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里的新生活

在水中还有一个奇怪的家伙，它在一座用砖头建造的房顶上，不停地向外窥视着，它有两个大轮子，一个小轮子，并且在轮子的上面长满了牙齿，远远看上去，绝对是一个极其危险的小家伙。不过它似乎很忙碌的样子，因为它在不停地在吃泥土，然后再把那些泥土吐出来，放到胸前的小轮子上，这些泥土经过小轮子的转动，竟然变成了一块块整齐结实的砖块。

汤姆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想和它说几句话，但是他发现那个家伙实在是太忙了，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汤姆。

汤姆在水下就像一个小霸王一样，一些弱小的水动物都害怕他，只要汤姆一出现，它们便会马上躲藏起来，或者爬进自己的壳里。水中的仙女们看到这些，心里都很难过，不过她们知道，汤姆只是太想要一个朋友了，因为没有人愿意陪他玩耍，所以小汤姆太孤单了。

直到有一天，汤姆发现了一只蜉蝣生物，他想让那只蜉蝣生物从它的房子里探出头来，但是它的房门紧闭着。汤姆以前从来没有见过房子上带门的蜉蝣生物，所以这个好奇心强的小家伙，非要打开它的门，看看里面的家伙究竟长得什么样子。

汤姆粗鲁地撞着门，那是一扇极其漂亮的小丝线格栅门，上面镶满了亮闪闪的水晶片，汤姆把那扇精致的门给撞了个粉碎，然后探着他的小脑袋向里望了望，房子里的蜉蝣生物也探出了头，并且把脑袋变成了类似鸟头的形状。汤姆觉得有趣极了，便滔滔不绝地和它说起了话，可是那个小东西似乎并不会说话，因为它的嘴和脸被一层睡帽般的粉色皮肤给裹得严严实实的。这时，其他的一些水下动物游了过来，对着汤姆说道：“你这个坏孩子，怎么做出这么坏的事，你知道吗？它只需要再睡两个星期的觉，就可以长出美丽的翅膀了，它可以自由地到处飞舞，可是这一切都被你给破坏了，你撞碎了它的门，而且已经无法再修补上了，这样下去，它会死掉的。你是一个坏孩子，你把这里搅得不得安宁¹！”

汤姆听了以后羞耻地游走了，现在，他也觉得自己是一个坏孩子了。后来，他来到一个满是小鳟鱼的池塘里。汤姆忘记了刚刚发生的事情，又开始淘气起来，他不停地追赶着鳟鱼，小鱼们被吓得四散开来，就在这时，一条巨大的、全身深褐色的老鳟鱼游了过来，它比汤姆大了足足有十倍，汤姆顿时被得全身发抖起来，一点点离开了这片水域。

被吓到的汤姆躲到了河堤下面，他看到一个又脏又丑的东西坐在那里，大约有他一半那么大，六条腿，一个有皮球那么大的肚子，头上有两只大大的眼睛看上去像一头驴子一样滑稽²。汤姆一点点靠近它，说：“嘿，你真是个丑家伙。”说完还向它做了一个鬼脸。那个像驴子一样的家伙马上生起气来，伸了一双带有钳子的长臂，一下子就夹住了汤姆的鼻子，痛地汤姆边哭边喊：“你这个丑八怪，哎哟，痛死我了，快放开我，快放开我！”

那个家伙说：“你给我安静点，最好离我远一些，我要蜕皮了。”说完便放开了汤姆。

汤姆问：“为什么要蜕皮呢？”

“因为我的兄弟姐妹都蜕皮了，长成了带着翅膀的漂亮动物，所以我也想要蜕皮，请你安静一些，我相信我马上就要蜕皮了。”

好奇地汤姆没有离开，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望着它。渐渐地，那个家伙的全身开始膨胀起来，啪地一声，它的背部裂开了一道缝隙，从身体里挤出一个身体细长、且优美、柔软的东西。它看上去身体虚弱极了，就像是一个生病的孩子一样。它一边柔弱无力地挪动着腿，一边害羞地环顾着周围，仿佛一位第一次参加舞会的女孩子，随后它又沿着一根草茎慢慢地爬向了水面。

当它爬出水面，坐在温暖的阳光下时，整个身体忽然发生了奇特的变化，它开始变得强壮并且结实，许多种颜色在它的大翅膀上闪闪发光，它的大眼睛变得特别大，占据了大半个脑袋。

“你真漂亮！”汤姆说。他想伸手去抚摸它，可是它却一跃而起，飞了起来，它对汤姆说：“我现在是一只蜻蜓了，我要去捕捉蚊子，然后我会娶一位和我一样美丽的妻子。”说完，便展翅向空中飞去。

“嗨，回来，等等我，你这个漂亮的家伙，留下陪我吧，我在这里很孤独，我向你保证，再也不会抓你了。”

“我才不在乎你抓不抓我呢，因为你根本就抓不住我的，或许等我用完晚餐，会回到这个地方来找你玩的。”

这里有一棵大酸模草，蜻蜓除了小水树之外什么都没有见过，它外面的一切都觉得新鲜，所有的植物对它来说都像是大树一样。还有，它是一个近视眼，所有的蜻蜓都是如此，它们看不到太远的物体。

过了一会儿，那只蜻蜓又飞了回来，它看到还在等它的汤姆，心里便有些得意起来。它觉得自己的大翅膀还有全身美丽的颜色都太惹人喜欢了，它乐此不疲地和汤姆说着自己在树林里遇到的一切奇异事情，汤姆在一旁津津有味地听着。就这样，他们成了最好的朋友。

从那天起，汤姆再也没有感觉到孤单，而且他也不再淘气了，因为他交到了朋友。汤姆开始渴望³自己也可以像蜻蜓一样，长出一对美丽的翅膀，在天空中自由的飞翔。

汤姆在水中与鳟鱼们也成为了好朋友，它们在一起开心地玩起了猎犬逐兔的游戏。汤姆尝试着头朝上，脚朝下，跳出水面，就像鳟鱼在阵雨来临前跃出水面那样，不过，在这个技术上，小汤姆还是有些欠缺的。

汤姆最喜欢看鳟鱼游到水面上去捉飞虫了，它们在橡树的影子下面自由地游来游去，偶尔会有一只甲虫落在水里上，或者是绿色的毛毛虫莫名其妙地用吐出的丝线从树枝上滑落下来，然后再把丝线卷成一个球形，把自己又挂回到树枝上。这种高难度的高空动作，就算是当今世界上最有名的杂技演员也做不到。可是没有人知道它们为什么要大费周折⁴的非要这么做，即使它们在绳子上折断了脖子，也无法像那些知名的杂技演员一样靠走钢丝谋生。

就在它们快要碰到水面的时候，汤姆常常会捉住它们，并且还会捉一些桤木蝇，跳虫之类的小虫子，然后把它们分给他的鳟鱼朋友们吃，或许这么做对那些飞虫来说有些残忍，但是汤姆觉得，一个有能力的人，是应该为自己的朋友做些好事的。

不过，汤姆捉了几次飞虫以后，发现它们都是一些可爱的小家伙，于是汤姆和它们也成为了朋友。

七月的夏天是非常炎热的，汤姆在水面上一边晒着太阳，一边捉一些蜉蝣生物给鳟鱼吃，就在这时他看到一个长着褐色的脑袋，灰色的身子的小家伙飞了过来，虽然它看上去很小，但是它也知道自己的优势在哪里，小家伙仰起头，竖起翅膀，翘起尾巴神气活现地出现在汤姆的面前。它跳到汤姆的手指上，一副英勇无畏的样子用尖细的声音说道：“非常感谢你的盛情邀请，可是我现在并不需要。”

汤姆莫名其妙地看着眼前的小家伙，问道：“你需要什么？”

“你的腿啊，感谢你的好意把腿伸出来让我坐在上面休息，但是我必须离开，去照看我的妻子，哦，老天，有了家可真是一件麻烦的事！”其实这个游手好闲的调皮鬼什么都不做，留下它可怜的妻子独自在家。

“等我再飞回来的时候，如果你还可以像现在这样，好心的把腿伸到外面，我会很高兴地在你的腿上休息的。”说完，小家伙便飞走了。

五分钟以后，小家伙飞了回来，看见没有离开的汤姆，激动地说道：“哈哈，你真的没有走，一直在等着我回来，你可真可爱，好吧，把你的别一条腿伸出来吧。”

随后它跳到汤姆别一条腿的膝盖上，开始用尖细的声音和汤姆聊起了天。

“你是住在水下吗？那个地方可不是很好，我曾经也在那里住过，不过那里又脏又臭，后来我便待不下去了，就爬出了水面，并且还给自己换上了一身为爱出发的新衣服，现在整个人变得体面⁵多了。你是不是也认为我这套衣服挺像那么回事儿的！”

“看上去的确很整洁。”汤姆回答道。

“是啊，一个人一旦成了家，就必须要看上去体面一些才行，不过我已经开始厌烦现在的生活了，所以我在上个星期的一天夜里，偷偷地换上了一套礼服，离开了家，溜到了外面。外面的世界真精彩啊，我参加了两场舞会，快乐极了。”

“你的妻子现在怎么样了？”

“哦，它是一个无聊乏味的家伙，虽然这么说自己的妻子不好，可是我说的都是实话，我曾经想让它陪我一起出来，可是它不愿意，没办法，我只好不管它，自己出来了。”

说着，它的脸色开始起了变化，越来越苍白。

汤姆问道：“你怎么了？生病了吗？”

“没有，我怎么可能生病呢，我现在要再去看看这个美丽的世界。”只见它边说，边上下跳跃着。就这样，它来回飞舞着折腾了三天三夜，最后疲倦到了极点，一下子跌落到了水里，漂走了。

有一天，汤姆坐在睡莲的叶子上和它的蜻蜓朋友一起看蚊子跳舞，可是由于天气十分闷热，而且蜻蜓已经吃得很饱了，所以没过多久，两个小家伙便一起睡着了。蚊子并没有因为他们睡觉就退场休息，而是在他们的头上继续欢快地跳着舞。一只黑色的大苍蝇飞了过来，它用爪子梳洗着脸和头的时候，一阵奇怪的声音从远处传了过来，汤姆和它的蜻蜓朋友被这奇怪的响声惊醒。只见不远处，一只大圆球伴随着河水漂滚了下来，远远望去就像一个蓬松的褐色毛团，虽然像球状一样滚动，可是它并不是圆球，因为有时它会散裂来，过了一会儿，又会连接在一起。

汤姆问蜻蜓那是什么东西，可是由于蜻蜓是一个近视眼，可以它根本就看不清楚那是什么东西。汤姆干净利落地一头扎进了水中，准备亲自去看看那是什么东西。当他游进那个物体的时候，圆球一下子变成了四五只漂亮的动物，身体比汤姆大出很多倍，它们在水里游走着，不停地翻滚着，原来是一群可爱的水獭在水中嬉戏。

当其中一只最大的水獭看到汤姆的时候，它游了过来，汤姆说道：“快来，孩子们，这里有食物。”说完，只见它眼中闪着凶狠的光，张开大嘴，露出一排锋利的牙齿，向可怜的小汤姆扑了过来。

毫无防备的汤姆被它的举动吓了一跳，随即藏到莲花丛里，说：“看你们长得那么漂亮，没想到竟然是一群坏家伙。”

那只凶狠的老水獭大声地说：“快点出来，否则对你更不利。”

汤姆在两节粗实的莲花茎的中间用手使劲地摇晃它们，对它说：“我是不会出来的。”

凶狠的老水獭说：“算了，孩子们，它是一只无趣的水蜥蜴，不值得我们吃，就算是连水池里粗俗的梭鱼都不会愿意吃他的。”

汤姆听后，生气地说：“我不是水蜥蜴，水蜥蜴有尾巴。”

“你就是水蜥蜴，你的两只手我看得非常清楚，我知道你有尾巴。”其实那只水獭更想说汤姆是只青蛙，但是它不小心说汤姆是一只水蜥蜴以后，便不好意思再去更改，只有坚持自己说出口的话，并且决不改口。“我说你是只水蜥蜴，你就是一只水蜥蜴，而且你不配像我和我的孩子这种上流人物吃，你就在这里等着那些低俗的鲑鱼来说你吧。”它知道鲑鱼是不会吃他的，不过他想吓唬⁶汤姆一下。

“鲑鱼？”汤姆用疑问地语气重复道。

“是的，那可是种很大的鱼，它们是鱼中之王，我们在水池里来回追赶它们，把它们赶到角落里，那些愚蠢的东西，自命不凡，结果都被我给吃掉了。”说完，老水獭变得更加得意起来，连翻了两个筋斗，然后像一只野猫似的笑眯眯地站在水里。

汤姆听后，有些害怕了，它紧紧地蜷缩着身子问道：“它们是从哪里来的？”

“海里来的，水蜥，汪洋大海。在海里，它们本来可以过得很安全。可是那些蠢物却从海里跑出来，跑到下游的那条大河里，于是我们就去捉它们。等它们重又向下游跑时，我们也追下海去，在海里捉鳘鱼，捉鳕鱼，沿着海岸快快活活过日子，在海浪里翻筋斗，打滚，晚上舒舒服服睡在岩缝里，又暖又干燥。啊，孩子们，如果不是有那些可怕的人的话，那种日子也真是快乐啊。”

“人又是什么？”汤姆问。

“是可怕的动物，他们长着两条腿，如果你没有尾巴的话，倒是和你长得很有像，不过他们看上去要比你大的多，而且他们是我们最可怕的敌人。他们经常用钩子和丝线钓鱼，有时会扎住我们的大腿，他们还沿着岩石放些罐子来捉龙虾。他们用叉子扎死了我可怜的亲人。”

老水獭说到这里，变得感情非常冲动（水獭激动时，可以情感非常冲动，就像许多残酷而贪婪的人一样，而且这样情感冲动对别人一点没有好处），就庄重地向下游游去，汤姆暂时也就看不见它了。

后来，汤姆再也没有看到它，不过水獭们游走是对的，因为在它们离开后不久，沿河边上便来了五只粗暴的小猎犬。它们一面嗅，一面吠，爬地，打水，大声叫唤着追寻水獭。汤姆躲在睡莲中间，直到这些狗走了才出来。他决没有料到这些是水仙变相来救他。

从那天起，汤姆的心里就一直想着老水獭嘴里谈到的大海，他自己也说不出为什么，只是不停地记挂着那片广阔的世界，他非常想去欣赏一下那些奇观景象，于是汤姆决定顺着溪水一直游下去，一定可以到达那里的。

有一次，他起身向下河游去。可是水很浅。碰到有水滩的地方，他在水里都藏不了身，因为水太少了。太阳烤他的脊背，烤得人非常难受。他只好又回来，在水塘里静静躺了一个多星期。

后来在一个晴朗的夜晚，汤姆又遇到了一件奇怪的事。

那一天他整天都在发呆，那些鳟鱼也在发呆。水面上飞着成千成百的苍蝇，可是那些鳟鱼全不去捉，连动都懒得动，都在水底有石头荫庇的地方打盹⁷。汤姆也躺着打盹。水又热又不舒服，汤姆很喜欢抚摸那些鳟鱼的清凉身体。

可是快到傍晚时候，天忽然暗了下来。汤姆抬头一看，望见头上一大片乌云正盖在山谷上面，左右的山峰都被笼罩着。他并不大感觉害怕，可是静悄悄的不做声。四周的万物也都静悄悄的，没有一丝风，鸟也不叫一声。接着落了几个大雨点，就洒落在水里。一个雨点刚好打在汤姆鼻子上，吓得他赶快把头钻进水里。接着雷声怒吼起来，打着闪电，电光跳过凡谷，又跳回来，从这朵云跳到那朵云，从这座山峰跳到那座山峰，连水里的石头都好像震动似的。汤姆在水里仰起头看，觉得这是他有生以来所看到的最大的奇景。

可是他不敢把头伸出水面，因为雨倾盆似地落下；还有冰雹，就像枪弹一样，打进水里，在水面激起许多浪花。不一会，水流就升起来，向下涌去。水愈来愈高，而且愈来愈脏，有树枝、稻草、甲虫、腐坏的蛋、木虱、水蛭、零零星星的东西，形形色色，这个那个，什么都有，足可以装满九个博物馆。

汤姆在流水里简直立足不定，就躲进一块石头后面。可是那些鳟鱼并不躲避，反而从石头中间穿了出来，开始吞吃那些甲壳虫和水蛭，你争我夺，非常贪婪的样子。许多鳟鱼的嘴上都挂着虫子，游来游去，相互间把这些虫扯扯撞撞，想要把虫子从别人嘴里夺去。

注解：

1【安宁】秩序正常；没有骚扰。

2【滑稽】形容言语、动作引人发笑。

3【渴望】迫切地希望。

4【周折】指事情进程中的反复和曲折（多用来形容事情不顺利）。

5【体面】指面子；身份；体统。

6【吓唬】使害怕；恐吓。

7【打盹】小睡；短时间入睡（多指坐着或靠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