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开始

所有的警棍都不会在意犯人的侮辱¹和责骂，因为它们都是受过良好训练的警察，它们时刻准备对那些违反道德规范和破坏治安的人加以严打。

汤姆用同情的眼神看着格兰姆斯，他说：“先生，我只想帮帮你，难道我不能为您做点什么吗，或许，我可以帮助您跳出这个烟囱！”

“没有用的，”警棍打断了汤姆的话，“被关在这里的每一个犯人，都只有自己才能解救自己，否则他们是出不去的。”

格兰姆斯生气地对警棍说：“您这话的意思，我不能理解，难道是我请求你们，把我被带到这里来的吗？是我请求你们，把我关进这可恶的监狱的吗？是我请求你们，把我卡在这个烟囱里的吗？又或者是我请在这里待上一百年甚至更久的时间吗？”

“您说的完全不对！”身后一个严厉的声音传了过来，“您还记得自己从前用同样的方式对待汤姆的时候吗？难道当时他有这样请求过你是吗？”

所有人看到是仙女来了，原来是惩恶夫人，警棍立刻挺直身子，然后对仙女深深地鞠了一躬。

“夫人，原来是您，谢谢夫人如此在意我，可是我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以前的生活对我来说已经结束了，我现在能不能帮助可怜的格兰姆斯先生呢？我能否弄走一些砖块，至少让他的胳膊可以活动一下？”汤姆请求道。

“当然可以，好孩子，你可以试一下。”

于是汤姆上前去摆砖块，可惜那些砖块一动也不动，接着，他又试着给格兰姆斯擦擦脸，可是格兰姆斯脸上的煤灰一点也没有被擦到。

“真的很抱歉，先生，我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力量去帮助您了，可是现在自己却一点忙也帮不上。”

格兰姆斯感激地对汤姆说：“你真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好孩子，以前都是我不好，你还是快点离开这里吧，再过一会儿，就要下冰雹了。”

“这里会下冰雹吗？”

“是的，这里每天晚上都要下冰雹，在它们靠近我之前，它就像十分温暖的雨水，可是一旦掉到我的头顶上的时候，就会变成可怕的冰雹，砸在我的身上。”

仙女说：“冰雹已经不会再下了，那些雨水其实是你妈妈的眼泪，是她在你的床边为你祈祷时落下的，可是因为你的心太冷酷无情了，所以那些泪水才会变成一个个像小铅球一样的冰雹。”

格兰姆斯听完仙女的话，变得非常悲伤，沉默了许久，说：“您的意思是我的母亲已经去世了是吗？可是我还没有去看她，和她说上一句话，她是个好人，如果不是因为我和我的恶行，或许她会在旺代尔的小学校里，做一名最优秀²的老师，并且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汤姆问道：“旺代尔办了一所小学吗？哦，我可能见到过您的母亲。”接着，汤姆把自己在旺代尔发生的事情全部告诉给了格兰姆斯。

格兰姆斯悲伤地说：“其实他有充足的理由不喜欢扫烟囱的，因为我就是一个扫烟囱的，而且我离开了她，并且从来都没有去看望过她，也没为她尽到一点儿子责任，我的母亲真是太可怜了。”

格兰姆斯不禁大哭起来，像个大娃娃一样呜咽，哭得烟斗从嘴里掉出来，跌得粉碎。

“天呐，假如我能够重新做一个小孩子，看看那里的清溪、苹果园和水松的的篱笆，我过的日子将会多么不同啊！可是现在是来不及了。所以你走吧，你这个好心的孩子，不要站在这里看一个大人哭泣。我的年纪足可以做你的父亲，而且从来没有怕难为情过，再坏的人面前也不怕。可是我现在垮了，也活该如此，是我自己铺的床，只好我自己去睡。就像一个爱尔兰女人从前说过的，是我自甘下流，当然下流到底。这话当时我听了并没有放在心上。这全是我的过错，可是来不及了。”他哭得那样伤心，引得汤姆也哭起来。

“只有知错就改，就没有太晚的事情，”仙女温柔地说，“你们看……”大家看到格兰姆斯因为自己的眼泪，把脸上和衣服上的煤灰全部都冲掉了，烟囱随即坍塌了下来，格兰姆斯自由了。

那根警棍跳了起来，它向格兰姆斯冲了过去，想把他再次打到烟囱里去，就在此时突然出现了另一位仙女，她阻止了这一切。“让我们给格兰姆斯一次重新开始的机会吧。”仙女对大家说完，便转身看向格兰姆斯，对他说：“如果我给你一次机会，你会听从我吗？”

“我一定会听从您的吩咐，太太。你比我本领大，这个我知道，也比我聪明，这我也知道。我从前就是不听人说，一意孤行，因此落到现在这种地步。所以太太你高兴派我做什么就派我做什么好了。我这人就是这样了，应该好好做事情了。”

“很好，你已经完全自由了，但是请你记住，如果再做任何一件恶事，你将会去到一个更加糟糕的地方，那里的刑法会比这里还要严酷。”

汤姆看着美丽的仙女，觉得自己见过她，一会儿，他叫道：“是你，是那天我和格兰姆斯先生在去哈特霍维尔的路上遇见的爱尔兰女人。”

“那时我对格兰姆斯先生说过，不要去做那些坏事，不要每天只是一味地喝酒，可是你根本不听。”仙女说道。

“对不起，我知道自己做错了，如果我早知道会变成今天这样，一定不会去做那些错事的。”

仙女把格兰姆斯带出了监狱的屋顶，如果不是他的脸上有几道旧伤疤的话，他看上去还是和一个扫烟囱的老板一样洁净、体面。

仙女对一根警棍说：“带他走吧，他自由了。”

“带他去哪里，夫人？”警棍问道。

“让他去打扫埃特纳火山口吧，他在那里会找到一些非常稳重的人，他们都在那里努力地工作，我相信格兰姆斯在那里可以学到很多东西。”

于是警棍把格兰姆斯带走了。随后，仙女对汤姆说：“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你也可以回去了。还有你，可爱的小狗，你很勇敢，回到你的天狼星上去吧，夏天夜晚正在等待着你。”

眨眼间，小狗就不见。汤姆高兴地对仙女说：“这是真的吗，我太高兴了。可是，我要怎样走出这个大洞呢？”

“不必担心，我可以带你从后楼梯出去，不过我不希望有人知道我的后楼梯的位置，所以我会先用绷带蒙住你的眼睛，然后领你离开这里。”

“其实您可以不用蒙住我的眼睛的，我可以保证不会说出去。”

“可爱的孩子，虽然你现在是这么想，可是如果你回到了陆地上，你会很快忘记自己的承诺，如果人们发现你来过这里，会有无数的穷人去哀求你，富人们会在你面前用金钱去收买你。”

“哦，或许您说的是对的。”

于是仙女一只手用绷带蒙住了汤姆的眼睛，然后又用另一只手把它解了下来，她微笑着对汤姆说：“可爱的孩子，你已经安全离开了。”汤姆看了看四周，睁大了双眼，他张着嘴巴说：“我并没有挪动过半步，这真是太神奇了。”

汤姆首先望见的是一列深暗的杉木，在淡红色的晨曦中望过去又高大又清晰。白兰登仙人岛在一片平静的银光灿烂的大海上映出水中的影子。杉木中风声吟啸，洞穴中水声唱和。海鸟一面叫，一面成串地投入海中。陆栖的鸟一面唱一面在树枝间做窝。空气里到处都充满了歌声，连沉睡在阴影中的白兰登圣徒和他的那些隐士都伸动了。他们都开启自己古老而善良的嘴唇，歌唱他们的晨歌和他们的梦。可是夹在无数歌声之中，隔水传来一个最柔美最清新³的歌喉，那是一个女孩子唱的歌。

那么，她唱的是什么歌呢？唉，我的孩子，我的年纪太大了，唱不好这支歌。你的年纪也太轻了，听不懂这支歌。可是只要耐心点，只要你永远保持心地单纯，两手清白，有一天你自己也会唱出来，并不需要什么人来教。

当汤姆游近岛上时，他望见一个从来没有见过那样可爱的女孩子在礁石上坐着，手托着腮，两只脚在水里划水。当他们游近时，她抬起头来。汤姆一看，原来就是艾莉。

“是艾莉！”汤姆非常高兴地大声喊道。

“汤姆！”艾莉已经长成一个美丽大方的姑娘，她高兴地跑到汤姆的面前，对他说，“我坐在这里已经等了你好几百年了，我还以为你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汤姆回想着自己在旅途中遇到的所有怪事，感叹道“已经过去好几百年了！”两个人默默地看着对方。一位仙女走了过来，对他们说：“孩子们，你们有想念我吗？”

两个人看了看仙女，自己也不清楚眼前究竟是怎么回事，仙女不停地变换⁴着，一会儿是惩恶夫人；一会儿又变成了美丽的仙女；一会儿是凯利妈妈；一会儿又变成了那个爱尔兰女子。似乎汤姆遇到的所有的仙女都出现在面前的这位仙女的身上。

“孩子们，只要你们用心去看，我的名字就在我的眼睛里。”他们发现仙女的眼睛不断地变换着各种颜色，就像钻石在不停地变换着色彩一般。

仙女温柔地对汤姆说：“可爱的水孩子，现在你已经是一位真正的男子汉了，你现在可以和艾莉一起回家了。”

后来汤姆每逢星期日都随艾莉回家，有时候不是星期日也去。他现在已经是个大科学家了，能够设计铁路、蒸气机、电报、步枪等等。他懂得一切的一切，只是有几件事弄不懂，例如鸡蛋为什么孵不出鳄鱼来之类。因为这是谁也不懂得的。而他懂得的一切全是他在海底下做水孩子时学到的啊！

“汤姆和艾莉当然结婚了，对吗？”

孩子，这种想法多么无聊啊！你难道不知道，在童话里，王子和公主以下的人从来不结婚吗？

那么汤姆的小狗呢？

哦，你在七月里任何一个晴朗的夜晚都可以望见它。原来天上的天狼星在过去三个夏天已经烧得很坏了，所以后来简直没有热天。他们只好把原来的天狼星摘下来，把汤姆的小狗放上去代替它。它是新官上任，总要有一番作为，所以今年我们总可以盼望有点暖天啦。我的故事讲到这里完了。

注解：

1【侮辱】使对方人格或名誉受到损害，蒙受耻辱。

2【优秀】（品行、学问、质量、成绩等）非常好。

3【清新】清爽而新鲜。

4【变换】事物的一种形式或内容换成另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