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返回现实世界
“我已经对你们讲过我在时间旅行中遇到的恶心和混乱的情景。这次我在鞍座上姿势没坐对,斜着身体并且没有坐稳。有一阵子,时间机器摇摇摆摆,上下颠簸1,我贴紧机器,根本没留意我是怎样飞远的。当我定下神来再次观察刻度表时,我吃惊地发现我又到了别处。一个表记录单日,一个记录千日,一个记录百万日,还有一个记录十亿日。这下我没有开倒档,而是推动操纵杆向前飞进。当我注意这些指示器时,我发现千日的指针像手表的秒针一样在飞转,在飞向未来。
“我继续向前行进,周围的一切慢慢发生了奇异的变化。突突跳动的灰色变得更暗了,接着(虽然我仍以高速在行驶)昼夜眨眼般的交过又出现了,这通常表明飞行速度较慢,而且越来越明显。起初我真给弄糊涂了。昼夜的变化越来越慢,太阳通过天空也越来越慢,最后它们好像要用上几个世纪的时间。终于一片稳定的暮色出现在大地上,只有著星闪过阴沉的天空时才不时地将它划破。表示太阳的光带早已消失,因为太阳已停止落山。它只在西方上上下下,而且变得更大更红。月亮已跑得无影无踪。星星的旋转也逐渐变慢,成了蠕动的光点。终于,在我停机前不久,又红又大的太阳在地平线上静止不动了,像散发着闷热的一个巨大穹窿,还不时地隐去一会儿。它一度再次明亮起来,但迅速又回到了阴沉的赤热状态。我通过太阳起旺速度的减慢,发觉潮汐的涨落作用结束了。地球只有一面朝着太阳,就像我们自己的时代里月亮只有一面地向地球。我小心翼翼地开始倒转行驶方向,我这样小心是因为我上次摔的倒栽葱还历历在目。旋转的指针越来越慢,千日针似乎不动了,单日针在刻度盘上也不再是一片模糊。指针继续放慢速度,荒凉海滩的朦胧轮廓渐渐清晰起来。
“我轻轻地停下时间机器,坐在上面眺望远方。天空不再是蓝色的,东北方向墨黑一片,苍白的星星在黑暗中不停地闪耀。头顶上是一片深印度红,没有星星。东南方向渐渐发亮,地平线上成了一片鲜艳夺目的猩红色,太阳巨大的躯体躺在那里,红彤彤的,一动不动。我周围的岩石都呈刺眼的红色,我最初能够看到的全部生命迹象是翠绿的植物,它们覆盖了东南面的每一个凸现的地方。这是人们在森林里的青苔或岩洞里的地衣上看到的那种浓绿,这类植物一年四季都生长在缺乏阳光的阴暗处。
“时间机器就停在一个倾斜的海滩上。大海向西南方向伸展,汇进了苍白天空下清晰明亮的地平线。没有激浪,也没有波涛。因为天空中连一丝风也不吹。海上只有像呼吸般轻柔的细浪微微起伏,显示这永恒的大海仍然在运动。海岸把海水撕开,海岸边是一层厚厚的盐霜,在惨淡的天空下呈粉红色。我感到一阵头闷,我注意到自己呼吸非常急促。这感觉使我想起了我唯一的一次登山经历,我由此判断空气比我们现在要稀薄。
“远处荒凉的斜坡上传来一声尖叫,我看到像是一只巨大的白蝴蝶,斜着身体,拍翅飞上天空,又盘旋着在斜坡那边的小山丘上消失了。它凄凉的叫声吓得我浑身哆啸,我在机器上更加坐稳了身体。再一次举目四望,看到不远处我原以为是一块红岩石的东西正在向我缓缓靠过来。这时我看清这东西其实是一只巨蟹一样的怪兽。你们能想象出和那边桌子一样大的巨蟹吗?它的许多腿缓慢又不稳地爬动着,大螫摇摇晃晃,长长的触须像赶车人的鞭子晃悠着在探路,凸出的双眼在金属似的面孔两侧向你闪烁。它的背上皱痕条条,上面长着难看的节疤,布满了硬壳。我可以看到它爬行时,结构复杂的嘴里伸出许多触须在摇曳探索。
“我注视着正在朝我爬来的这个凶神恶煞2,感到脸上像栖着苍蝇一样有东西在弄我痒痒。我想用手把它拂去,可它立刻又回来了,几乎与此同时我的耳边也有东西伸了上来。我挥手打去,抓到了像线一样的东西,它正迅速从我手里脱出去。我感到一阵可怕的恶心,转过身来,发现我抓住了正爬在我身后的另一只巨蟹的触须。它罪恶的眼珠在打转,嘴巴馋涎欲滴,难看的大钳上盖着粘乎乎的海藻,正朝我落下来。我立即抓住操纵杆,把时间机器开到距离这些怪兽一个月的时间里。不过我仍然在同一个海滩上,并且刚停下来就清楚地看到了它们。昏暗的天色下,好像有几十只蟹怪在翠绿的叶片中爬来爬去。
“我无法向你们表达笼罩着世界的那种可恶的荒凉感。东方红色的天空,北方的漆黑,咸水的死海,爬着这些缓慢、令人作呕的怪兽的石滩,植物呈现令人难受的绿色,所有这一切促成了这种叫人毛骨悚然的效果。我又向前开了一百年,还是那个红太阳,只是大了点暗了点,还是那片奄奄一息的大海,还是那种阴冷的空气,还是那群陆地甲壳动物在绿草和红岩中爬进爬出。而在西边的天空中,我看到一条淡淡的弧线,像一轮巨大的新月。
“我就这样旅行着。由于地球命运的变幻莫测,我每飞越一千年左右的时光便要停下来,怀着一腔奇特的迷恋之情眺望西天的太阳,看着它越变越大,越变越暗,望着古老的地球上的生命渐渐逝去。终于,在三千万年以后,太阳这个巨大的赤热的穹窿遮住了将近十分之一的阴沉的天空。接着我又停住时间机器。因为成群爬行的巨蟹消失了,红色的海滩除了青灰色的叶苔和地农好像已没有生命,现在这海滩上出现了斑驳的白色。一股寒气向我袭来。白得罕见的雪花旋转着一阵阵落下。东北方黑暗的星空下,雪光融融,我可以看到白里透红的山峰绵延起伏。海边结着冰,海面上漂着冰块,但是盐海的主海面仍然没有结冰,辽阔的大海在不朽3的夕照下泛起一片血红。
“我朝四周张望,想看看是否有动物留下的痕迹。一种莫名的恐惧使我始终没有离开时间机器。但是,地上、空中、海里我都没看见有什么在活动。只有岩石上的绿色粘液表明生命还没有灭绝。海里出现了一道浅浅的沙坝,海水从海滩上退了下去。我仿佛看到一个黑东西在这沙坝上扑扑地跳动,可当我定神细看时,它又静止不动了。我断定我是看花了眼,坚信那黑东西只是一块岩石。天上的星星耀眼夺目,可我好像觉得它们不在闪烁,但我确信,它们是巨型螃蟹。
“突然间,我注意到太阳西侧的圆弧发生了变化,弧线上出现了一个凹角,一个小湾。小湾越变越大,我目瞪口呆地望着渐渐暗下来的白天,随即认识到日食开始了。不是月亮就是木星正从地球和太阳之间穿过。很自然,我起先以为是月亮,可有许多迹象使我相信真正看到的是一颗内圈行星在离地球很近的地方经过。
“天色迅速转黑。突然起风了,冷风从东方吹来阵阵凉爽,空中缤纷的雪花越飘越密,海边传来了大海的混乱低语。除了这些没有生命的声音,世界寂静无声。寂静无声?要描述这种寂静是不容易的。所有的人声、羊叫声、鸟叫声、虫鸣声,一切构成我们生活背景的骚动声全都结束了。
天色越来越黑,旋转的雪花也更密了,在我眼前飞舞,空中的寒气更加强烈了。终于,远处白色的山峰,一个紧挨着一个消失在黑暗之中。微风转成了萧萧寒风。我看见日食中心的黑影向我袭来。顷刻间,只能看到苍白的星星了,其他的一切都处在昏暗的朦胧中,天空一片漆黑。
“面对茫茫的黑暗,我胆战心惊。刺骨的寒冷和呼吸时感到的疼痛都使我支撑不住了。我浑身颤栗,恶心得要命。这时,太阳的边缘上又出现了一个赤热的圆弧。我走下机器想休整一下,我感到晕头晕脑,无法面对自己的归途,站在那里,心里又恶心又烦乱。这时候,我又看到了沙坝上的那东西在动,这下可以肯定它是会动的东西,后面是一片红红的海水。这是个圆溜溜的东西,可能和足球差不多大小,或许还要大点,触须拖了下来。在滚滚血红色波涛的映衬下,这东西看上去似乎是黑色的,并且一阵阵地到处乱跳。接着,我感到自己简直要晕过去了。但是,我极其害怕倒下来,害怕一个人无依无靠4地躺在这还远而恐怖的昏暗中。我强打精神,爬上了鞍座。
“我就这样回来了。我肯定有很长一段时间坐在机器上失去了知觉。昼夜眨眼般地交替恢复了,天空是蓝色的,太阳又成了金黄色。我的呼吸舒畅多了。起伏绵延的陆地轮廓时隐时现,刻度盘上的指针飞速回转。终于我又看到了房屋模糊的影子,这表明我已经飞到人类的没落时期。这些景色变化着从我的眼前消失,新的景色随之出现。不一会儿,百万日刻度盘上的指针指到零上,我放慢速度,认出了我们自己时代的熟悉的小型建筑。千日指针回到了起点,昼夜的变换越来越慢。接着,我的周围出现了我实验室的熟悉的墙壁,于是我非常轻缓地放慢了机器的速度。
“我看到的一件小事使我觉得很奇怪。我想我已对你们讲过,我刚出发时,也就是在我加速前,瓦切特夫人正巧走过实验室,我觉得她的速度快得就像火箭。回来的时候,我又经过了她穿过房间的那分钟。可这时她的每个动作好像就是她上次动作的倒转。通花园的门开了,她悄然无声地回到实验室里,背朝前面,在她上次进来的那扇门后消失了。在这之前,我似乎看到了希尔叶,但他只是一闪而过,就消失了。
“于是我停下时间机器,我又在身旁看到了原先熟悉的实验室、我的工具、我的各种设备,它们和我离开时没什么两样。我摇摇晃晃地跨下那玩意儿,坐到长凳上。有一阵子,我浑身抖得很厉害,之后渐渐平静下来。我周围是原先的景物,它和以前一模一样。我可能在那里睡着了,整个事情简直就像一场梦,像噩梦一般。
“不,不完全如此!那玩意儿是从实验室的东南角出发的,它回来时却又停在了你们当初看到它时的那个西北方向的靠墙处。两地的间距恰巧是我登陆的小草坪到莫洛克人摆弄我机器的白色斯芬克斯像座基的距离。
“有一会儿我的脑子停滞了。我很快站起身,穿过过道来到这里,我是一瘸一拐走过来的,因为我的脚很痛,并且还脏得要命。我看到了门边桌子上的那份《帕尔马尔报》,发现日期确实是今天,再看钟,发现时间即将八点。我听到你们的声音和盘子盆子的铿锵声。我犹豫不决,我感到非常恶心和虚弱5。这时,我闻到了香喷喷的肉昧,于是推开门见到了你们。接下来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我洗澡,吃饭,然后我就开始给你们讲我的奇妙历险了。”
“我知道,”他停顿片刻后说,“我讲的这一切对你们来说绝对是难以置信的,但对我来说,唯一难以置信的就是我今晚能坐在这熟悉的老房子里,望着你们友好的面孔对你们讲述这些奇遇。”他看着医生。“不,我并不指望你们相信我的话。就把它当作谎话,或者预言,说这是我在车间里做的梦吧!就认为我一直在思索我们人类的命运,最终捏造了这个事情吧!把我对事情真实性的维护当作仅仅是使它引人入胜的一种艺术手法吧!把它当作一个故事,你们以为如何?”
他拿起烟斗,以习惯的动作紧张地在炉栅的横杆上敲敲。顷刻间房间里鸦雀无声。接着椅子开始吱吱嘎嘎,鞋子也在地毯上沙沙地擦动起来。我把目光从时间游客的脸上移开,朝四周的听众看看。他们坐在黑暗里,细小的光点在他们前面晃动。医生好像专心致志地在琢磨6我们的主人么。编辑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的雪茄烟头,这是第六支了。记者在摸他的手表。其余的人我记得都坐在那里没有动。
编辑叹着气站起身来。“可惜你不是写故事的人!”他说着把手搭到时间旅行者的肩膀上。
“你不相信?”
“恩。”
“我也认为你不相信。”
时间旅行者转向我们。“火柴在哪里?”他说。他点亮一根火柴,边抽烟斗边讲话。“老实告诉你们……我自己都几乎不相信……然而……”
他的目光带着默默的疑问落到小桌上面凋谢的白花上。接着,他把拿着烟斗的那只手翻了过来,我看见他望着指关节上还没愈合的伤疤。
医生起身来到灯前,细细打量桌上的白花。“雌蕊群很奇怪。”他说。心理学家俯身想看看清楚,同时伸手准备拿一朵。
“已经十二点四十五了,”记者说,“我们怎么回家去?”
“车站上出租马车多得很。”心理学家说。
“真是稀奇的东西,”医生说,“可我实在不知道这些白花属于何类植物。花可以给我吗?”
时间旅行者犹豫不决,接着他突然开了口。“当然不行。”
“这花到底是从哪里弄来的?”医生问。
时间旅行者把手放到头上,讲话时就像一个试图把躲避他的思想紧紧抓住的人。“它们是韦娜放到我口袋里的。当时我在时间旅行途中。”他期房间四周看了一眼。“真该死,我什么也记不得了。这房间和你们还有日常生活的气氛使我的记忆无法承受。我制造过时间机器或时间机器模型吗?这一切仅仅是一场梦吗?都说人生如梦,有时犹如一场噩梦,可我再也忍受不了这样的梦了,真是疯狂。这梦是从哪里来的?……我得去看看那架机器。真有这样的机器!”
他一把抓起火光闪耀的灯,提着它来到走廊里。我们跟着他。摇曳的灯光下,时间机器就在眼前,矮墩墩的,很难看,并且斜歪在那里。它是用黄铜、乌木、象牙和半透明的闪亮的石英做成的,摸上去很结实——因为我伸手摸了下机器的栏杆——象牙上有棕色的斑点和污渍,机器的下半部分有些草和青苔的痕迹,一根栏杆弯曲了。
时间旅行者把灯放到工作台上,伸手抚摸着损坏的栏杆。“现在没事了,”他说,“我对你们讲的故事是真的,真对不起把你们带到这里来挨冻。”他拿起灯,我们全都默不作声地回到了会客室。
他陪我们走到门厅,并帮编辑穿上了外套。医生望着他的脸,支支吾吾告诉他不能再劳累过度了,时间旅行者听了哈哈大笑。我记得他是站在敞开着的门口和我们大声道晚安的。
我和编辑合坐一辆出租马车回家。他认为这个故事是“花哨的谎言”,我自己却得不出任何结论。这故事是如此离奇和难以相信,时间游客的讲述又是如此的振振有词7和严肃认真。那一夜的大半夜时间我都醒着,老惦记着这件事。我决定第二天再去看望时间游客。
据说他在实验室里,另外这房子我也已经熟门熟路,于是我直接去找他了。可实验室里空无一人,我盯着时间机器看了一会儿,随后伸手碰了下操纵杆。这矮墩墩的、看上去挺结实的机器立即像风中的树枝一样晃动起来。它摇摇摆摆的样子尤其使我吃惊,我奇怪地想起了不许我乱摸乱动的童年岁月。我穿过走廊走了回来。时间旅行者在会客室里遇上了我,他正要出门,一手夹着一架小照相机,一手夹着一只背包。他看到我后哈哈大笑,只得伸出胳臂肘和我握手。“我很忙”,他说,“忙那边那个东西。”
“可你不会是在玩什么把戏吧?”我说,“你真的穿越时间了吗?”
“真的,我确实这样做了。”他真诚地望着我的眼睛,左右为难,随后他的目光在房子里转悠了一圈。“我只要半小时,”他说,“我知道你为什么来,你这人真好。这里有几本杂志,如果你愿意留下来吃午饭,这次我将向你彻底证明时间旅行的事,用标本和所有可能的东西,可你能原谅我现在离开一下吗?”
我同意了,但当时并没有听懂他话里的全部含义。他点了点头,沿着走廊朝前走去。我听见实验室的门砰的一声关上了,于是我在椅子里坐了下来,拿起一份日报。他午饭前准备干什么?这时,报上的一张广告突然使我想起我曾答应两点钟和出版商理查森见面。我看了看手表,发现赴约的时间都快不够了。我赶忙起身,沿走道过去和时间游客告别。
当我握住门把手的时候,我听到一声惊叫,惊叫嘎然而止,接着是一声喀哒和一声巨响。我打开实验室的门,一股旋风在我身旁刮了起来,房子里传来破玻璃落地的声音。时间旅行者不在里面。我好像看见一个鬼怪似的模糊身影,坐在一团旋转的黑黄相间的东西上,身影随即不见了,可它是那么透明,连后面摆有图纸的工作台我都看得清清楚楚。但当我拭目细看时,这幻影消失了。时间机器不在了。实验室的那一头空空如也,只有被掀起的灰尘在徐徐落下,很显然,一块天窗玻璃刚刚砸下来。
我感到一种莫名其妙的诧异。我知道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可一时又弄不清是什么奇怪的事情。我站在那里,目不转睛地望着眼前的情景,通花园的门开了,男仆走了进来。
我俩相互望了一眼,我的眼神落到了皎洁的月亮上,这时我心里有了主意。“先生难道是从那边出去的吗?”
“没有,先生。没人从这条路出来。我原以为在这里能找到他。”
这下我全明白了。我冒着得罪理查森的危险留了下来,等待时间旅行者的归来;等待第二个也许是更离奇的故事,等待他要带回的标本和照片。但是我现在又担心也许要等上一辈子了。因为时间旅行者已经失踪三年,众所周知,他至今没有回来。
我不知道时间旅行者到底会不会回来,但我想时间旅行者像是把我带到了一个湍急的河流面前,我只能在这个河流面前思考,到底是要跨过去还是在原地不动呢?这是他留给我的问题,可是我到现在也没有做决定。我能做的只是制造一只小船顺着河流前进。而这条河流又流向什么方向呢?这个我就不得而知了。对于我个人而言,时间旅行者的故事不仅开阔了我的眼界增长了我的学识,他还是我非常要好的朋友。每天我遇到困难的时候,时间旅行者总是尽心尽力地去帮助我,不管是物质上的还是精神上的。所以,对于他的话我还是特别相信的。那些怀疑时间旅行者的人只不是是最平凡最普通的人罢了,在他们发生的所有的事情好像都是那么的天经地义一般。他们不接受任何违背科学的东西,任何离经叛道的事物。所以在他们眼中看来,他们只是把时间旅行者的旅行当做他自己编的趣味性很强的故事,压根他们一点都不相信时间旅行者所说的每一句话。也许,正因为他们的存在,未来才会分为埃洛伊人和莫洛克人两个人种。当然,这一切都是我的妄自揣测8。
时间旅行者给我们留下的不只是一个问题,而是一大堆社会问题,里面包括哲学、历史学以及科学。这些问题不仅困扰着我,还困扰着许许多多在这个学科做学问的科学家。可能时间旅行者是为了解决这些问题而去旅行的,又或者他是想永远居住在他满意的未来的某个时间点。但不管是什么样的原因,时间旅行者已经这么长时间没有回来了,他是否永远都不会回来了呢?当然,我知道时间旅行者对人类的进步并不持有乐观的态度,在制造时间机器的很久以前我们就曾经讨论过这个问题。但是我并不知道时间旅行者是否经历了这一次次的冒险态度已经有所改变。在人类尚不成熟的现在,人的思想可能也无法和巅峰时期相比,所以在这里的所有猜测好像都会是徒劳一般。可能等到世界大同的那一天,我们便没有任何问题,也没有任何灾难能降临在人类的头上了。那个时候就是所谓的真正的幸福吗?这个我真的无法解答。我知道的只是现在的人类全都生活在欲望所交织的网中,得不到甜头的就拼命去找甜头,得到甜头的就拼命争取更大的甜头,没有止境,没有尽头。人类在这样物欲横流、利益熏心的网中,渐渐消亡、渐渐没落,最终被大自然的风吹散、吹破,变得无影无踪了。可能在时间旅行者的熏陶下,我也开始对人类的进步采取了并不乐观的态度。不管怎样,我现在最担心的还是时间旅行者的安危,我甚至想自己做一架时间机器去寻找时间旅行者,但这也只是一个实现的想法罢了。我可能并没有那么大的勇气去乘坐时间机器忍受那么多的痛苦去寻找时间旅行者。
时间旅行者就这么走了,带着人们的的众多疑问,他显得非常热衷于时间旅行,但是医生他们肯定不了解时间旅行者,时间旅行者是那种遇到问题不断前进的人,没有什么问题可以让他停滞不前。他的目标就是解决他所遇到的一切问题。
人们除了惊叹别无选择。他还会回来吗?他可能已飞进过去,掉到了旧石器时代茹毛饮血、满身长毛的野蛮人中间;掉进了白垩纪海的深渊;或者掉到了侏罗纪奇形怪状的蜥蜴这种巨大的爬行动物中间。他可能现在还(如果我可以这样说的话)徘徊在蛇颈龙出没的缅粒岩珊瑚礁上,又或是三迭纪寂寞的盐海边。他又会不会朝前飞呢?飞进一个较近的时代,在那个时代里,人还是人,但我们自己时代的不解之谜已经找到了答案,令人厌烦的难题得到了解决。或者飞进了人类的成年期,因为我个人认为,在那个较近的时代里,实验软弱无力,理论支离破碎,人与人不和不容,它根本不是人类登峰造极的时代!我说的是我个人的看法。我知道——因为这个问题早在时间机器诞生之前我们就讨论过——他对人类的进步持悲观态度,并且把越积越高的文明看作是愚蠢的堆积9,认为它最终必将倒下来压住它的创造者,把他们彻底毁灭。如果真是这样,我们还得若无其事地活下去。但对我来说,未来仍然是黑越越的,苍茫的,是一个巨大的未知数,只有偶然的几处被他那难忘故事所照亮。我聊以自慰的是,我这里有两朵奇异的白花——现已枯萎发黄,干瘪变脆——它们可以证明,即便在心智和体力消逝的时候,感激之情和相互的温存仍然活在人类的心中。
每星期三的时候,我便会准时去时间旅行者的家里。我盼望着时间旅行者快点回来,这种感情随着时间的推移没有衰减反而愈加强烈。我把时间旅行者当做我一生中唯一的朋友,我曾经所遇到的所有问题,时间旅行者都能一一作答。在这一方面时间旅行者又像是我的老师。就是这种亦师亦友的关系让我如今还是如此牵挂着他。
现在想起来,时光机器对我和时间旅行者来说,就像是一种类似于梦想的承载容器一样,我们凭借着它慢慢到达梦想的彼岸。时间旅行者则像一个掌舵手一样掌握着船行驶的方向,并且朝着他认为对的方向不断前进。在此,我不得不又一次提到那朵花瓣,后来经过科学证明这朵花瓣确实不是我们这个时代的产物。
注解:
1【颠簸】上下震荡。
2【凶神恶煞】原指凶恶的神灵。后多指非常凶恶的人或形容人凶恶可怕。
3【不朽】永不磨灭(多用于抽象事物)。
4【无依无靠】没有依靠。形容孤苦伶仃,没人照顾。
5【虚弱】(身体)不结实。
6【琢磨】加工使精美(指文章等)。
7【振振有词】形容理由似乎很充分。
8【揣测】推测;猜测。
9【堆积】(事物)成堆地聚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