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存的代价

仅只一“生存”对于他(腊斯夸里尼夸夫)总觉不足,他时时要想再多得一些。

生存

——瞿秋白

仅只一“生存”对于他(腊斯夸里尼夸夫)总觉不足,他时时要想再多得一些。

——《罪与罚》笃思托叶夫斯基

电灯光射满室,轻轻的静静的回舞他的光线,似乎向我欣然表示乐意。基督救主庙的钟声,在玻璃窗时时震动回响,仿佛有时暗语,我神经受他的暗示。我一人坐着,呆呆的痴想。眼前乱投书籍报章的散影,及小镜的回光。我觉得,心神散乱,很久不能注意一物。只偶然有报上巨大的字母,乌黑的油印能勉强入我眼帘。

我想要做点事情,自己振作振作,随手翻开一本钞本,上有俄文字注着英法中文,还有我一年半以前所钞写的。随意望着钞本看去。当然,我看这钞本并不是因为我又想研究这些俄文字,不过想有点事情做,省得呆坐痴想,心绪恶劣。然而……然而你瞧,我又出神。我竟不能正正经经用功,怎么回事?……

我看见钞本上有:——mentir,lie,讹言等字,不禁微微的一笑——想必当时也没有知道“为什么而笑”。

——什么,你笑么?——忽然听得有人在背后叫我。我吓得四周围看了一看:在屋子里面一个人亦没有。只有一只老白猫坐在地板上,冷冷的嘲笑的神态,眼不转睛的望着我。

“难道这是他说的,”我心上不由得想着,又用用心看好了那白猫,听他再说不说。“奇怪!真奇怪!怎么猫亦说起人话来呢!”唔!又听着:

——你心上喜欢,高兴,你以为,你勉强的懂得几国文字了,(哼,我们看来,当然,还不过是大同小异的“人”的声音罢了;或者是白白的一块软东西上,涂着横七竖八的黑纹。)怎么样?是不是?哼,几国文字!……你可知道,每一国的文字都有“讹言”一字!可是我们“非人”的字典上却没有这一个字。本来也没有字,更没有字典。哼……

说到此时,床下似乎有一点响动,我的神秘的猫突然停止了,竖起双耳,四围看了一周,我当时也就重新看起书来,想不再理他。本来太奇怪了,我实在再也听不来这样的兽语,然而他,似乎很不满意我的这种态度,突然又提高着喉咙演说起来:

——哈哈!你以为你“活着”么?懂得生活的意义么?——他狂怒似的向着我,又接下道,——不要梦想了,再也没有这一回事!你并没有“活着”,你不过“生存着”罢了;你和一切生存物相同,各有各的主观中之环境,而实际上并不懂得他。你现在有很好的巢穴,里面有人工造的明月,还有似乎是一块软板,上画着花花绿绿的黑油(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坐着呢,很不自然的抬起两只前腿,不坐在地上,而坐在似乎是“半边笼子”里;天赋的清白身体藏在别人的皮毛里;最奇怪的,就是燃着了不知是什么一种草,尽在那里烧自己的喉咙。这就是你的环境。我知道,我很知道,你以为这样非常之便利,非常之好。非常之好!又怎么样?不错,“这些”便利之处,原是你“人”自己造出来的;可是,一人为着“这些”而不惜毁坏别人的“这些”;你们,“人”,互相残杀,也是为着“这些”。不但如此,即使你“人”看着这种行为,以为很有趣,也像我和鼠子一样——残杀本不是罪恶;而“讹言”呢,奸计呢,难道是神圣的?“人”原来是这样一个东西!为了什么?……生存在这种环境之中,“有种种便利之处”可以享用,而还是要想再多得一些,再多得一些,再多得一些!你无论如何不懂得:一面和聚许多人造的“便利之处”,一面就失去“天然的本能”,“与天然奋斗的本能”,而同时你的欲望倒是一天一天的在那里增高扩大呢。于是为满足这种欲望起见,又不能与天然直接奋斗,你于是想法骗人;讹言,奸计。不要脸的混账的“人”!自然呢,这样方法的生活,不是人人都能做得到的,谁要是不会这样生活,那人就倒霉。你看,现在你不是心绪不好,呆呆的痴想,忧愁,烦闷么?这才是你所要的“再多得一些”呢,哈哈哈。我,猫呢,却无时没有现成的衣服,现在的灯烛:日与月。我用不着什么“再多得一些”……

——可耻,可耻,“人”,你的“人”!混帐,混帐!没有才能的,不知恩的,最下贱的自欺者——“人”!——猫说到此,声音更响,竟哈哈大笑起来。

我再也忍耐不住了,站起来要去打他,然而一闪眼,他已经不见了。一看呀,他已经逃得很远很远。“我是个‘人’,当然不能追得上他那又小又轻便的无汽机的汽车,无电机的电车。算了罢,算倒霉!”叹一口气,醒来,满身是汗,——原来是一梦。是人没有不想飞的。凌空去看一个明白——这才是做人的趣味,做人的权威,做人的交代。

想飞

——徐志摩

假如这时候窗子外有雪——街上,城墙上,屋脊上,都是雪,胡同口一家屋檐下偎着一个戴黑兜帽的巡警,半拢着睡眼,看棉团似的雪花在半空中跳着玩……假如这夜是一个深极了的夜,不是壁上挂钟的时针指示给我们看的深夜,这深就好比是一个山洞的深,一个往下钻螺旋形的山洞的深……

假如我能有这样一个深夜,它那无底的阴森捻起我遍体的毫管;再能有窗子外不住往下筛的雪,筛淡了远近间扬动的市谣,筛泯了在泥道上挣扎的车轮,筛灭了脑壳中不妥协的潜流……

我要那深,我要那静。那在树前浓密处躲着的夜鹰,轻易不敢在天光还在照亮时出来睁眼。思想,它也得等。

青天里有一点子黑的,正冲着太阳耀眼,望不真,你把手遮着眼,对着那两株树缝里瞧,黑的,有橙子来大,不,有桃子来大——嘿,又移着往西了!

我们吃了中饭出来到海边去。(这是英国康槐尔极南的一角,三面是大西洋。)勖丽丽的叫响从我们的脚底下匀匀的往上颤,齐着腰,到了肩高,过了头顶,高入了云,高出了云。啊!你能不能把一种急震的乐音想成一阵光明的细雨,从蓝天里冲着这平铺着青绿的地面不住的下?不,那雨点都是跳舞的小脚,安琪儿的。云雀们也吃过了饭,离开了它们卑微的地巢飞往高处做工去。上帝给它们的工作,替上帝做的工作。瞧着,这儿一只,那边又起了两只!一起就冲着天顶飞,小翅膀活动的多快活,圆圆的,不踌躇的飞,——它们就认识青天。一起就开口唱,小嗓子活动的多快活,一颗颗小精圆珠子直往外唾,亮亮的唾,脆脆的唾,——它们赞美的是青天。瞧着,这飞得多高,有豆子大,有芝麻大,黑刺刺的一屑,直顶着无底的天顶细细的摇,——这全看不见了,影子都没了!但这光明的细雨还是不住的下着……

飞。“其翼若垂天之云……背负苍天,而莫之夭阏者”;那不容易见着。我们镇上束关厢外有一座黄泥山,山顶上有一座七层的塔,塔尖顶着天。塔院里常常打钟,钟声响动时,那在太阳西晒的时候多,一枝艳艳的大红花贴在西山的鬓边回照着塔山上的云彩,——钟声响动时,绕着塔顶尖,摩着塔顶天,穿着塔顶云,有一只两只,有时三只四只有时五只六只蜷着爪往地面瞧的“饿老鹰”,撑开了它们灰苍苍的大翅膀没挂恋似的在盘旋,在半空中浮着,在晚风中泅着,仿佛是按着塔院钟的波荡来练习圆舞似的。那是我做孩子时的“大鹏”。有时好天抬头不见一瓣云的时候听着忧忧的叫响,我们就知道那是宝塔上的饿老鹰寻食吃来了,这一想象半天里秃顶圆睛的英雄,我们背上的小翅膀骨上就豁出了一挫挫铁刷似的羽毛,摇起来呼呼响的,只一摆就冲出了书房门,钻入了玳瑁镶边的白云里玩儿去,谁耐烦站在先生书桌前晃着身子背早上上的多难背的书!啊,飞!不是那在树枝上矮矮的跳着的麻雀儿的飞;不是那凑天黑从堂匾后背冲出来赶蚊子吃的蝙蝠的飞;也不是那软尾巴软嗓子做窠在堂檐上的燕子的飞。要飞就得满天飞,风拦不住云挡不住的飞,一展翅膀就跳过一座山头,影子下来遮得前二十亩稻田的飞,到天晚飞倦了就来绕着那塔顶尖顺着风向打圆圈做梦……听说饿老鹰会抓小鸡!

飞,人们原来都是会飞的。天使们有翅膀,会飞,我们初来时也有翅膀,会飞。我们最初来就是飞来的,有的做完了事还是飞了去,他们是可羡慕的。但大多数人是忘了飞的,有的翅膀上掉了毛不长再也飞不起来,有的翅膀叫胶水给胶住了,再也拉不开,有的羽毛叫人给修短了像鸽子似的只会在地上跳,有的拿背上一对翅膀上当铺去典钱使过了期再也赎不回……真的,我们一过了做孩子的日子就掉了飞的本领。但没了翅膀或是翅膀坏了不能用是一件可怕的事。因为你再也飞不回去,你蹲在地上呆望着飞不上去的天,看旁人有福气的一程一程的在青云里逍遥,那多可怜。而且翅膀又不比是你脚上的鞋,穿烂了可以再问妈要一双去,翅膀可不成,折了一根毛就是一根,没法给补的。还有,单顾着你翅膀也还不定规到时候能飞,你这身子要是不谨慎养太肥了。翅膀力量小再也拖不起,也是一样难不是?一对小翅膀驮不起一个胖肚子,那情形多可笑!到时候你听人家高声的招呼说,朋友,回去罢,趁这天还有紫色的光,你听他们的翅膀在半空中沙沙的摇响,朵朵的春云跳过来推着他们的肩背,望着最光明的来处翩翩的,冉冉的,轻烟似的化出了你的视域,像云雀似的只留下一泻光明的骤雨“——Thouartunseen,butyetIheartheshrilldelight”——那你,独自在泥土里淹着,够多难受,够多懊恼,够多寒伧!趁早留神你的翅膀,朋友。

是人没有不想飞的。老是在这地面上爬着够多厌烦,不说别的。飞出这圈子,飞出这圈子!到云端里去,到云端里去!哪个心里不成天千百遍的这么想!飞上天空去浮着,看地球这弹丸在太空里滚着,从陆地看到海,从海再看回陆地。凌空去看一个明白——这才是做人的趣味,做人的权威,做人的交代。这皮囊要是太重挪不动,就掷了它,可能的话,飞出这圈子,飞出这圈子!

人类初发明用石器的时候,已经想长翅膀,想飞。原人洞壁上画的四不像,它的背上掮着翅膀;拿着弓箭赶野兽的,他那肩背上也给安了翅膀。小爱神是有一对粉嫩的肉翅的。挨开拉斯(Icarus)是人类飞行史里第一个英雄,第一次牺牲,安琪儿(那是理想化的人)第一个标记是帮助他们飞行的翅膀。那也有沿革——你看西洋画上的表现。最初像是一对小精致的令旗,蝴蝶似的贴在安琪儿们的背上,像真的,不灵动的。渐渐的翅膀长大了,地位安准了,毛羽丰满了。画图上的天使们长上了真的可能的翅膀。人类初次实现了翅膀的观念,彻悟了飞行的意义。挨开拉斯闪不死的灵魂,回来投生又投生。人类最大的使命,是制造翅膀;最大的成功是飞!理想的极度,想象的止境,从人到神!诗是翅膀上出世的;哲理是在空中盘旋的。飞:超脱一切,笼盖一切,扫荡一切,吞吐一切。

你上那边山峰顶上试去,要是度不到这边山峰上,你就得到这万丈的深渊里去找你的葬身之地!“这人形的鸟会有一天试他第一次的飞行,给这世界惊骇,使所有的著作赞美,给他所从来的栖息处永久的光荣。”啊达文謇!

但是飞?自从挨开拉斯以来,人类的工作是制造翅膀,还是束缚翅膀?这翅膀,承上了文明的重量,还能飞吗?都是飞了来的,还都能飞了去吗?钳住了,烙住了,压住了,——这人形的鸟会有试他第一次飞行的一天吗?……

同时天上那一点子黑的已经迫近在我头顶,形成了一架鸟形的机器,忽的机沿一侧,一球光直往下注,硼的一声炸响——炸碎了我在飞行中的幻想,青天里平添了几堆破碎的浮云。

毕竟,我从失败中学到了许多许多宝贵的东西。

虽败而不悔

——英达

下午,我冒雨去报刊亭买《大学生》杂志,只剩最后一本了。我带着庆幸翻开,“反败为胜”专栏里的一篇文章摹地打开了我记忆的闸门,我的梦仿佛又飞回来……

初二的时候,我在伯伯家的旧书柜里翻出一本发黄的《大众电影》。那天,整个下午我都在自己的房间里仔细地看着。也就是从那时起我才知道世界上有一种职业叫电影演员。于是,在我还不能理解什么是“理想”的时候我油然生出一种“当电影演员”的念头。第二天我便跑到县城去买最新的《大众电影》。那是我第一次独自去十多公里外的县城,由于不熟悉路,我好几次都走错了道儿,东打听西打听才来到县城。当我手中拿到那本精美的《大众电影》时,我那高兴劲就甭提了,双手捧着它,仔细地端详,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我的手中。回到家,我累得倒在床上便进入了梦乡。醒来后,妈妈问我一整天干什么去了累成那样,我竟第一次撒谎说帮同学家干活儿去了!不过,那天我的确为自己深感骄傲,觉得自己干了一件了不起的事。

以后,我便开始偷着练习普通话,学朗诵,看电视剧学表演,当然每个月还要去县城买《大众电影》。也许,你根本想象不到那时我的痴迷程度。家里没人的时候,我就念报纸、朗诵散文,甚至对着镜子看自己的口型标准不标准;家里有人,我就不得不跑到村外的野地里去练习。记得,那天刚下过一场大雪,寒风刺骨,我顾不得这些,独自一人来到野外,大声朗读郭小川的现代诗。也许是太投入了,两个多小时在不知不觉中过去。回到家,我才发现我的手已被冻肿,而且得了重感冒。就这样,我一边勤奋地学习,一边充分利用课外时间学表演。没有老师的指导,我只能自己摸索,走了不少弯路,干了不少傻事。

一九九三年,我以优异的成绩考入县一中,这对我们这个穷村子来说是很了不得的事。可是,我还有更灿烂的梦,还有更美好的追求。我没有忘乎所以,我要继续努力去圆我的影星梦。到了县城,我一下子成熟了许多。那年,我家发生一点变故,经济上变得比较困难。我每个月的花销妈妈计算得十分“精确”,我手头不会再有多余的钱。可是,我要看的书已不只是《大众电影》了,我要读一些关于电影表演方面的理论书籍。钱,哪里来?咬咬牙,从伙食费里挤!没想到我这个一直很爱面子的人,居然能在吃大鱼大肉的同学堆里啃咸菜了。一个月下来,我一下子掉了十斤肉,不过,我总算攒下一百多块钱。

钱有了,可书到哪买呢?要知道县城里的书店可没有这种“冷门”书。我壮壮胆子,横下心,向班主任请了一天假,只身来到北京。在电影出版社门口的外销部里,我终于买到了《电影表演基础讲座》、《斯坦尼斯拉夫斯基戏剧理论》等几本书。然后,马不停蹄返回学校。我没有看北京的风景,不是没心思,是没钱。

后来,我又煞费心思从各种渠道搜集到中央戏剧学院、北京电影学院、上海戏剧学院等几大中国艺术院校的地址。接着,我又攒钱买了一台“随身听”,不是为了学英语,而是为了帮助学习普通话发音。而且,每个星期我都要给艺术学校写信请教,当然我也收到来自各大艺术院校的来信。同学们看到这些信封十分惊奇,我什么也不说,一切都是秘密进行的,因为我不想让同学们嘲笑我“癫蛤蟆想吃天鹅肉”。

每天,我为了自己的梦忙得不亦乐乎,没有心思打扑克、踢球,糟糕的是我的学习成绩受到严重影响。我太爱表演艺术了,为了这个理想我可以舍弃一切!我的决心坚强得没有任何力量可以把它改变。

高三上学期,我开始着手准备参加中央戏剧学院的考试。最令我头痛的是“资金问题”。因为我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去北京,不让任何人知道。真的我怕失败了遭人们的讥讽。凭着多年的写作功底,我急就了一篇文章,寄给某大报参加比赛。也许是上帝的恩赐,那篇文章出乎意料地获一等奖。于是,我得到奖金六百块钱。

一九九六年春,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列车载着我奔向朝思暮想的北京城。在东城区的东棉花胡同,我找到了曾培养出巩俐、姜文等大牌明星的“中戏”。我激动啊,那种感觉就像沙漠中疲惫不堪的旅人看到一片绿洲。初试,二试,我都顺顺利利地通过。三试,已从几千名参考者刷到只剩几十名。然而在最后时刻,我终于没有逃脱被淘汰的命运。当时,我没哭,只是大脑里一片空白。我那美丽的梦一下子被打得粉碎,我感到自己失去了一切一切。

于是,我又回到学校。三个多月后的高考又给了我一个沉重的打击。

失败!失败!难道我会永远失败,那些日子我每分每秒都这样问自己,后悔?后悔?不!我从来不做后悔的事情,生活公平吗?生活给予每个人的机会是均等的,只看你怎样正确地看待自己,如何寻找应该属于自己的真正位置。

我义无反顾地进入了补习班……

今天,我已是河北经贸大学的一名学子。此时回想起过去追梦的历程依然感到自己的伟大。毕竟,我从失败中学到了许多许多宝贵的东西,它将是我一生享受不尽的财富。所以,我也想告诉朋友们,人不要惧怕失败,只要你能从失败中奋起,那你依然是条汉子!心怀不满的人,永远找不到一把舒适的椅子。

“消气”的沙子

——周丽霞

大学毕业后,我到一家外资企业上班。我的工作有点像秘书,但大家都叫我“助理”,在大学里,我出尽风头,也很高傲。

从一个学生领袖到做别人的“助理”,我很难受,特别是老张小李什么的动不动就唤我去打杂时,我就会发无名火,觉得很没尊严。我又不是奴才,凭什么指挥我干这个又做那个?不过,事后冷静一想,他们并没有错,我的工作就是这些。刚进来时,王经理事先也这么对我说过,但一涉及具体事情,我的情绪就有点失控。有时咬牙切齿地干完某事,又笑容可掬地向有关人员汇报说:“已经做好了!”如此违心的两面派角色,自己都感到恶心。有几次,还与同事争吵起来。从此以后,我的日子更不好过了,他们几乎不理我,我孤傲不成,倒是孤独了。

这天,女秘书小吴不在,王经理便点名叫我到他办公室去整理一下办公桌并为他煮一杯咖啡。

我硬着头皮去了。王经理是很厉害的,甚至可以说是“老奸巨滑”。他一眼就看出了我的不满,便一针见血地指出:“你觉得委屈是不是?你有才华,这点我信,但你必须从这个做起。”

我心里一惊,他竟懂我心!我笑了笑,表示感谢。他还叫我先坐下来,聊聊近况。可我身旁没有椅子呀!我总不能与他并排在长条双人沙发上坐下吧!他到底在开什么玩笑?

这时,王经理意有所指地说:“心怀不满的人,永远找不到一把舒适的椅子。”难得见到他如此亲切和慈祥的面孔,我放松了很多。原来,他不像一个“剥削者”,他更像我的一个合作伙伴,只不过,他是长辈,我需要尊重他。

手忙脚乱地弄好了一杯咖啡后,我开始整理他老人家的桌子。其中有一盆黄沙,细细的,柔柔的,泛着一种阳光般的色泽。我觉得奇怪,这干吗用呢?又不种仙人球,这人真怪!

王经理似乎看出我的心思。伸手抓了一把沙,握拳,黄沙从指缝间滑落,很美!他神秘地一笑:“小罗,你以为只有你心情不好,有脾气,其实,我跟你一样,但我已学会控制情绪……”

原来,那一盆精致绝伦的沙子,是用来“消气”的。那是他的一位研究心理学的朋友送的,一旦他想发火时,可以抓抓沙子,就会舒缓一个人紧张激动的情绪。这盆朋友的礼物,已伴他从青年走向中年,也教他从一个鲁莽少年打工仔,成长为一名稳重、老练、理性的管理者。王经理说:先学会管理自己的情绪,才会管理好其他。

我的心一下子爽朗了许多。

任性赌气,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

别让雨下进灵魂里

——方志文

星期三下午上班的时候,一位气质极好、一看就属白领阶层的青年女子来找我的一位同事。正巧我的同事不在,她留下了姓名。等我的同事回来,我把情况作了汇报,还意犹未尽地说了一通“不去当演员,可惜了”之类的惋惜话。同事笑道:“你怎么知道她没有去当演员?事实上她不仅做过演员,而且还曾与一个非常重要的角色失之交臂过呢。”说着他报出那个角色。我的心里猛然一震:那可是个令一名当年原本无名的女演员一夜之间红得发紫的角色啊!

而她是怎样错过的呢?当时,慧眼识珠的导演挑女主角,挑来挑去,最后只剩下两位候选人:她与日后走红的那位。论外形和气质,非她莫属。然而她脸上几颗隐瞒不了的青春痘造成了导演的犹豫。导演虽然有些犹豫,但还是偏向于她的,不巧这时外界又传出了她与导演有染的谣言。一贯无瑕的她一赌气,退出竞争,旋即又辞职,匆匆地从南边打道回府了。

10年来,她远离机会频频、可以尽展才华的演艺界,竟成了一名普通的白领。偏离了自己真正的轨道,从事着自己并不真心喜欢的职业,其中郁积的遗憾和委屈又岂是一口气能赌掉的?况且,她的婚姻也因之而不幸福。

小时候,我听过一个故事,说的是从前有一个人提着网去打鱼,不巧这时下起了大雨,他一赌气将网撕破了。网撕破了还不够,又因气恼一头栽进了池塘,再也没有爬上来。小时候,我想世上哪有这样的傻子,这一定是个哄人的故事。现在想起来,这个故事还是很有意义的。

下雨不能打鱼,等天晴就是了。

不要让一场雨下进灵魂里,不要让一口气久久不蒸发,从而输掉青春、爱情、可能的辉煌和一伸手就能摘到的幸福。有一天,我会离去,但在此时此刻,它收留了我的宝贝年月,使我力量更新。

珍惜岁月

——方丽

学校在开学前两周,突然通知语文、数学和社会三科的老师搬家,学校将约有三十年历史的旧学生宿舍拨给我们做研究室。不管我们的意见如何,要求我们在开学前自行搬妥。

我去了我们的新研究室,那破旧与脏乱真叫人退避三舍,许多老师因此颇有想法。然而我倒是很愿意花时间去清理,因为我渴望,即使在工作中,也能有可以安静读书的空间。

我不喜欢挤在一间二十多人的大办公室。在那里往往一个礼貌性的问候,就成了没完没了的杂谈。有时候觉得这样很热闹温馨,但想批改学生作业并不想加入谈话圈时,就觉得有些无奈。因为当大家都在闲扯,如果只有自己埋头工作,好像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我的个性太软弱,做不到,就只好表面跟着唱和,而内心嘀咕不已,真是苦也!其实人同此心,只是大部分的同事都和我一样,少有人敢特立独行。现在终于可以有较清静的环境,我个人当然十分乐意配合校方的要求。

虽然旧宿舍看来很不理想,但我以为只要给我们一个空间,其余只是花时间和力气的问题。花了近一周的时间,和几位老师一起清扫、粉刷,等焕然一新之后,又有许多其他科的老师看了羡慕不已。我将属于我的角落布置了一番,很受赞美,自己也很得意。此外,一间四人,四人的课表不一,所以常常研究室里只有自己一人,因此,没课的时候,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在其间批改作业、看看书,不再有大办公室的招呼应酬,精神上省了很多负担,心情也不易受干扰。

我喜欢这个自己的角落,我以为只要能有一个可以安静的角落,便可以在那儿安顿下心神,觉得生活是平稳的,而这样的一个角落,是可以营造的,就像这个原来十分不讨人喜欢的旧宿舍。

研究室与上课的教学大楼有一段距离,有些老师因此比较喜欢原来的办公室。还有人说,这不过就是份工作,不需花时间去布置云云。

我不能认同这样的观点。我认为工作几乎占去了我们生活中最精华的部分,如何面对你的工作,同时也决定了你人生的内容与深度,如果能够乐在其中,才不会沦为领薪水、度日子的麻木无奈。而与工作相连的环境,其实是很值得重视的,这是一体的。

其次,教书的工作,如果没有继续自我充实,则不过是一台反复播放旧带的录音机而已。因此,老师需要有可以安静读书的研究室,而不是批改作业的办公室。

还有资格深的老师说,他来这个学校已经搬了八九次办公室了。在专科,我们教文史地的向来不受重视,总是随学校不同阶段的发展,被迁过来、移过去,因此这个研究室恐怕也待不久。我相信他的预言,因为我来此不过数年,已搬了五次,然而我不同意他这种过客的心态。

自永恒的角度而言,人的一生有如旅客,况且一生当中总会有些变动,然而是不是就因此而不必用心去经营了呢?因为每个地方都待不长久,所以总不肯花心思在上头。于是,一生也就在等待下个长久中耗尽,而那个长久可能永远不会到来,这样过一生不是有点可悲吗?

我告诉这位老师:即使在这里只待一学期,我也要好好布置它。我不愿用过客的心态度过每个珍贵的日子。我的想法是,正因为人生常有变动,所以更应好好去经营每个阶段,去体会、去享受,让这些看来终会成为过去的片段,都成为值得回味珍惜的一页。就像这个角落,有一天,我会离去,但在此时此刻,它收留了我的宝贝年月,使我力量更新。如果你家房子着火了,那就靠上前烤烤手吧!

焉知非福

——万国珍

1914年12月,大发明家托马斯·爱迪生的实验室在一场大火中化为灰烬。损失超过200万美金,但事前却只报了23.8万的保险,因为实验室是钢筋混凝土结构,按理说应是防火的。那个晚上,爱迪生一生的心血成果在蔚为壮观的大火中付之一炬了。

大火最凶的当儿,爱迪生24岁的儿子查里斯在浓烟和废墟中发疯似地寻找他父亲。他最终找到了:爱迪生平静地看着火势,他的脸在火光摇曳中闪亮,他的白发在寒风中飘动着。

“我真为他难过,”查里斯后来写道。“他都67岁——不再年轻了——可眼下这一切都付诸东流了。他看到我就嚷道:‘查里斯,你母亲去哪儿了?去,快去把她找来,她这辈子恐怕再也见不着这样的场面了。’”

第二天早上,爱迪生看着一片废墟说道:“灾难自有它的价值。瞧,这不,我们以前所有的谬误过失都给大火烧了个一干二净,感谢上帝,这下我们又可以从头再来了。”

火灾刚过去3个星期,爱迪生就开始着手推出他的第一部留声机。

我对一切从不回避,可是旅途使我更感亲切,因为它对我仅有一次。

心中的目标

——马登

往前看时,佛罗伦丝·萧德威克只看到一座雾般的硬墙。她的身体失去了知觉。她已经游了16个小时了。

她已是第一个来回横渡英吉利海峡的女人。如今,34岁的她,设定目标要横渡卡塔利那岛到加州海岸。

1952年7月4日早晨,海水如冰,雾也很浓,她几乎看不到她的救援船。鲨鱼们在她孤单的身旁游弋,它们只会因受到来福枪射击而离开。为了不让海浪吞噬,她挣扎着——好几个钟头过去了——这时有数百万人在看国家电视台的直播。

跟着佛罗伦丝的其中一条船上,有她的母亲和教练在替她打气。他们鼓励她,别放弃。她一直没放弃……直到只剩半里时,她要求退出。

7小时后她才让自己的身体暖和起来。她告诉记者说:“我真不能原谅自己。但如果我可以看到陆地,我就可以做到。”并不是身体虚弱或寒冷击败了她,而是雾,使她看不到她的目标。

两个月后,她又再试了一次。这一次,虽然雾也一样浓,她很有信心地游向她心中所画出的目标。她知道,在雾的后头就是陆地,这一次,她成功了!佛罗伦丝·萧德威克成为第一个横渡卡塔利那海峡的女人,还比男人的纪录少两个小时!

有了爱,即使才疏智短,我也能以爱心获得成功;相反,如果没有爱,即使博学多识,也终将失败。

用全身心的爱迎接新今天

——奥格·曼狄诺

我要用全身心的爱来迎接今天。

因为,爱是一切成功的最大秘密。强力或许能够劈开一块盾牌,甚至毁灭生命。但是具有无与伦比的力量的惟有爱,它可以使人们敞开心扉。没有人能抵挡爱的威力。我要让爱成为我最大的武器。

我的理论,他们也许反对;我的言谈,他们也许怀疑;我的穿着,他们也许不赞成;我的长相,他们也许不喜欢;甚至我廉价出售的商品他们都可能将信将疑;然而,我的爱心一定能温暖他们,就像太阳的光芒能融化冰冷的冻土。

我要用全身心的爱来迎接今天。

我该怎样做呢?从今往后,我要满怀爱心地对待一切,这样才能获得新生。我爱太阳,它温暖我的身体;我爱雨水,它洗净我的灵魂;我爱光明,它为我指引道路;我也爱黑夜,它让我看到星辰;我爱快乐,它使我心胸开阔;我忍受悲伤,它升华我的灵魂;我接受报酬,因为我为此付出汗水;我不怕困难,因为它们给我挑战。

我要用全身心的爱来迎接今天。

我该怎样说呢?我赞美敌人,敌人于是成为朋友;我鼓励朋友,朋友于是成为手足。我要常想理由赞美别人,绝不搬弄是非,道人长短。想要批评人时,咬住舌头;想要赞美人时,高声表达。

飞鸟、清风、海浪,自然界的万物不都在用美妙动听的歌声赞美造物主吗?我也要用同样的歌声赞美她的儿女。从今往后,我要赞美他人,这将改变我的生活。

我要用全身心的爱来迎接今天。

我该怎样行动呢?我要爱每个人的言谈举止,因为人人都有值得钦佩的性格,虽然有时不易察觉。我要用爱摧毁困住人们心灵的高墙——那充满怀疑与仇恨的围墙。我要架一座通向人们心灵的桥梁。

我爱雄心勃勃的人,他们给我灵感;我爱失败的人,他们给我教训;我爱王侯将相,因为他们也是凡人;我爱谦恭之人,因为他们非凡;我爱富人,因为他们孤独;我爱穷人,因为穷人太多了;我爱少年,因为他们真诚;我爱长者,因为他们有智慧;我爱美丽的人,因为他们眼中流露着凄迷;我爱丑陋的人,因为他们有颗宁静的心。

我要用全身心的爱来迎接今天。

我该怎样回应他人的行为呢?用爱心回应他人的行为。爱是我打开人们心扉的钥匙,也是我抵挡仇恨之箭与愤怒之矛的盾牌。爱使挫折变得如春雨般温和,它是我商场上的护身符:孤独时,给我支持;绝望时,使我振作;狂喜时,让我平静。这种爱心会一天天加强,越发具有保护力,直到有一天,我可以自然地面对芸芸众生,处之泰然。

我要用全身心的爱来迎接今天。

我该怎样面对遇到的每一个人呢?只有一种办法,我要在心里默默地为他祝福。这无言的爱会闪现在我的眼神里,流露在我的眉宇间,让我嘴角挂上微笑,在我的声音里响起共鸣。在这无声的爱意里,他的心扉向我敞开了,他将不再拒绝我。

我要用全身心的爱来迎接今天。

我该怎样爱我自己呢?只有爱自己,我才会认真检查进入我的身体、思想、精神、头脑、灵魂、心怀的一切东西。我绝不放纵肉体的需求,我要用清洁与节制来珍惜我的身体;我绝不让头脑受到邪恶与绝望的引诱,我要用智慧和知识使之升华;我绝不让灵魂陷入自满的状态,我要用沉思和祈祷来滋润它;我绝不让心怀狭窄,我要与人分享,使它成长,温暖整个世界。

我要用全身心的爱来迎接今天。

从今往后,我要爱所有的人,把仇恨从我的血管中剔除出去。我没有时间去恨,只有时间去爱。现在,我迈出成为一个优秀的人的第一步。有了爱,即使才疏智短,我也能以爱心获得成功;相反,如果没有爱,即使博学多识,也终将失败。

我要用全身心的爱来迎接今天。

尽管大多数人的生活并不是由巨大的痛苦和巨大的欢乐所组成,而是由劳动的汗味和简单的肉体满足所组成,不过,人们还是不想和生命分手。

人的信念

——邦达列夫

为什么给人的期限不是九百年,而是七十年?为什么青春是如此闪电般迅速和短暂?为什么衰老又是如此漫长?对于这些问题,我们恐怕不能解释,也无法找到答案。有时善与恶不能分离,就像原因和结果一样。无论这是多么痛苦,但是却不值得去重新评价人对自己在地球上的位置的理解——大多数人都没有被赋予去认识生存意义、认识自己生命意义的能力。如果想有根据地说你生活得正确与否,那么,你一定得度过赋予你的生命的期限。怎样按别的方式思考这个问题呢?是用可能性和教益性的命中注定的抽象思辨吗?

人是地球这粒尘嚣中极微小的一分子,从宇宙的高度是根本看不见他的,而且他自己不能认识自己。但是,人却总是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因而粗鲁地深信他能了解宇宙的秘密和规律,当然也就能使它们服从自己日常的利益。

难道人不知道自己命中注定是要死亡的?实际上,在他的意识中只是偶尔闪现这个令人不安的想法,而且,他总是在摆脱这个想法,他以希望聊以自慰,总想着:不,那不祥的、不可避免的事情在明天不会发生,还有的是时间,还有十年,五年,二年,一年,还有几个月……

尽管大多数人的生活并不是由巨大的痛苦和巨大的欢乐所组成,而是由劳动的汗味和简单的肉体满足所组成,不过,人们还是不想和生命分手。但在这一切的同时,许多人却是以无底的塌陷将他们相互分隔开来,只有经常会折断的爱和艺术的细竿有时会将他们联结到一起。

但是,由清醒的理智和想像所产生出来的人类意识终究包含着整个宇宙,包含着它星星般发出的种种神秘的冰凉的恐怖,也包含着人的诞生及短暂生命的具有规律的偶然性悲剧。但即使这样,不知为什么也没有引起绝望,也没有使他的行为具有毫无意义的枉然感,这就像聪明的蚂蚁总是不停止它们孜孜不倦的工作,显然,它们是为了让工作有用而操心。

人似乎觉得他在地球上有至高无上的权力,所以他确信他是不朽的。长期以来,他一直没有意识到,夏天会变为秋天,青春会变为衰老,甚至最亮的星星也会熄灭。在他的信念里的是运动、能量、行为和热情的动力,而在他的傲慢里的是观众的轻率。他深信,生活的影片将会放映下去,而且会不断地持续放映。

我们所携入这个世界的并非纯真一片,我们所带来的反而是种种之不洁;使我们纯洁的是考验,而考验又必借相反的事物。

善恶之辨

——弥尔顿

在我们的认识里,善与恶就像一对孪生兄弟,形影不离,同进同退。而善与恶的知识又是这样的错综纠缠,且惯以形容酷肖的面目出现,这中间的纷纭程度,较之作为长期苦役而罚使塞娥不停分拣的混杂败种,可能更有过之。

谁能料到,善与恶的知识,这对紧紧相依的孪生兄弟便是从一只吃过的苹果之中,破皮跃入这个世界的。这或许也是当年亚当曾经坠入其间的那个劫数——明善恶之辩,或曰,藉恶以知善。因此,既然人类已成今天这种情形,试问离开对恶的知识,智慧将何得而选择,坚忍又何从而施行?那种能将罪恶及其一切诱饵与声色之乐一并擒拿在手,细加审视,而仍能知所趋势,仍能明辨是非,仍能择善而从的人,才是真正的不畏艰难险阻的基督教徒。至于那种于德无所施,于行无所表的逃隐遁性的道德,那种从未有冲杀应敌之劳,而只是临阵一逃了事的道德,我委实不敢恭维。要知道不朽之花环是很少可以不备极艰苦而后得到的。显然,我们所携入这个世界的并非纯真一片,我们所带来的反而是种种之不洁;使我们纯洁的是考验,而考验又必借相反的事物。

画家的心应该像一面镜子,永远把它所反映事物的色彩摄进来,前面摆着多少事物,就摄取多少形象。

笔记

——达·芬奇

能创造发明的和在自然与人类之间作翻译的人,比起那些只会背诵旁人的书本又爱大肆吹嘘的人,就如同实物与镜子里的影像,一个本身是实在的东西,而另一个只是空幻的。那些人从自然那里得到的好处很少,只是碰巧具有人形,如果不是因为这一点,他们就可以列在畜生一类。

许多人认为他们有理由责备我,说我的证明和某些人的权威是对立的,而这些人之得到尊敬却是由于他们缺乏经验根据的判断。他们并不知道我是从简单明白的经验中得到我的结论的,而经验才是真正的教师。

爱好者受到所爱好的对象的吸引,正如感官受到所感觉的对象的吸引,两者结合,就变成一体。这种结合的头一胎婴儿便是作品。如果所爱好的对象是卑鄙的,它的爱好者也就变成卑鄙的。如果结合的双方和谐一致,结果就是喜悦,愉快和心满意足。当爱好者和所爱好的对象结合为一体时,他就在那对象上得到安息;好比在哪里放下重担,就在哪里得到安息。这种对象是凭我们的智力认识出来的。我们的一切知识都发源于感觉。

欣赏——就是为着一件事物本身而爱好它,不为旁的理由。

对作品进行简化处理的人,对知识和爱好都有害处,因为对一件东西的爱好是由知识产生的,知识愈准确,爱好也就愈强烈。要想准确,就须对所爱好的事物全体及所组成的每一个部分都有透彻的知识。

眼睛被称为心灵的窗子,它是用来最完满最大量地欣赏自然的无限的作品的主要工具;耳朵处在其次,它就眼睛所见到的东西来听一遍,它的重要性也就在此。

你们历史家、诗人或是数学家如果没有用眼睛去看过事物,你们就很难描写它们。诗人啊,如果你用笔去描述一个故事,画家用画笔把它画出来,就会更能令人满意而且也不那么难懂。你如果把绘画叫做“哑巴诗”,画家也就可以把诗人的艺术叫做“瞎子画”。究竟哪个更倒霉,是瞎子还是聋子呢?

虽然在选材上诗人也有和画家的一样广阔的范围,诗人的作品却比不上绘画那样使人满意,因为诗企图用文字来再现形状、动作和景致,画家却直接用这些事物的准确的形象来再造它们。试想一想,究竟哪一个对人是更基本的,他的名字还是他的形象呢?名字随国家而变迁,形象是除死亡之后不会变迁的。

如果诗人通过耳朵来服务于知解力,画家就是通过眼睛来服务于知解力,而眼睛是更高贵的感官。

举个例子来说明这一点:如果一个有才能的画家和一个诗人都用一场激烈的战斗做题材,试把这两位的作品向公众展览,且看谁的作品吸引最多的观众,引起最多的讨论,博得最高的赞赏,产生更大的快感。毫无疑问,绘画在效用和美方面都远远胜过诗,在所产生的快感方面也是如此。试把上帝的名字写在一个地方,把它的图像就放在对面,你就会看出是名字还是图像引起更高的虔敬!在艺术里,我们可以说是上帝的子孙。如果诗所处理的是精神哲学,绘画所处理的就是自然哲学;如果诗描述心的活动,绘画就是研究身体的运动对心所生的影响;如果诗借地狱的虚构来使人惊惧,绘画就是展示同样事物在行动中,来使人惊惧。假定诗人要和画家竞赛描绘美、恐惧、穷凶极恶或是怪物的形象,假定他可以在他的范围之内任意改变事物的形状,结果更圆满的还不是画家么?难道我们没有见过一些绘画酷肖实人实物,以至人和兽都误信以为真吗?

如果你会描写各种形状的外表,画家却会使这些形状在光和影配合之下显得活灵活现,光和影把面孔的表情都渲染出来了。在这一点上,你就不能用笔去表达画家用画笔所达到的效果。

画家的心应该像一面镜子,永远把它所反映事物的色彩摄进来,前面摆着多少事物,就摄取多少形象。明知除非你有运用你的艺术对自然所造出的一切形状都能描绘(如果你不看它们,不把它们记在心里,你就办不到这一点)的那种全能,就不配作一个好画师,所以你就应铭记在心,每逢到田野里去,须用心去看各种事物,细心看完这一件再去看另一件,把比较有价值的事物选择出来,把这些不同的事物捆在一起。

画家应该研究普遍的自然,就眼睛所看到的东西多加思索,要运用组成每一事物的类型的那些优美的部分。用这种办法,他的心就会像一面镜子真实地反映面前的一切,就会变成第二自然。

画家如果拿旁人的作品做自己的标准或典范,他画出来的画就没有什么价值;如果努力从自然事物学习,他就会得到很好的结果。罗马时代以后画家的情况就是如此,他们继续不断地在互相摹仿,他们的艺术就迅速在衰颓下去,一代不如一代。我们不能自我容纳,也不能自我完成,我们都从未知中不断地衍生出来。

人生

——劳伦斯

人出现于世界的开端与末日之间。人既不是创世者也不是被创者。但他是创造的核心。一方面,他拥有产生一切创造物的根本未知数。另一方面,他又拥有整个已创造的宇宙,甚至拥有那个有极限的精神世界。但在两者之间,人是十分独特的。人就是最完美的创造本身。人出生于嘈杂、不完美和未修饰的状态下,是个婴儿、幼孩,一个既不成熟又未定型的产物。他生来的目的是要变得完美,以致最后臻于完善,成为纯洁而不能缓解的生灵,就像白天和昼夜之间的星星,披露着另一个世界,一个没有起源亦没有末日的世界。那儿的创造物纯乎其纯,完美得超过造物主,胜过任何已创造出来的物质。生超越生,死超越死,生死交融,又超越生死。

人一旦进入自我,便超越了生,超越了死。两者都达到完美的地步。这时候,他便能听懂鸟的歌唱,蛇的静寂。

然而,人不能创造自己,也不能达到被创造物的顶峰。他始终徘徊于原处,直至能进入另一个完美的世界;但他不是不能创造自己,也无法达到被创之物完美的恒止状态。为什么非要达到不可呢?他不是已经超越了创造和被创造的状态吗?

人处于开端和末日之间,创世者和被创造者之间;人介于这个世界和另一个世界之中途,既兼而有之,又超越各自。

人一直在倒退,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在往后拉。他无论何时都不可能创造自己。他只能委身于创世主,屈从于创造一切的根本未知数。每时每刻,我们都像一种均衡的火焰从这个根本的未知数中释放出来。我们不能自我容纳,也不能自我完成,我们都从未知中不断地衍生出来。

这就是我们人类的最高真理。我们的一切知识都基于这个根本的真理。我们是从基本的未知中衍生出来的。看我的手和脚:在被创造的宇宙中,我就只有这些肢体。但谁能看见我的内核,我的源泉,我从原始创造力中脱颖出来的内核和源泉?然而,每时每刻我在我心灵的烛芯上燃烧,纯洁而超然,就像那在蜡烛上闪耀的火苗,均衡而稳健,犹如肉体被点燃,燃烧于初始未知的冥冥黑暗与来世最后的黑暗之间。其间,便是被创造和完成的一切物质。

我们像火焰一样,在开端的黑暗和末日的黑暗之间闪耀。我们从未知中来,终又归入未知。但是,对我们来说,开端与结束完全是不同的,二者不能互相替代。

我们的任务就是在两种未知之间如纯火一般地燃烧。我们命中注定要在完美的世界,即纯创造的世界里得到满足。我们必须在完美的另一个超验的世界里诞生,在生与死的结合中达到尽善尽美。

我的脸上长着一双不能视物的眼睛,当我转过脸时,犹如一个瞎子把脸朝向太阳,我把脸朝向未知——起源的未知。就像一个盲人抬头仰望太阳,我感到从创造源中冒出的一股甘甜,流入我的心田。眼不能见,永远瞎着,但却能感知。我接受了这件礼物。我知道,我是具有创造力的未知的入口处,就像一颗在不知不觉中接受阳光并在阳光下成长的种子。我敞开心扉,迎来伟大的原始创造力的无形温暖,开始旅行自己的义务和完成自己的责任。

这便是人生的法则。我们永远不会知道什么是起源,永远不会知道我们怎样才具有目前的形状和存在。但我们可能知道那生动的未知,让我们感受到的未知是怎样通过精神和肉体的通道进入我们体内的。是谁?我们半夜听见在门外的是什么?谁敲门了?谁又敲了一下?谁打开了那令人痛苦的大门?

然后,注意,在我们体内出现了新的东西,我们眨眨眼睛,却看不见。我们高举以往理喻之灯,用我们已有的知识之光照亮了这个陌生人。然后,我们终于接受了这个陌生人,让他成为我们当中一员。

人生就是如此。我们怎么会成为新人?我们怎么会变化、发展?这种新意和未来的存在又是从何处进入我们体内的?我们身上增添了些什么新成份,它又是怎样努力才来到这里?

从未知中,从一切创造的产生地——根本的未知那儿来了一位客人。是我们叫它来的吗?召唤过这新的存在吗?我们命令过要重新创造自己,以达到新的完美吗?没有,没有。那命令不是我们下的。忘了吗?我们是永远不可能创造自己的。但是,从那未知,从那外部世界的冥冥黑暗,这陌生而新奇的人物跨过我们的门槛,在我们身上安顿下来。它不来自我们自身,而来自外部世界的未知。

这就是人存在的第一个伟大的真理。我们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上的?不是靠我们自己。谁能说,我将从我那里带来新的我。不是我自己,而是那在我体内有通道的未知。

那么,未知又是怎么进入我的呢?未知所以能进入,就因为在我活着时,我从来不封闭自己,从不把自己孤立起来。我只不过是通过创造的辉煌转换,把一种未知传导为另一种未知的火焰。我只不过是通过完美存在的变形,把我起源的未知传递给我末日的未知罢了。那么,起源的未知和末日的未知又是什么呢?这我说不出来,我只知道,当我完整体现这两个未知时,它们便融为一体,达到极点——一种完美解释的玫瑰。

我起源的未知是通过精神进入我身的。起先,我的精神忐忑不安,坐卧不宁。深更半夜时,它听到了从远处传来的脚步声。谁来了?呵,让新来者进来吧!让他进来吧!在精神方面,我一直很孤独,没有活力。我等待新来者。我的精神却悲伤得要命,十分惧怕新来的那个人。但同时,也有一种紧张的期待。我期待一次访问,一个新来者。因为,我很自负、孤独、乏味呵!然而,我的精神仍然很警觉,十分微妙地盼望着,等待新来者的访问。事情总会发生,陌生人总会来的。

我屏气细听着,在我的精神里细细地听着。杂乱的声音从未知那边传过来。能肯定那一定是脚步声吗?我匆忙打开门。啊哈,门外没有人。我必须耐心地等待,一直等到那个陌生人。一切都由不得我,一切都不会自己发生。想到此,我抑制住自己的不耐烦,学着去等待,去观察。

终于,在我渴望和困乏之时,门开了,门口站着那个陌生人。啊,到底来了!啊,多快活!我身上有了新的创造,啊,多美啊!啊,快乐中的快乐!我从未知中产生,又增加了新的未知。我心里充满了快乐和力量的源泉。我成了存在的一种新的成就,创造的一种新的满足,一种新的玫瑰,地球上新的天堂。

这就是我们诞生的全过程,除此之外,不可能再有另外一种程序。我的灵魂必须有耐心,去忍耐,去等待。最重要的,我必须在灵魂中说:我在等待未知,因为我不能利用自己的任何东西。我等待未知,从未知中将产生我新的开端。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我那不可战胜的信念,我的等待。我就像森林边上的一座小房子。从森林的未知的黑暗之中,在起源的永恒的黑夜里,那创造的幽灵正悄悄地朝我走来。我必须保持自己窗前的光闪闪发亮,否则那精灵又怎么看得见我的屋子?如果我的屋子处在睡眠或黑暗中,天使便会从房子边上走过。最主要的,我不能害怕,必须观察和等待。就像一个寻找太阳的盲人,我必须抬起头,面对太空未知的黑暗,等待太阳光照耀在我的身上。这是创造性勇气的问题。如果我蹲伏在一堆煤火前面,那将毫无用处,如此我绝不会通过。

一旦新事物从源泉中进入我的精神,我就会高兴起来。没有人,没有什么东西能让我再度陷入痛苦。因为我注定将获得新的满足,我因为一种新的、刚刚出现的完善而变得更丰富。如今,我不再无精打采地在门口徘徊,寻找材料来拼凑我的生命。配额已经在我体内了,我可以开始了。满足的玫瑰已经在我的心里扎根并且成长,它最终将在绝对的天空中放射出奇异的光辉。只要它在我体内孕育,一切艰辛都是快乐。如果我已在那看不见的创造的玫瑰里发芽,那么,阵痛、生育对我又算得了什么?那不过是一阵阵新奇的欢乐。我的心只会像星星一样,永远快乐无比。我的心是一颗生动的、颤抖的星星,它终将慢慢地煽起火焰,获得创造,产生玫瑰中的玫瑰。

我将去往何处,将自己依托于谁?依托未知——那神圣之灵。我等待开端的到来,等待那伟大而富有创造力的未知来注意我,通知我。这就是我的快乐,我的欣慰。同时,我将再度寻找末日的未知,那会将我纳入终端的黑暗。

我害怕那朝我走来、富有创造力的陌生的未知,但只是以一种痛苦和无言的快乐而害怕。我怕那死神无形的黑手把我拖进黑暗,一朵朵地摘取我生命之树上的花朵,使之进入我来世的未知之中,但只是以一种报复和奇特的满足而害怕。因为这是我最后的满足,一朵朵地被摘取,一生都是如此,直至最终纳入未知的终端——我的末日。

抓住了全部生命的人会不断地补充生命,而对于只抓住了生命的一部分的人来说,他们本来具有的东西也会被剥夺。

毁灭

——托尔斯泰

动物性的躯体停止呼吸的时候,我作为真正的人类并不随着最后一个意识的消灭而消灭,就像每天的入睡不能消亡一样,任何人都是从来就不怕睡觉的,尽管睡梦中会出现和死亡完全一样的情形:意识中止。这不是因为他想过了,而是因为过去入睡后他总是又苏醒,所以他认为还会再醒过来的。事实上这个推断是不正确的,他可以一千次睡醒,而在第一千次时醒不了。但是任何人、任何时候都不进行这种推理,而这个推理也不可能安慰他,因为人们都知道,他的真正的我是超时间存在的,因此他的生命绝不会被那种暂时出现的意识中断所破坏掉。

假如一个人睡着了,就像神话中说的那样,睡了一千年,他会睡得很安静,就像只睡了两个小时。对于非时间性的、但真正的生命来说,中断一百万年和中断八个小时是完全没有什么区别的,因为对于真正的生命来说,时间根本不存在。

肉体毁灭了,今天的意识也就毁灭了。

但是,现在人们应该习惯于自己肉体的改变和意识的替换。要知道,这种变化从人们刚出娘胎就开始了,而且从不间断。对于自己肉体的变化,人们不仅不害怕,反而更经常地希望这种变化加快,他们总希望长大、恢复健康。人曾经是一块红色的肉,他的意识全部在于胃的要求,而现在他却变成了一个长着胡子的有理性的男人,或者成了一个喜爱孩子的妇女。

要知道,无论在人的肉体中,还是在意识中,都没有任何相似的东西,可是使人成为现在这种状态的变化却不会让他感到害怕,而只是欢迎这个变化。即将来临的变化有什么可害怕的呢?难道它就是毁灭?但是要知道,那个所有转变都以之为根据发生的东西——即对世界的独特关系,这构成了真正生命的东西,并不是同肉体诞生一起开始的,而是在肉体之外、时间之外的。既然如此,时空之外的东西怎么能被时间与空间的变化所毁呢?

人总把目光放到自己生命中最微小的部分,害怕这种微小的、他十分欣赏的一小部分从他眼光中消失,却从来都没有希望观察它的整体。这会使人想起一个疯人的笑话,他幻想自己是玻璃制成的,当别人把他摔倒的时候,他就大叫“哗啦”!并马上死掉了。倘若人们想获得生命,就应当抓住自己生命的全部,而不应当只抓住生命的只在空间和时间上出现的微不足道的部分。抓住了全部生命的人会不断地补充生命,而对于只抓住了生命的一部分的人来说,他们本来具有的东西也会被剥夺。

爱,比死和死的恐惧更强大。只有靠着爱,生命才得以维持。

麻雀

——屠格列夫

我打猎回来,走在花园的林荫路上。风在猛烈地摇着路边的白桦树。狗在我面前奔跑。

忽然,它缩小了脚步,开始悄悄地走,好像嗅到了前面有野物。

望着狗靠近的地方,我看见一只小麻雀,嘴角嫩黄,头顶上有些茸毛。它或许由于大风从窝里跌下来,一动不动地坐着,两只刚刚长出来的小翅膀无望地叉着。

正当我的狗慢慢地向它走近的时候,突然间,从近旁的一棵树上,一只黑胸脯的老麻雀犹如一颗飞弹一样激射而下,落在狗鼻子尖的前面。它全身羽毛竖起,完全变了形状,绝望而又可怜地尖叫着,一连两次扑向那牙齿锐利的、张大的狗嘴。

它是冲下来救护的,它用身体掩护着自己的幼儿……然而,它那整个小小的身体由于恐惧而颤抖着,小小的叫声变得蛮勇而嘶哑,它兀立着不动,它在自我牺牲!

在老麻雀的眼中,一只狗该是多么庞大的怪物啊!尽管如此,它不能安栖在高高的、毫无危险的枝头……一种力量,比它的意志更强大的力量,把它从那上边催促下来。

我的狗停住了,后退了……显然,连它也感觉到了这种力量。

我急忙唤住惊惶的狗,然后肃然起敬地走开。

或许有点可笑吧,但我的确肃然起敬,对那只小小的、英雄般的鸟儿,对它的爱的冲动肃然起敬。

我认为,爱,比死和死的恐惧更强大。只有靠着爱,生命才得以维持,才得以发展啊!

生命剧烈地在痛苦与厌倦的两端摆动,贫穷和困乏带来痛苦,富裕和舒适时,人又生厌倦。

痛苦与厌倦之间

——叔本华

生命剧烈地在痛苦与厌倦的两端摆动,贫穷和困乏带来痛苦,富裕和舒适时,人又生厌倦。所以,当劳动阶层无休止地在困乏、贫穷的痛苦中挣扎时,上层社会却在与富裕、舒适的厌倦打持久战。在内在或主观的状态中,对立的起因是由于人的受容性与心灵能力成正比;每个人对痛苦的受容性,又与对厌倦的受害性成反比。人的迟钝性是指神经不受刺激,气质不觉痛苦或焦虑。无论后者多么巨大,知识的迟钝是心灵空虚的主要根源。惟有经常兴致勃勃地注意观察外界的细微事物的人,脸上才不会流露那种空虚。厌倦源于心灵空虚,好比兴奋过后的人们需要寻找某些事物填补空下来的心灵,但人们寻求的事物又大多类似。

例如,人们依赖的消遣方式、他们的社交娱乐和谈话内容多是一样的,毫无变化而言。由于心灵的空虚,有多少人在阶前闲聊,在窗前凝视窗外,又有多少人寻求社交、余兴、娱乐和各类享受,于是奢侈浪费与灾祸接踵而来。人避免祸患最好的方法,就是增加自己的心灵财富,人的心灵财富越多,厌倦所占的空间就越少。在错综复杂的自我和包罗万象的自然里,那不衰竭的思考活动,寻找新的材料,从事新的组合。这样一来,可以不断鼓舞心灵,除了休闲时间以外,厌倦是不会趁虚而入的。

另外,高度的才智基于高度的受容性、强大的意志力和强烈的感情之上。这三者的结合体使各种肉体和精神的敏感性增高。高度的想像力使人的不耐阻碍、厌恶挫折等性质得到加强并进而使整个思潮都好像真实存在一样。人受苦的种类取决于人的天赋气质,为了对付他所忍受的苦难人总要采取手段来影响客观环境,因此,客观事件对他总是具有特殊意义。

智慧首先努力争取的无非是免于痛苦和烦恼的自由,求得安静和闲暇,生活得平静和节俭。减少与他人的接触,所以在他与同胞相处了极短的时间后就会退隐;若他有极多的智慧,他就会独居。具备内在财富越多的人,向他人求助的机会就会越少;也可以这样说,他人能给自己的也越少。所以,一个人智慧越高,越不合群。倘使智慧的“量”可以代替“质”的话,人活在大千世界中的自由度就会多一些。不幸的是,人世间一百个傻子无法代替一个智者。更不幸的是人世间傻子又何其多。命运的确是不可琢磨的。虽人各有志,但往往在实现理想时,会遇到许多困难,反而使自己走向与志趣相违的路,竟一举成功。我想我就是一个例证。

路有很多条

——松下幸之助

我降生在一个贫苦人家,十岁时便为了生计外出打工。在今天一天工作八小时是国家制度规定的,但那个年代,我必须从早到晚的忙着干活,除了“老板家人的生日”和过年外,整年都没有休假。自然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可以念书。

细心的母亲见我时常呆坐,知我渴望念书,就建议我白天到公司上班,晚上找个夜校汲取一些知识。我也想这样做。但父亲坚决反对,认为既已从商,就应该一心一意学做生意。所以在十七岁之前我一门心思全用在工作上。

其实,现在想想,父亲还是有道理的,因为当时在工作中学到的一些买卖的技巧,对我后来的发展非常有帮助。所以,我对于自己没能多读点书,也并不感到遗憾。

命运的确是不可琢磨的。虽人各有志,但往往在实现理想时,会遇到许多困难,反而使自己走向与志趣相违的路,竟一举成功。我想我就是一个例证。

单凭自己的头脑往往难成其事。个人的视野毕竟是很狭窄的。个人所能知道的,又是少之又少,其他不知道的,可以再从暗中摸索。所以,不必要紧盯住一件自己从来不知晓的事不放,若能一开始认为自己什么也不懂,反而不会有心理负担,而易于接受新的事物。总而言之,人类的知识领域是广大的。对我们生命中的一切事物,都应抱着随和、满足的态度去面对,这样才能使自己生活得快乐、幸福。忘却活的现实而大发议论,容易流于繁琐的讲话和注释。

失去人性的学问

——池田大作

可以认为,现代的学问企图将一切事物都加以科学分析,而人性这最重要的东西却被忽略了。我认为,所谓人类,就是依靠思想形成理念,设定理想,并为这个理想进行努力的客观存在。人类的高贵就体现在这里。当然,在现实中,重要的还有某事如何如何之类的分析和真伪的判断。但是,进行分析和判断,就要预测某事如何如何,这就包含了理想,而要实现理想,就要树立应该怎么做的判断基准,为此,分析和判断又是非常必要的。我认为,追求理想和重视现实,这两方面人类都具备,而且两方面都具备才是中庸之道,才是正确的思想方法。

学问是为人类的需要而存在的,如今,我们被迫忘记了这个不说自明的道理。其根本原因是:本来学问是从“人”出发的,而在当今社会,人们已不再好好学习这个学问的基础,而一味追求最新的成果。人们之所以会采取这种做学问的态度,归根结底,是由于一切一切的基本点——“人的观念”没有确立。当然,“人”是不会被所有从事专业的人们淡忘的,但是,由于没有一个能抓住人类整体形象的尺度,不知不觉,就会把自己专业领域的方法当做看待人类的基本尺度了,这样,现代的悲剧就发生了。政治也好,经济也好,科学也好,凡是和人类自身有关的学问,可以说,在今天这个时代都是必需的。

忘却活的现实而大发议论,容易流于繁琐的讲话和注释。当然,仔细考证文献也是很重要的工作,但不要忘记其中的根本精神,并且要设法将这一根本精神运用于实践,服务于现实世界。这才是研究一切学问、思想的正确方法。

在一切观点的根本之处,我们必须紧紧盯住“人”的存在,必须掌握深刻理解人的重要性的价值观。面对那些忘却“人”的思想和运动,不管它们在形式上多么符合逻辑,也不管它们用多么庞大的体系来装饰自己,我们都要保持冷静的头脑,不被表象所迷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