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心归

郭春蓉

秋风又飘落了几片黄叶，家门前那几株相思树不知红了没有?

我纤弱的臂膀无力挽回失去的岁月，只能偷偷地在午夜去叩问尘封的记忆，索寻几许残存的叶片。

那一天，汽笛声拉长了亲人的目光后，我的乡思便有了归途，门前的相思树从此也站成了雕像。

一个秋雨打湿的午夜，我放飞了思乡的翅膀，载着沉甸甸的乡情在泥泞的归途上艰难地爬行。想起离别前妈妈的话："孩子，归期不宜在雨季。"可我却按捺不住心底情丝的拱动，门前那几株相思树该红了?!

层层的山林被游子飘逸的情思染醉了，静谧的夜空圆圆的月亮已被视线拉弯了，可爱的小山村睡得好甜呀!潺潺的河流如炊烟在夜幕上蠕动。我兴奋地推开虚掩的门，走进了一个熟悉的世界：

夕阳赶着牧童骑上黄牛归村了，悠悠的短笛挑逗着鸟儿弹跳在树梢，青蛙玩弄着溪水引诱着岸边穿红纱裙的女孩儿，晚风那般柔和，花香那般浓郁……

缘着长春藤蔓我翻过了一段矮墙，来到灯光摇曳的窗子前，长大了的女孩儿正捧着《少年维特之烦恼》。阵阵难解的失意随晚风扬起又摔落，撞不开的心窗里正酣睡着一个不成熟的秘密。她悄悄地把心扉上别人丢下的种子包好，准备明天还给主人，怕一夜蒙蒙细雨后，种子发芽长过界河，怕太丰沛的潮水霉了或雨水太小风干了它。

一阵风从窗前吹过，是生命的季风吧?窗内的女孩又大了，桌前的玫瑰开得正艳，刚刚吹灭的二十支蜡烛似乎还冒着细烟，无意中书里抖落了一枚红枫叶，昨天红叶灼烧的诗句托给了雁儿，让它衔到春意盎然的南国，丢到他宁静的案头。她学会了在灯下用愁丝刺绣纱窗，目光凝聚在窗子上，升华了玻璃上的水珠……

客厅里的客人还没有走散，是为了庆祝高考中这个幸运儿，刚才爸爸沉稳的话语流露了昔日不曾体会到的爱，妈妈的目光里又多了许多温暖的色调，明日又要远离亲人，远离家乡了……

汽笛一声长鸣……

午夜放飞的翅膀归巢了，我看着室内地上树木投下的斑驳倒影，一丝凄凉感涌动。夜静极了，惟有午夜奔波劳累了一程的心在跳动，骤然想起什么，好遗憾呀，回程前竟忘记看门前那几株相思树究竟红了没有?

会红的，再过众多个午夜，在目光伸出它的手却够不到的日子里，家人都会走出门来，看那被游子情思染红的相思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