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上的实验室
爱迪生暂时放弃了使人升天的幻想。不久,他读到法拉第的故事,对电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实验的种类也多起来了。一些药品和设备,有的是在破烂堆里捡的,有的是攒下母亲给的零用钱买的。可是,实验越搞越多,需要越来越大,捡破烂能捡多少?家里日子过得窘迫,又有几许零用钱给他花?爱迪生面对这种新情况,又要动脑筋了。
有一天,镇上忽然热闹非常,他看见一条乌黑铮亮的长龙,爬到自己脚跟前。啊!火车!他早在盼这么一天了。心里怎能不高兴?而更高兴的,是他那些怀之已久的希望,琢磨了又琢磨的打算,都可以立刻实现。
爱迪生一想到自己的计划,身上热烘烘的,也没心思瞧热闹了,抬起腿往家跑。他想把自己的打算告诉父母。
父母听说十二岁的孩子要自己外出挣钱,到火车上去卖报,心上皱起疙瘩,很是为难。父亲扬起下巴,思忖了好一会,才慢悠悠地说:
“我经营的粮食买卖也不算赖,凑合着够一家子吃用的,你急着去挣钱干什么?”
母亲更是顾虑重重,抚摸着孩子的头说:
“孩子,可不能那么想呀!你小小年纪,正是万丈高楼打根基的时候,得多往功课上用心才是正道。”爱迪生听母亲为他的功课担心,理由更加充足了:
“我一面卖报纸,一面可以免费看报,赚下的钱,又能补贴家用,又能买化学药品搞实验。到了底特律,我还可以到图书馆去看书……”
母亲见他决心已定,无奈只好随他去了。
第二天,天刚一放亮,爱迪生胡乱吃了点早饭,背上预备好的大篮子,跳蹦到母亲面前,兴冲冲地说:
“妈妈,我走啦。”
说完,掉头就往外奔。母亲一把拉住他,给他拉拉衣服,理理头发,把帽子戴好,又拿块面包塞进他的口袋里,说:
“孩子,在火车上要格外小心。上上下下,要等车站稳了。到了吃饭的时候,吃好吃歹,总得把肚子吃饱。晚上火车一到站,早点回家……”
说着说着,鼻子酸得不行,说不下去了。
爱迪生心里火急,生怕误了点,嘴上应着:
“我知道了,妈妈!”
两条腿已经向门外跑去。
火车站上,一片热闹景象。嘈杂的声音像休伦湖上掀起的风浪,一股劲涌上来。铁栏杆外面,有卖面包的,卖水果的,卖烟的,你叫我喊。
7点整,开往底特律的客货混合列车,呼哧呼哧驶出了车站。爱迪生站在车上,但见那站台、平地、房舍、树林、田野、河流,由慢到快,纷纷落向车后,胸口好似开了两扇天窗,说不出的舒畅。猛地,车身一震荡,他没站住脚,趔趄了两步,差点倒在身边的大篮子里。这下他才想起自己的营生,赶忙背起大篮子,一路吆喝着,在车厢里兜揽起生意来:
“谁要大苹果,又香又脆的花生仁儿!”
旅客当中,什么人都有:做工的,种庄稼的,跑买卖的,教书的,当兵的;有花白胡子的老大爷,也有赖在妈妈怀里直吵直闹的小姑娘。他们各有各的爱好,这个拿苹果,那个抓花生仁儿,忙得爱迪生简直应付不过来。三个钟头的路程,好像眨眼工夫就到了。
火车一到站,爱迪生头一个跳下来,伸直脖子就往人群里钻。他把脑袋伸到人们腋下,三拱两拱,像泥鳅拱沙,拱出了底特律火车站。
他先问路到报馆批了报,跟着打听底特律青年协会图书馆的地址,跑去把手续办好,领了张阅览证,拣个靠窗的座位,埋头看起书来。
转眼间,不知不觉心里有点发慌,肚子也叽里咕噜直叫唤。他想:“怎么,该吃饭了?”四下一瞧,偌大一个阅览室只有他一个人在看书,柜台上那个管理员,也在饭后休息,一摇一晃的打盹儿。他站起身,装着要小便的架势,跑到厕所里,偷偷把母亲塞给他的面包啃了个精光。然后,悄悄用袖口擦擦嘴,又对着镜子照照,觉得不像吃过东西的样子,这才抬腿走出来,回到座位上继续看书。
直到晚上六点半,那班回程的混合列车,喘着粗气驶出底特律车站的时候,客车车厢里,又响起爱迪生响亮的叫卖声:
“看报,看《底特律自由报》!”“谁要大苹果,又香又脆的花生仁儿!”
三个钟头以后,混合列车抵达休伦埠。爱迪生到大街上把剩下的报纸卖完,抬头一看,月亮在云彩缝里露了下笑脸,洒下一条白茫茫的光带。深夜的雾更浓了,远处钟声当当,正是11点。他踩着月光往回走,影影绰绰,好像有个人影儿站在自己家门前,定睛一看,禁不住一个冲锋跑上去,扑在那人怀里,狂喜地喊道:
“妈妈!”
他每天到火车上去卖报纸和糖果,起早摸黑,相当劳累,可是他善于抓紧一切机会学习。火车每次到达终点站底特律要停几个小时,爱迪生就利用这段时间,跑到公共图书馆去看书。晚上火车开回休伦埠,他回家吃完晚饭,就一头钻进地窖做实验。后来,为了节省时间,他索性把实验室搬上了列车。按说这是违反规章的,只是爱迪生为人憨厚,又很勤快,乘务员和车上的旅客都很喜欢他,老车长也就默许了。每天的报纸和糖果一卖完,爱迪生就乐滋滋地躲进行李车里,做他的实验。
当时,美国围绕解放黑奴问题,爆发了南北战争。战争从1861年开始,进行了四年。爱迪生在列车上卖报这段时间,正是战争的高潮。革命的北军粉碎了南方奴隶主反动武装的进攻,在东西两线战场节节胜利。战争的进程成了举国上下的头号新闻,报纸十分畅销。十五岁的爱迪生看到这种情况,灵机一动,声称自己要发行一份快报,专门刊登战场消息。大家听说以后,谁也不相信,都以为爱迪生是说着玩的。办一份报纸多么不容易啊!当时要开一家小报馆,从主编、编辑、记者直到印刷、校对和发行,起码得有二三十人才行,另外,还有经费来源和纸张供应等一系列问题要解决。爱迪生小小年纪,要单枪匹马办报纸,而且是铅印的快报,这岂不是有点异想天开吗?过了几天,他用卖报攒下的钱,买了一台旧印刷机和一套铅字,“爱迪生印刷厂”就算落成了。印报的设备有了,消息来源还没有着落。他就利用到底特律图书馆的机会,抄录各地报纸上的战地报道,按战场和时间进行编辑。经过一番紧张的准备以后,爱迪生接连忙了三个通宵,他自编、自排、自校、自印的第一期快报终于问世了。
这一天,只见一个笑容满面的高个儿少年,手里抱着一大卷新印出来的报纸,在车厢里高声叫卖:
“快报!快报!关于战事最新进展的快报!”
旅客们围上来,你一张,我一张,争着购买,几百份报纸不一会儿就卖光了。报纸的名字叫《先锋快报》,上面印着发行人、出版者、总编辑、记者的名字,一律都是“爱迪生”。满车的读者,谁也没有想到爱迪生就是眼前这个报童。由于爱迪生尽心采访和编辑,报上除了战地新闻意外,还有铁路沿线各站的趣闻、行情、广告和剧目等,很受旅客欢迎。爱迪生旗开得胜,大受鼓舞,特地找了两个伙伴当助手,第二期的发行量扩大了一倍。
不论办报、卖报怎样劳累,爱迪生的实验从没有中断过。他白天是新闻家,晚上却成了实验家。行李车厢的一角,就是他的实验室和编辑部。
一天,前线传来了北军在新奥尔良胜利会师的捷报。那时还没有无线电广播和电话。传递消息的最快方式,是莫尔斯发明的电报。电报传到底特律,全城一片欢腾,但是火车沿线的群众还不知道。当时的报纸没有“号外”。机灵的爱迪生征得车长和司机的同意,立刻在火车车厢两边,用大字刷出新奥尔良大捷的新闻,下面注明这条特别消息刊登在《先锋快报》上。结果,火车开到哪,哪里就欢腾起来。爱迪生利用车厢发号外获得巨大的成功,他的快报也名声远扬,销路越来越好。不但乘火车的旅客争着买,火车经过的每个站,都有许多人等在月台上,专门来买《先锋快报》。这件事,使爱迪生深深体会到电报的优越性。他对电子技术的强烈兴趣,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正当爱迪生工作得很顺利的时候,不幸遭到一场大火。有一天,列车刚开出休伦埠不久,因为路轨不平,火车震动得太厉害,车上实验室有个盛放磷的瓶子从桌上滚下来,摔碎了。磷本来是浸在水里的,一遇到空气,马上就燃烧起来。行李车里顿时黑烟滚滚,火苗蹿起老高。爱迪生脱下外衣,一面扑打,一面呼救。等大家起来把火扑灭,行李车里的东西都已经烧的差不多了。爱迪生的“编辑部”、“印刷厂”和“实验室”全都烧掉了。怒气冲冲的乘警赶来,不容分说,迎面就给爱迪生几记耳光。爱迪生跌倒在铁轨旁边,只觉得“嗡”的一声,右耳由于耳膜被震破再也听不到声音了,成了终身残疾。
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爱迪生几年的心血一下子全毁了,加上右耳也聋了,他伤心到了极点。他望着渐渐远去的列车,咬着嘴唇,泪水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