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电报员
爱迪生遇到这样严重的挫折和打击,并没有一蹶不振。在失败的痛苦中,爱迪生心里生起一线光明,这就是对电报的憧憬。在火车上办快报的经验,给这个农村孩子一个重要的启示。千里以外的消息,只要按动电键,眨眼工夫就可以传到目的地,这实在是太神奇了!他决定改弦易辙,去学电报。
爱迪生灰溜溜地踏上了返回家乡的路途。当他快走到家门口的时候,突然看见母亲怀着急切的心情,正在门前等他。爱迪生心中的委屈和痛苦,顿时烟消云散了。他回到母亲的怀抱,浑身又有了无穷的力量。
母亲重新替爱迪生开辟了实验场所。为了防止意外,新实验室设在阁楼顶上,地窖里只堆放器材和杂物。从此,爱迪生每日清早出去,在火车上做买卖,到图书馆里看书。夜晚回家来,就在小阁楼上编报搞实验,日子过得顺顺当当,颇有兴味。
这个阳光明媚、和风宜人的早晨。克勒门斯山站台上熙熙攘攘,旅客们三个一堆,五个一伙,说着话儿,等着列车卸货。爱迪生也乘此机会,在人群中挤来挤去,尖着嗓子,叫卖他的《先锋快报》。
不远处,混合列车喷着浓烟,喘着气,像是非常吃力地开着,开着。突然,只听得当的一声,一节火车脱卸下来,轰隆隆沿着岔道跑得飞快。
这时恰好有个三四岁的小男孩儿,蹲在铁轨上用碎石垒房子玩。小家伙埋着头,两只小手来回舞动,正垒在兴头上,根本不知道后面有节货车在向他弛来。
金色的阳光从云端筛下一缕缕金线,洒在站台上,叫人眼花缭乱。旅客们有的抽烟谈笑,有的眯起眼睛看报,谁也没有注意站台下面的事情。爱迪生的耳朵不太管事,可是眼睛很尖。他腋下挟着一叠报纸,手上另外拿着几份,正在叫卖。猛然望见那节货车,如脱缰般的野马向小男孩儿冲去,两下已经相隔不远了。
爱迪生身子一震,喊了一声:
“啊呀!”胳膊一抬,手儿一扬,将报纸统统甩掉,迈开大步飞也似的蹦下站台,向前奔去。
旅客们听到喊声,纵眼看时,爱迪生已经冲到小男孩儿跟前。那节货车,在两个孩子后面,越发显得高大凶险,仿佛是个满身黑毛的大怪物,张着乌森森的大口,径直向他们扑去,眼看着要把他们吞没。众人被惊得目瞪口呆,都为这两条小生命的安全捏了一把汗。
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爱迪生却一点也不慌张。他抢到小男孩儿身旁,气不出,眼不眨,弯腰抱起那个孩子,抬腿就往回窜。没跑出几步远,只觉得脑后呼呼生风,扭头一看,那节货车已经狂风也似地从身边掠过去了。
站台上的人们,瞧见爱迪生自己不过是个孩子,却能见义勇为奋不顾身,都以敬慕眼光看着他,暗地里议论起来。
一个老大爷跷着大拇指说:
“好样的!好样的!救人一命,功德无量啊。这孩子日后一定有出息。”
一个拿着《先锋快报》的人说:
“瞧!这报是他编的。斯斯文文、不声不响的孩子,想不到会有这么大的胆量。”
一个军官模样的人说:
“我就喜欢这样的人,平时不吭不哈,有力气使在节骨眼上。”
……
说话间,从人堆里跳出一个人来。旅客中有人叫道:
“麦肯基站长来了!麦肯基站长来了!”
麦肯基身材高大,二十六七岁年纪。他是克勒门斯山站的站长,也是一个出色的报务员。他跟爱迪生虽说没打过一次招呼,可是长久以来,一个坐在屋里收报发报,一个趴在窗户外面悄悄观看,互相之间早就留下了相当深刻的印象。
原来,自从爱迪生对电报发生兴趣以后,便又动起脑筋来。他听说麦肯基站长是电报行家,于是,只要列车在克勒门斯山一停下来,他便跑到麦肯基那儿,偷偷往窗户上一趴,看人家发报收报。看完回来,就独自琢磨;琢磨好了,就低头照干。有卡壳的地方,第二天再去看。
为了试验电报,父亲还跟儿子闹了一场小别扭。结果是老头子反叫儿子给制服了。
有一天,列车回到休伦埠已是9:30了。爱迪生卖完报回到家里,通常总在11点左右,再要摆弄电报,时间就更晚了。父亲死板得很,他不管你电报不电报,规定11:30都得上床睡觉,谁也不准例外!爱迪生哪肯让这条不成文的规定约束住呢?他知道父亲已经养成习惯,每天带回家的剩余报纸,他总要抽点时间看。爱迪生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你要看报纸,我就有办法了。
他收集了许多绑烟囱用的铜丝,在树上架设起一条线。这条线约莫有0.8千米长,从他家直通到跟他一起搞电报实验的克兰西家里。那天,他按着计划,把没卖完的报纸,先送给小伙伴克兰西。然后回到家里,若无其事地把大篮子往老地方一放。父亲一声不吭走过去想找报看,可是翻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就问:
“报呢?”
爱迪生耸了耸肩膀,说:
“今天有重要新闻,看报的人特别多,全卖光啦。”
说着,看着父亲,见他的样子很失望,赶忙补充道:
“克兰西家订有一份,爸爸要是想看,我能叫他把报上的新闻,用报警电报一条条拍过来。”
父亲捞不到看,已经觉得是个欠缺,听说有重要新闻,更想先睹为快,便说:
“好!试试看吧。你那个电报管用不?”
爱迪生就在等这句话哩。
“管用,保管管用!”他一面保证,一面发出讯号,通知对方马上开始行动。于是,土造的电报机立时工作起来,克兰西在电报那头发报,爱迪生在电线这头收报。长短不一的嗒嗒声,在夜深人静时显得格外清脆悦耳。
这一天,爷俩直搞到深夜1点才休息。第二天弄得还要晚。第三天虽说没有推迟,可也不能提前。父亲心里暗自高兴:小家伙弄一样会一样,搞的玩意真管用,活灵活现的,真像那么回事儿。
今天,麦肯基正在票房里工作,一个职工跑来报告说,他的小儿子杰美,眼看要叫火车碾成肉酱,喊他赶快去救。他慌忙跟着那人跑出来,只见站台上黑压压人山人海,围得水泄不通。他仗着个儿高,踮起脚老远一望,正赶上爱迪生抱起杰美回头飞跑的惊险场面。那颗心不由擂鼓似的通通直跳,额角上沁出黄豆般大汗珠儿。等他跑过来,拨开人群再看时,爱迪生已经抱着杰美来到站台上。
麦肯基急步向前,接过杰美抱在怀里。他激动地伸出一只大手,抓住爱迪生的一只小手哆嗦着紧握了好半晌,才颤着声儿连连说:
“你救了我的孩子!你救了我的孩子!谢谢你,谢谢你。”
为了报答救命之恩,麦肯基又向爱迪生表示,愿意尽平生所学,义务地将电报术传授给他。爱迪生一听,乐得合不拢嘴。当下两人约定:白天,爱迪生还是自管自做买卖。夜里,火车回头路过克勒门斯山时,就到麦肯基那儿去学习。晚饭也在他家吃,睡也在他家睡,学习时间暂定三个月。
商议停当,麦肯基笑着说:
“好!咱们一言为定。你回去安排安排吧,我等着你。”
站台上铃声响亮,绿旗飘扬,汽笛一声吼叫,火车开动了。爱迪生跳上车门踏板,走进车厢,回身向麦肯基告别,心里还在重复他刚才说的那句话:
“回去安排安排吧,我等着你。”
爱迪生打定主意,决心要当报务员。他把经营的买卖适当地收缩一部分,不久又将自办的报纸停了刊,专心致志地跟着麦肯基学起电报来。一方面,由于他基础好,爱学肯钻;另一方面,又得麦肯基细心传授,加以指点,所以进步很快。不到几个月工夫,麦肯基就正式宣布说:
“恭喜,恭喜,爱迪生,你毕业啦。常说师傅带徒弟,总得留一手。可我这个当师傅的连半手也没留,肚里的货色全叫你批发光了。”
爱迪生听罢,还不敢相信自己的成绩,眯缝着眼睛问:
“真的学好啦?能单独工作了吗?”
麦肯基笑了笑,拍着肩膀鼓励他说:
“羽毛齐了,翅膀硬了,尽管放心去飞,大胆去干吧!”
当下师徒俩又说了些各自珍重的话,爱迪生才千恩万谢拜别师傅回去了。他一到休伦埠,立即挂出招牌,开展了私人报务员的业务。接着又通过友人推荐,正式踏上工作岗位,在当地的瓦克尔电报局担任报务员。
说起这个瓦克尔电报局,也的确小得可怜。它是私商经营的,全局总共才一个报务员。老板瓦克尔先生的正宗收入,主要依靠珠宝和书籍买卖,开这个“电报局”,无非是投投机,赶赶时髦,钓条小鱼儿佐酒下饭。他内心盘算:人家开矿办厂,都爱雇佣童工,图的是差拨方便,工钱便宜。我这笔小生意,也得这么办。所以,当别人推荐爱迪生时,他觉得正合心意,便一口答应了。
爱迪生也有自己的想法。他不在乎钱多钱少,每月20块钱就每月20块钱,只要能走进正式电报局,总比摆弄自己土造的机器强些。况且,老板铺子里还有好多科学杂志、技术图书,可以免费翻阅。这种工作学习两得其便的好差事,上哪找去?
可是,父亲心里却觉得不是滋味。他认为孩子已经逐渐成人,手艺学得也不错,到头来反不如当初卖报时挣的钱多,也太不像话了。因此常常跟孩子抱怨,说:
“孩子呀,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咱可不能走下坡道儿,一年不如一年呐!”
开始,儿子对父亲的这种说法,只当耳旁风,听过也就算了。后来,知识逐渐丰富,技术日益提高,便觉得这地方太小,设备太简陋,长此下去,搞不出太大的名堂来,不免也动了另谋他就的念头。但到底哪儿比较好,一时也没有个着落。他想,还是去找师傅商量商量吧。
麦肯基把徒弟的情况仔细考虑一下,说:
“换换地方,长长见识也好。这事放在我心上,等有机会给你介绍。”
爱迪生的新工作,便是麦肯基介绍的。工作单位是斯特拉得福铁路分局,具体职务负责接收夜电,从晚上7点到第二天早上7点,每月工资25块钱。
现在,爱迪生既受过麦肯基的精心培养,又经过相当时期的实际操作锻炼,对电报的操作,一般故障的检修,基本上已经掌握。所以,在从事新工作的时候,也能应付自如,非常顺手。但是,好学不倦的爱迪生,并不就此满足,随着业务水平的不断提高,他反而觉得自己在这方面知道的东西实在太少了。他时常反复自问:滴滴答答的电报机到底是怎么工作的?一头发,一头收,两下相隔老远,又是什么东西给拉的关系?
当初只管学操作检修,不问科学原理,现在,连个基本道理也弄不清楚,该有多惭愧!他要追根溯源,打根儿上了解,掌握这项工作。于是,他抱着虚心学习的态度,向一些老前辈去请教。
听到问起电报的科学原理,这些老前辈也一个个傻了眼。多少年来,他们成天跟电报机打交道,可从没想过原理问题。他们一向把它当做衣食饭碗,光晓得这么干,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如今被爱迪生一追根,全弄得抓耳挠腮,答不上话来。有那性子暴躁,倚老卖老的,甚至还用嘲笑的口吻教训说:
“哼,瞧你问得多新鲜!电报嘛,就是电报,就是咱们干的活儿呗。叫你收,你就收,叫你发,你就发,‘圆理’也罢,‘扁理’也罢,管那个干吗?”
有个年纪大的报务员,总算对自己的业务有点特殊的心得体会。他对爱迪生解释道:
“要说电报这玩意儿,那简直像条身子老长老长的狗。脑袋在英国伦敦,尾巴在美国纽约。要是你在纽约拉拉狗尾巴,那它就在伦敦汪汪直叫唤。”
譬喻虽妙,可也含糊得厉害,解决不了实际问题。
找人请教不得要领,爱迪生又埋头往书本上去探索。过去,麦肯基时常对他说:
“师傅带进门,修行在个人。”
当时听了,只觉得这话意味深长,话里有音。如今回味回味,确实有道理。他买来了一些有关电报的参考书,用自己手制的那台电报机进行实验研究。时间反正有的是,干的是长夜班,完完整整的白天全可以自由支配。
按照铁路当局规定,值夜班的报务员,不管有事没事,到9点钟以后,每小时必须向车务主任发送一次讯号,表明他正在清醒地执行任务,没有偷懒贪睡。爱迪生白天钻研电报原理,不肯休息,晚上当班,自免不了眼睫毛打架,打上几个盹儿。他也知道,工作时间睡觉是不对的。可是,一晚上收报的次数并不多,而且已经摸出规律,时间方面完全可以把握住。那么,在不妨碍业务的前提下,利用空闲适当休息一下,也无关紧要啊。倒是这一小时发回讯号的规定,叫人烦躁不安。
于是,爱迪生又动起脑筋来。他设计了一种小小的装置。这种小装置能叫电报机自动按时拍发讯号,既准确,又可靠,试用结果,居然还赢得了车务主任的表扬。说是斯特拉得福分局夜班报务员,工作勤勉,忠于职守。发出的讯号,一分不迟,一分不早,具有高度的准确性。
爱迪生听到这种说法,心里也乐滋滋的,暗自高兴。他想:“这倒不错,连总局老上司也给蒙住了。今后,白天钻电报原理,晚上当班找空子睡觉,也可以更加放心啦。”
但是,古语说得好:“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爱迪生“放心”了没多少日子,他那值班打盹儿的秘密,到底还是被表扬他的车务主任拆穿了。其结果当然是丢了饭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