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初到未来世界

第二章初到未来世界

“因为出了一点事故，整台机器直到今天上午才完成。我的第一架时间机器是在今天十点钟开始旅程的，我一手握住启动杆，另一只手模着制动杆，先按了按启动杆，随即又按了按制动杆。我好像感到头晕目眩，像是在恶梦中坠入深渊^¹。我朝四周张望，实验室和原来没有两样。难道发生了什么事？我马上怀疑是自己的脑袋一时糊涂，这时我注意到了钟，刚才好像还指在十点一分的地方，可现在都快三点半了！

“我吸足一口气，咬紧牙，双手猛抓启动杆，机器‘砰’的一声出发了。实验室里雾气腾腾，随即便黑了下来。瓦切特夫人走进来，朝花园的门走去，显然她没有看见我。我想她走过去该用一分钟左右的时间，可我觉得她好像是火箭般穿过房间的。我把启动杆推到底，夜幕像熄灯似的突然降临了，再一转眼，已到了明天。实验室一片昏暗，雾气弥漫，接着越来越暗。明晚的黑夜来临了，接着又是白天，黑夜白天，越变越快。机器旋转的嗡嗡声震耳欲聋，一种奇怪而又莫名的慌乱感爬上我的心头。

“我无法表达在时间旅行中的感觉。那是极其令人难受的，就像人们在环滑车上——只得听天由命，一直朝前冲！我也有那种自己马上就要粉身碎骨的预感。我加速后，昼夜的交替快得像一只黑翅膀在拍打。模糊不清的实验室好像立刻就要离我而去。我看见太阳快速跳过天空，每隔一分钟跳一下，每分钟代表着新的一天。随后不过一分钟时间已从一个季节晃到了另一个季节。后来，我的节奏已高达每分钟走过一年的速度。时间一分钟一分钟地过去，白雪掠过大地又消失了，接踵而来的是明媚而短暂的春天。

“开始时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喜悦。我的确感到了机器在笨拙的摇晃，不知道这是什么缘故。可我脑子昏沉沉的，哪有心思去多管。就这样，我怀着越来越狂乱的心情直冲未来。起先，我几乎没想过要停下来，只是体会着这些新奇的感受，其他什么也不想。但是别的新景象也随即在我心中出现了—— 一种好奇心和随之而来的恐惧——最后它们完全控制了我。难以捉摸的朦胧世界在我眼前掠过，此起彼伏。要是我走近去看这个世界，我想，人类无数奇特的成就和我们原始文明的伟大前景都不可能在眼前出现。我看到宏伟的建筑在我身边升起，比我们现在这一时代的任何建筑还要壮观，可它们仿佛是建筑在虚无缥缈中的海市蜃楼。我看见一片比刚才更浓的绿色涌上山腰，停留在那里，郁郁葱葱，丝毫没有冬日的侵扰。即便我的双眼被美丽的风景迷惑了，可地球在我看来似乎仍然无限美好。于是我想到要停下来。

“突然下起了巨大的冰雹，我想停下来。但停下来也有危险，因为我变得稀薄了，像水蒸气一样在纵横交错的物质空隙间游动！但停下来就会把组成我身体的一个个分子撞在挡我路的东西上，也就是说使我的原子同障碍物的原子发生紧密接触，以致产生庞大的化学反应（可能是一次大爆炸）把我和我的机器炸到九霄云外，炸进未知世界。现在这危险已无法避免，我像个不耐烦的傻瓜，狠拉操纵杆，机器顿时飞转起来，把我双脚朝天甩了出去。

此时，我站起来环视四周，雾蒙蒙的风雨里，一座显然是用白色石头雕成的塑像依稀矗立在杜鹃花后面。除此之外，什么都看不见了。

“等一切都恢复平静后，白色塑像看得更清楚了。塑像很高，一棵白桦树才接到它的肩膀处。塑像是用大理石雕的，样子有点像长着翅膀的斯芬克斯，不过它两旁的翅膀没有垂着，而是伸展着的。我一手抓鞍座，一手抓杠杆，气喘吁吁地摆好了再次登上机器的架势。

“但当我清醒过来的同时，我的精神也逐渐恢复了。我更加好奇而又无所畏惧地望着这个遥远未来的世界。我看见不远处一幢房子的高墙上的一个圆门里，有一群身穿华丽软袍的人，他们也看见了我，一个个朝我这边张望。

“突然间，我听到声音传来，只见白色斯芬克斯像边的树丛里人头攒动，许多男人在奔跑，其中一个出现在一条小路上，这条小路直通我和时间机器所在的那方小草坪。他是个弱小的家伙身穿紫袍，腰里束了条皮带，脚上穿的是凉鞋还是靴子我看不清楚。他裸露着小腿，头上也没戴帽子。这时我才注意到天气是多么温暖。

“他英俊潇洒、风度翩翩，可脆弱无比，这使我很吃惊。

“一眨眼的功夫，我和这个来自未来世界的脆弱者已面对面地站着了。他径直走到我跟前，看着我的双眼大笑。他无所畏惧的模样立即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接着他转身对跟着他的两个家伙讲话，他讲的话听起来很古怪，但声音却清脆悦耳。

“其余的人也走了过来，不一会儿，八九个这样的家伙围住了我，其中一个和我打了声招呼。真是奇怪，我想我的声音对于他们或许是太刺耳，太低沉了。于是我摇了摇头，用手指指自己的耳朵，又摇了摇头。他朝前跨了一步，犹豫了，接着碰碰我的手。

这时我感到背上肩上也有柔小的东西在触摸，他们是想确定我是不是真的，这根本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这些漂亮的小个子身上确实有种东西能使人产生信心——他们温文尔雅，像孩子似的悠闲自在。此外，他们又是这样脆弱^²，我完全可以像玩塔罗牌那样一下子打倒他们十几个。不过当我看到他们红润的小手去触摸时间机器时，我只是随即做了个表示警告的动作。所幸的是，我及时想起了我一直疏忽的危险，于是用手伸进时间机器的栏杆，把启动杆拧下来放进了口袋。接着，我又转过身来，琢磨用什么办法来同这些小矮人交流。

“他们站在我面前我才能有机会仔细打量他们，我在他们精美得如同德累斯顿瓷器的脸上看到的某些特征独一无二。他们的头发都是卷曲的，都长到齐脖子的地方，脸上连根毫毛都没有，耳朵小得出奇，嘴也不大，双唇又红又薄，下巴尖尖的，眼睛大而温柔，并且很有气质。

“他们并不想和我交谈，只是站在我身旁，微笑着相互低声说话。我先开口，指指时间机器和我自己，接着犹豫了片刻，不知道如何来表达时间，随后我又指指太阳。一个穿紫白格子衫的特别漂亮的小东西马上顺着我的手势，学了一声雷鸣声，这使我大吃一惊。

“我突然变得不知所措，可他表示的含意十分清楚。我心中陡然冒出一个问题：这些小东西是傻子吗？

你们也许难以理解我怎么会有这个想法。要知道，我曾经预期八十多万年的人们在知识、艺术和其他任何方面都会远远超过我们。可他们中的一个突然问了我一个问题，他居然问我是不是乘着雷雨从太阳上下来的！这个问题表明他仍处在我们五岁儿童的智力水平上，也帮助我对他们的衣着、脆弱无力的四肢和虚弱的外表做出正确的判断。一阵失望感从心头掠过，我顿时感到我造这台时间机器是白费功夫。

“我点点头，指着太阳惟妙惟肖地学了一声霹雳。他们吓了一跳，全都后退几步，向我连连鞠躬。这时，其中一个冲我大笑，他把手里拿着的一串我从未见过的鲜花套在我的脖子上，这个举动获得了一片美妙的喝彩声。紧接着，他们全都跑来跑去采摘鲜花，笑着把花朵扔到我身上，差点没把我淹没在花堆里。你们没见过那种场面，几乎想象不出漫长的文化岁月创造出了何等娇嫩绚丽的花朵。接着有人建议把他们的玩具弄到最近的楼里去展览，于是他们带我走过白色大理石雕的斯芬克斯像（它好像面带微笑一直在注视我吃惊的神情）朝一座石头已受侵蚀的大厦走去。我跟着他们，按捺不住内心的快乐，想到我原来满心期盼的是人类极其严肃和聪慧的后代。

“在雕像的后面我看到了一座房子，房子的入口很大，整座建筑也绝对庞大。我最注意的自然是越聚越多的这些小人以及那些朝我张着大口的幽暗而神秘^³的大门。我从他们头顶上看到的这个世界给我留下的整体印象是一片交织着美丽的鲜花和灌木丛的荒园，一座早已没人看管又不长杂草的荒园。我看到一支支奇妙的白花高耸着，光溜溜的花瓣有一英尺宽。它们散布在斑驳的灌木丛中，像是星星点点的野花。可就像我说的，我这时没有去细看这些花，因为时间机器还扔在杜鹃花包围的草地上呢。

“其中大门通向一个与它相称的大厅，厅里挂着棕色的窗帘。屋顶处在阴影里。窗户有些装了彩色玻璃，有些没有装，温和的阳光照了进来。地面是用某种非常坚硬的大块白色金属铺成的，不是金属板而是金属块。地面磨损严重，据我判断，这是由于过去世世代代的人在上面来回走动的缘故，以致主道上都走出了深沟。大厅里横放着许多磨光的石板桌，桌面离地约有一英尺，上面堆满了水果，其中有些水果我能认出来，是肥大的紫莓和桔子，但大部分水果我不认识。

“桌子间散放着许多垫子。领我来的那些人坐上垫子，然后打着手势让我也坐下。没有进行任何仪式，他们便动手吃水果，把果皮和果柄之类的东西扔到桌旁的圆坑里。我倒很乐意学他们的样，因为我又渴又饿。我边吃水果边偷闲观察这个大厅。

“我非常吃惊这个大厅的外表。窗户上污迹斑斑，像幅几何图一样子，玻璃已多处破碎，窗帘的下摆蒙上了厚厚的尘土。我还看到身旁那张大理石桌子的一个角也裂开了。不过，总的感觉还是富丽堂皇，生动别致。厅里大约有几百号人在用餐，大多数人尽量坐在靠近我的地方，他们边吃水果边饶有兴趣地望着我，小眼睛闪闪发光。他们都穿着同样柔软牢固的丝绸服装。

“我看着他们吃的东西才发现他们只吃水果，这些遥远的未来人是严格的素食者。虽然我嗜肉成性，可跟他们在一起，也只得以果代肉了。的确，后来我发现，马、羊、牛和狗都继鱼龙之后灭绝了。

“不管怎么说，我现在和你们讲的是我在遥远未来吃水果餐的情形。我稍感饱足之后，便立即决定学习这些陌生人的语言。显然这是我接下来首先的事情。先从水果学起倒也方便。我拿起一个水果，做着手势叽里咕噜询问起来，可就是表达不清我的意思。

“我很快发现了一件怪事，我的那些小主人对什么都缺乏兴趣。他们会和孩子一样惊奇地喊着向我跑来，但他们又会像孩子一样随即停止对我的观察，逛到别处去找别的玩具玩。晚饭结束了，我才注意到起初围着我的人几乎已经走光了。

“当我走出大厅的时候，傍晚的宁静已降临大地，西落的太阳照亮了四周的景色。起先，这里的很多事情都叫我费解^⁴，一切都同我熟悉的世界截然不同——连花都不一样。我刚从里边走出来的那幢高大建筑坐落在一个大河谷的坡上，可泰晤士河从它现在的位置移离了大约1600米的距离。我决定登上大约2400米开外的一个山峰，站在上面可以在遥远的802701年把我们的这颗行星看得更加清楚。要说明一下，这个年代是我机器的小转盘记录的时间。

“就在这时候我又想到了别的事情，我望着那五六个跟着我的小家伙，陡然发现他们全都穿着一样的服装，柔软的脸上全都不长毛，他们全都长着像女孩一样浑圆的四肢。你们或许会觉得奇怪，我以前居然没有注意到这些。可这一切太奇怪了，这次他们的脸我看得十分清楚。从服装和区分两性的特征来看，这些未来人都是一个模样。小孩子在我看来好像只是比他们的父母亲小一号而已。我随即得出结论，这时候的孩子成熟得特别早，至少在生理上是这样。我后来找到了解释这个看法的充分证据。

“看到这些人生活在悠闲和安全之中，我感到他们男女长得很像也就成了意料中的事，因为男刚女柔，家庭的建立和职业的不同都只是体力时代战斗的需要。在男女人口众多而又平衡的地方，过度地生儿育女对于一个国家只会是坏事而不会是好事；在暴力罕见和后代安居的地方，家庭不太需要讲求效率——确实没有必要；在孩子的需求上出现的男女特殊化也不再存在。即使在我们自己的时代里，这个现象也已开始出现。在那个未来世界里，这个转变过程已经完成。我必须提醒你们，这是我当时的想法，我后来才领教了这种想法是多么不符合实际情况啊。

“随后，我的注意力被圆顶下一个井一样美丽的建筑吸引住了。我思路一转，心想这里居然还有这种建筑存在，接着又陷入了刚才的沉思。靠近山顶的地方没有什么大建筑物，由于我的步行能力相当出色，于是很快就抛开了跟着我的人。继续向前，来到山顶上。俯视我们过去的世界在那漫长的一天结束时夕阳笼罩的辽阔景象。这是我从未见过的迷人风景。太阳已经下山，西边金光灿灿，地平线上泛出几道紫红色的光芒^⁵。下面是泰晤士河旁的山谷，泰晤士河镶在中间，宛如一条磨光的钢带。我刚才提到过点缀在斑驳的绿草丛中的大宫殿，其中有些已成废墟，有些还住着人。在这个荒园世界里，到处矗立着白色或银色的塑像，到处是圆顶或笔直的方形尖塔。没有树篱，没有产权标志，没有耕作的迹象，整个世界俨然成了一个荒园。

“我好像觉得遇上了正在走向衰败的人类。红色的日落使我想起人类自身的日落。我第一次认识到，我们现在从事的社会劳动的古怪后果。可是，仔细想想，这又是非常合乎逻辑的后果。力量是需求的产物；安全助长衰弱。改善生活条件的工作——使生活越来越安全的真正文明化过程——已稳步走向顶峰，人类团结起来战胜自然的胜利一个接着一个，我们现在看来只是梦想的事情已成为有目的从事的工程，并且正在付诸实施，其中的收获就是我所看到的情景。

“其实这一调整是在我的时间机器跳跃过的时空里完成的。空中没有蚊虫，地上不长杂草，到处都是水果和又香又美的鲜花，彩蝶翩翩飞舞。预防性医疗这一理想已经实现，疾病也已灭绝。逗留期间，我没有见到任何传染病的迹象。我后面还要告诉你们，甚至连动植物的衰落和腐烂也都深受这些变化的影响。

“社会成就也受到了影响。我看到人类居住在富丽堂皇的房子里，衣着华贵，‘然而却没有看见他们从事什么艰苦的劳动。没有任何斗争的迹象，既没有社会斗争，也没有经济斗争。商店、广告、交通、所有构成我们这个世界主体的一切商业贸易都没有了。在那金色的傍晚，我突然想到，天堂社会这个概念也是很自然的。我猜想，他们遇上过人口增加的问题，但他们肯定采取了有效措施，因为他们的人口已停止了增长。

“但是随着环境的变化而来的必定是对变化的适应。除非生物学全是胡说八道，否则是什么促使人类产生智慧和活力的呢？当然是艰难和自由。在这样的条件下，只有积极灵巧的强者方能生存下来，弱小者只得靠边。这样的条件助长有能力的人忠诚合作，助长自律、忍耐和果断。而家庭的建立以及随之产生的强烈的倾慕、对子女的温存和父母的自我奉献，都在孩子即将遭受的种种危险里找到了正当的理由和根据。现在，这些即将来临的危险在哪里呢？有一种情感正在兴起，它将不断发展，与夫妻间的倾慕、强烈的母爱以及一切激情背道而驰。因为这些激情现在已经成了多余的东西，它们只会使我们感到难受，感到残酷无情，是和我们美好快乐的生活不相协调的。

“我想到这些人长得都很纤弱，想到他们贫乏的智力和那大片的废墟。这使我更加坚信人类完全征服了大自然，因为征服之后才会出现宁静。人类曾经是强大的、精力充沛的聪明的人，他们用巨大的活力改变了自己的生活条件。现在我们来看看改变后的条件引起的反应吧。

“即使在我们生活的时代里，某些引起曾经是生存所必需的癖好和欲望也成了我们不断失败的原因。例如，勇敢和对战争的热爱对于一个文明人来说已帮不了什么大忙，甚至还可能成为障碍。在身体健康和没有危险的情况下，体力和智力都会变得无所适从。我断定，他们在漫长的岁月中不曾有过战争甚至暴力事件的危险，不曾有过遭遇野兽的危险，不曾有过任何需要他们增强体质去抵御的疾病，他们也不需要参加艰苦的劳动。在这样的生活中，我们所说的弱小者就和强壮者具备了同样的保护能力，弱小者也就不再弱小。实际上他们更具自卫的能力，因为强壮者由于精力无处发泄只会感到烦躁不安。毫无疑问，我所见到的精美建筑，是我们人类现在毫无目的的精力同自己的生活条件完美地协调之前最后一次奔涌的产物。这是一场全面的胜利，它开始了最后的伟大和平。这历来就是人类的精力在安全环境中的最终归宿，它沉迷于艺术，沉迷于权利，然后就是消沉与衰退。

“但是这仅仅的艺术在我眼中看来也要逐渐消失了。用鲜花修饰自己，在阳光下跳舞唱歌，这就是他们仅剩的全部艺术精神，仅此而已，甚至连这种冲动最后也会衰退成自我满足的消极行为。我们一直在痛苦和需求的这块磨石上接受磨炼。可在我看来，这块可恨的磨石终于在这里破碎了！

“我站在越来越黑的暮色中，心想我用这一简单的解释掌握了世界的奥秘——掌握了这些有趣的人的全部秘密。他们为抑制人口增长而发明的节育方法可能太成功了，他们的人口不是保持稳定，而是减少了。这可以用来解释那片废墟。我的解释和大多数谬论一样，听起来既简单又合乎情理。”

想到这里我的心里已经凉了半截，想不到未来世界的文明居然在慢慢倒退。这时，有几个小矮人从我身边走过，我望着他们心里不禁有一个声音在呐喊：“他们就是你的后代，看他们衣着鲜艳，但智商不过五岁孩童一般，人类正慢慢走向灭亡，哈哈。”我不知道我的内心藏着什么东西，是魔鬼吗？要不然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小矮子走过我身边的时候用非常诧异的眼光看着我，似乎在说：你这个大个子在干什么。我也看了看他，不知怎地，我看我们的后代都是一个样。

“此时，月亮慢慢升起来了。我突然感到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是个错误，因为在这里我孤立无援，在这里我无亲无故，甚至连语言都不通，只能用简单的手语来互相猜测对方的想法。但是为了科学研究，我决定在没完全弄懂他们全部的秘密之前我还是不会离开这里的。

说到这里，心理学家转过身对时间旅行者说：“噢，你干脆就在那个世界不回来好了，那样的话，我想你应该会非常受欢迎的。”

“别开玩笑了，你这个家伙的脑袋总是在思考一些不着边际的问题。”在火炉旁边的医生说道。

“那么那个世界的气候跟我们这里大不一样喽？”心理学家接着问。

“是的，未来世界的气候比我们这里更加没有规律^⁶，有时候你可以看到倾盆大雨，但还有月亮高挂。一年四季也不是很明显，虽然我过去的时候应该是夏天，也可能在未来的世界一年都是夏天，地球的气候和季节在未来世界已经发生了巨大的改变。但是，说实话，我并不喜欢那样的气候。”

“当然，你刚到那里，我想肯定不会适应。”医生说道。

“那些小矮人长什么样子，你能画下来让我瞧瞧吗？”编辑说道。显然他是在为写这个素材做准备。

“我可不是画家，画不出来。你看过《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吧，和那里的小矮人差不多。”时间旅行者顿了顿身子说道。

“噢，我可没那个时间。”编辑说道。

“那里的水果你也吃过了吧，觉得怎么样？” 心理学家问道。

“很显然，那里的水果非常可口，远远胜于咱们现在的苹果、香蕉、鸭梨。它们的样子也长得特别奇怪，有一种长在地里，我们只吃它们的叶子；还有一种它们生长在水里，我很难想像它们在没有氧气的供应下是怎么生长的。”时间旅行者脸上露出很享受的表情，彷佛现在他正在享受这些美味。

“你应该带回来几个让我们尝尝，真的。”心理学家用手搔了搔头发说道，好像他损失了许多金银财宝一样。

“我能回来已经是大幸了，真的，你没看到我刚回来的时候吗？简直就像一个乞丐一样。即使这样，我仍然庆幸我回来了。要不然，留在那个世界上我真不知道怎么生活一辈子。”时间旅行者背对着我们说道，我们都看不到他的表情，不知道他到底是喜还是悲。

“你在那里呆了多久，这些小矮人真的不得病吗？”医生问道。

“当然，我基本上到过它们吃、住、玩的任何地方，没有看到一个小矮人得病，更不用说传染病了，在任何地方他们脸上都洋溢着健康的神情。有时候，我真羡慕它们，如果我们也能这样该多好啊！”时间旅行者说道。

“如果它实现了，我想我们这个世界会乱套的，人类的寿命被动地延长，他们就不会珍惜生命了，更不会珍惜别人的生命了。人类也没有了干劲儿，整天浑浑噩噩的混日子。天啊！没有比这更可怕的事情了！”医生惊声尖叫。

“噢，隔壁听到你这么喊会回来投诉的，这到底是我家。不过你说的很对，我和你想的也一样。”

“未来世界的女士难道都一个模样吗？”心理学家问道。

“是的，我看都一个样儿，可能他们自己看对方不一样。这一点可能也有好处，因为他们不会因为外貌而决定自己的喜好了。”时间旅行者说道。

“他们真的没有农民和工人吗？他们的吃的、穿着从何而来呢？”编辑又问道。

“确实，他们没有任何的生产工具，也没有种任何水稻之类的粮食。这一点刚到那里的时候我也很是疑惑^⁷，但是后来我慢慢了解了。我先卖个关子，这个以后我会介绍到。”时间旅行者答道。

“好吧。”编辑显得很不情愿地说道。

“我还有一个问题，希望你能为我解答，那些小人有什么组织吗？以家庭或者是区域来区分的？”医生问道。

“我没有看出来他们有任何组织，甚至我分不清他们谁是谁的长辈，谁又是谁的晚辈。可能咱们的后代已经完全舍弃了这个类似于枷锁的东西，没有战争、没有文化、没有国家，只有一群行尸走肉，这便是我们的后代。”时间旅行者搓了搓手里的烟叶，拿起放在桌子上的烟斗，抽起了烟。

“这听起来很可怕。”心理学家说道。

“我为我们的后代感到悲哀，也为现代人感到悲哀。”编辑说道。

“应该有什么法子能改变这种趋势的吧？”医生转向时间旅行者问道。

“我只是一个科学家，并不是一个人类学家和历史学家，我想不出什么法子能减缓人类衰退的步伐。”时间旅行者说完后赶紧抽了口烟。

“也许你到的那个时代已经是共产主义社会了，人人平等了。没有那些所谓的规矩和栓在人身上的枷锁了。”心理学家说道。

“啊，共产主义！”编辑突然叫了起来，可能他觉得共产主义是十分神圣的境界。

“并不是这样的，他们有恐惧的东西，比如夜晚。并不是每天都无忧无虑地活着的。我一直认为人类无法达到共产主义，因为共产主义只是人类对美好境界的一种憧憬罢了。每个人都是一个独立而又单纯的个体，世界上，甚至宇宙中也不可能找到一模一样的人。共产主义宣扬的是一切都一样，并且享受的东西也必然一样。我想这个目标一直到人类消亡的时候也无法达到。一群山羊中总要找到一个领头的。就是这个道理。”时间旅行者抖了抖烟斗说道。

“我赞同！”心理学家首先说道。

“我也觉得你说的很对。”医生接着说道。

“所以我觉得我们现在所处的时期是很落后的时代，一切文明才刚刚起步，一切规则才刚刚建立起来。没有什么所谓的幸福感所言。”时间旅行者继续说道。

“现在的我们只是在夹缝中寻找快乐罢了。”医生应和道。

“在夹缝中怎么可能快乐呢？”心理学家问道。

“非常短暂的快乐，就像我们一辈子中能快乐的时候加一起不过一年。”医生解释道。

一群人此时都沉默了，谁也不说话。外面的蛙叫更加加深了这种沉默。

“会改变的，我相信人类会克服种种困难变得好起来的。”乐观的心理学家说道。

“但愿如此吧！”时间旅行者说道。

“后来怎么样？请您继续讲下去吧。”编辑迫不及待地说。

“请听我说，那个夜晚我思考了很多，很多关于人类的趋势这类的一些问题，我在森林里穿梭^⁸，没有一个小矮人的影子，周围全是一些奇花异草，我很纳闷为什么我没看到过一只野兽，按理来说这里应该是野兽横生的啊。”

“来到了山顶上，向下俯视，我看到三、四个小矮人在河边洗澡，我此时心情非常澎湃，慢慢加深了对我们后代了解的那种心情。”

“从他们的面貌上来看，这些小矮人都是非常光鲜的成年人。但是在精神世界上，他们又都是大约五岁孩童的智商，我真的不知道人类文明为何会后退至如此严重。很显然，人类似乎征服了大自然，驯服或者消灭了所有的野兽。这个世界表面看起来是那样的和平，但是在这种和平之下隐藏着那种混乱的秩序。人与人之间不知道如何去相处，他们只对新鲜事物感兴趣又很快会对新鲜事物失去信心。每个人都只为自己的利益着想。

此刻另一个深刻的问题困扰着我：他们是如何维护这种日常生活的呢？很显然他们已经丧失了各种劳动技能，每个人只能做很简单的事情，每个人想的也是极其简单甚至愚蠢的问题。每一天他们活着在我看来已经没有丝毫意义可言，就是重复着吃喝玩乐这些事。他们似乎就这样能无忧无虑地生存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