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嘉探望狱中的白瑞德
第二天早晨,太阳时隐时现,刺骨的寒风从地面掠过,睡眠使思嘉恢复了精力,让她看上去精神了不少。她穿戴好了,在镜子前欣赏着自己,有了这件裙子,真是太棒了!要让瑞德不产生怀疑,这很重要。她蹑手蹑脚1地走下楼梯,出了屋,又匆匆走过街区,上了一辆马车,沿消防站走去。她下了车一直往前走,被一个士兵拦住。“什么事,夫人?”“我想见里面的一个人——他是个囚犯,叫白瑞德。”“又是白船长?他倒挺受欢迎的,你是他的亲戚?”“是的,他的妹妹。”“他有很多妹妹嘛,昨天刚来了一个。”士兵给他拉一张椅子,她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过了一会儿,门外传来了低语声,她听见瑞德在大笑。门开了,一股穿堂风刮进了房间,随即出现了瑞德的身影。他没戴帽子,肩上随随便便地披着一件斗篷,胡子也没刮。尽管他衣着随便,却还是很逍遥的样子。看到她,他乌黑的眼里顿时出现了欢快的神情。“哎呀,你变了!”他说着哈哈大笑起来,“你现在又增加了女性的柔情呢。再跟我说说你的事吧,思嘉。自从我上次见到你之后,你都做了些什么?”“噢,我情况很好,现在塔拉的一切也很好。上星期,我厌烦得再也忍受不下去了,爸爸说我得出来走走,好好玩一玩。所以我就上这来做些衣服,然后再到查尔斯顿去拜访我的姨妈。噢,瑞德,我真为你感到难过!”他很快地把自己的手紧紧地压在她的手臂上。“你的难过让我感到很高兴。至于我什么时候出来,这根本说不准。”“他们不会真的把你绞死吧?”“如果他们能再找到一些证据,也说不定。”“噢,瑞德!”她叫了起来,手放到了胸口。“你会不会难过呢?如果你难过到一定程度,我就把你的名字列入我的遗嘱。”他乌黑的眼睛毫不经意地看着她笑着,捏了捏她的手。他的遗嘱!她赶快垂下眼睑,担心会露出马脚,可动作还是不够快,因为他眼睛一亮,顿时好奇心十足。“据北方佬看来,我必须有个很好的遗嘱。目前我的遗产似乎有相当可观的利润。”她眨了眨长长的睫毛,又垂下了眼睑。他把她的手翻了过来,手心朝上,突然吸了口冷气。他往下一看,看到思嘉的手掌。这双手因劳作而变得相当粗糙,被太阳晒出了棕色,还长了斑斑点点的雀斑。指甲断了,很不规则,手掌上结出了厚实的老茧,大拇指上的水泡还没完全好。她恐惧地看着它,想都没想就赶快握紧了拳头。他还是没有把头抬起来,她看不见他的脸。“看着我,不要装了,你在塔拉过得好好的?”她想把手挣脱开,可他握得很紧,大拇指抚摸着她的老茧。“这不是贵妇人的手。”他说,猛地把她的手放下,放在她的大腿上。“噢,你闭嘴!”她大叫着。可以把自己的感觉说出来了,在瞬息间感到特别欣慰。“我用手做什么关你什么事?”“你的手当然不关我的事。”瑞德冷淡地说。“因为昨天我去骑马没戴手套,把手弄粗了——”“骑马,见鬼去吧!”他说,语调并没有改变,“你一直在用手劳动,就像个黑鬼那样忙活着。”“哦,瑞德——”“让我们实话实说吧。你来看我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什么?”“噢,对不起!确实——”她装出一副孩子般的天真神情,似乎要抚慰他。“噢,瑞德,看在我们过去友情的分上,我想请你帮个忙。”“你想要什么?钱吗?”他率直2的话把一切希望都毁掉。“瑞德,别这样!我把一切告诉你吧。爸爸他——他——他已经不是个正常的人了。自从妈妈死后,他就一直怪怪的,就像个孩子一样。我们连一个干农活的人手也没有,没人摘棉花,而我们又有这么多人吃饭,还有税款——它们太高了。在一年的时间里,我们都在忍饥挨饿。那真是太可怕了。”“可是我现在身无分文。我是有些钱,可它不在这里。我也不想说它在哪里。如果我给你填写一张汇票的话,北方佬会逮我的,那样,我们俩就都别想拿到钱了,你说呢?”她的脸一下变青了,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还语无伦次地叫喊着,使隔壁房间里嘤嘤嗡嗡的声音也戛然而止。“看在上帝的分上!别闹了!你冷静一点。你想让北方佬看到你这个样子吗?”她根本就顾不上谁会看到她了,只有一种强烈的愿望,只想宰了他。她气得浑身发抖,接着就晕了过去。当她像在游泳一样乱动着苏醒过来时,她觉得连骨头都散架了,全身虚弱,露出了一副茫然不解的神情。“把这喝了。”瑞德说着,拿过杯子,凑到她的嘴唇上,现在她回忆起来了,无力地看着他。可她太累了,连生气也没有力气。她喝了一大口,全身开始暖和起来,颤抖的双腿慢慢有了点力气。她推开杯子想站起来,可他把她按回去了。“把手拿开,我要走了。”“再等一会,你还会晕倒的。”“我宁愿晕倒。”她走出了那栋房子时,天空阴沉沉的,一片油灰色。
注解:
1【蹑手蹑脚】形容走路时轻手轻脚,小心翼翼不让出声的样子。
2【率直】直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