你死了,我也没法活了!”“我不希望你把我说的话告诉别人,我不想让媚兰惊慌不安,她很脆弱,而你不一样,你是如此坚强。不管我出了什么事,只要我知道你们两个在一起,我就放心了,你会答应我的,对吗?”“噢,是的!”她叫了起来,看到死亡的威胁近在咫尺,她什么都会答应的。

希礼对思嘉的托付 - 图1

希礼对思嘉的托付 - 图2

注解:
1【鸦雀无声】连乌鸦和麻雀的声音也没有。形容十分寂静。
2【九霄云外】形容极高极远的地方,也比喻事情无影无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