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吉诃德大战羊群

桑乔追上堂吉诃德时已经疲惫不堪，堂吉诃德看见他这个样子，就对他说，他肯定是在刚才离开的那座城堡里着了魔，那些捉弄他的人全都是魔鬼。他又说是那些魔鬼对他施了魔法，浑身无力，所以才无法营救他。

“我觉得拿我开心的那些人并非像您所说的那样是什么魔鬼，您下不了马肯定不是魔法造成的。咱们到处冒险，给自己带来许多不幸，我觉得咱们最好还是掉头回老家去。”

堂吉诃德这个建议的答复是：桑乔还是缺乏经验，需要好好磨练一下。

两人边走边聊。过了一会儿，堂吉诃德忽然看见前面的路尘土飞扬，便转过身来对桑乔说：“桑乔，你看见卷起的滚滚尘土了吗？那是一支由无数人组成的密集的敌军，正向这里挺进。”

“如此说来，我看应该是两支军队呢，”桑乔说，“这些人的对面也同样尘土飞扬。”

堂吉诃德一看，果然如此，不禁喜出望外³。

“两军相遇，必有一场恶战，我们说不定可以在这场大战中建立显赫的功业呢！”

其实，他看到的那两股飞扬的尘土是两大群迎面相遇的羊。由于尘土弥漫，只有羊群到了眼前才能看清楚。堂吉诃德一口咬定那是两支军队，桑乔只好相信了。他问道：“大人，咱们该怎么办呢？”

“怎么办？”堂吉诃德说，“参加战斗啊！”

桑乔说：“咱们把这头驴放在哪儿呢？打完仗后还得找到它。总不能骑着驴子去打仗呀！”

“是这样，”堂吉诃德说，“你能做的就是让它听天由命。咱们打胜这场仗后，不知可以得到多少马匹呢！咱们撤到那个小山包上去，两支大军在那儿会暴露无遗，你可以看得更清楚。”

他们来到小山包上，依旧没有看清楚两团尘雾是什么。桑乔开始怀疑堂吉诃德的判断力了，可是堂吉诃德却想象着自己其实并没有看到、也并不存在的东西。他绘声绘色地把臆造⁴出来的各个将领描述了一番，好像这两支“军队”要展开空前的大会战一般。

桑乔张大了嘴巴听着，最后说：“老爷，您说的那些巨人和骑士怎么都没有呢？这些人也许和客店的魔鬼一样吧！”

堂吉诃德怒目圆睁，厉声喝道，“怎么会呢！难道你没有听到战鼓的齐鸣声吗？”

“我只听到了羊群的咩咩叫的声音。”桑乔说。

果然如此，那两群羊这时已经走近了。

堂吉诃德轻蔑地说：“可怜的桑乔，恐惧感让你丧失了勇气！既然你如此胆小，就让我一个人去对付敌人吧！”

说完，他用马刺踢了一下罗西南多，托着长矛，像闪电一般冲下山去。

桑乔见状，高声喊：“堂吉诃德老爷，您在干什么？您要进攻的只是一些羊而已！”

堂吉诃德没有理会桑乔，虎狼一般地冲入羊群，大开杀戒⁵。跟随在羊群后面的牧羊人和牧场主见此惨景，高声叫喊：“别让他杀羊！”可堂吉诃德正沉迷于和他的假想敌厮杀，没在意他们说的话。

那些牧羊人没有办法，见劝阻不成，就解下弹弓，向堂吉诃德弹射石子。堂吉诃德认为敌人启用了重型武器，反而愈战愈勇。

可惜的是，双拳难敌四手。一块卵石飞来，正巧打在堂吉诃德的胸肋（lèi）处，使他从马上摔了下去。牧羊人看到堂吉诃德倒在地上，连忙来到跟前察看。他们见堂吉诃德半天没动，以为他被打死了，赶紧收拢羊群，把死羊扛在肩上，匆匆离去。

桑乔站在山坡上，看到了堂吉诃德疯狂的举动。牧羊人走远后，他从山坡上下来，来到他的主人身边，推了推主人。只见堂吉诃德艰难地抬起头，肋骨被打断了两根，牙在倒地时，还被碰掉了几颗。

“桑乔，那些家伙要把咱们面前的东西变成他们需要的样子很容易。魔法师嫉妒我，就把敌军变成了羊群。”

桑乔趴在驴的背上，两手托腮，沉默不语。见他这般模样，堂吉诃德就对他说：“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觉得好运就快到咱们的眼前了。所以你不要为我遭受的这些不幸而沮丧，反正也没牵连到你。”

“怎么没牵连？”桑乔说，“难道那些人昨天扔的不是我吗？丢失褡裢的不是我吗？”

“什么？”堂吉诃德吃惊地说，“那咱们只能饿肚子了！”

“堂吉诃德老爷，骑士不是可以啃野菜吗？”桑乔说，“你说过这是骑士的食物啊！”

“那倒是，”堂吉诃德说，“我现在宁愿吃一片面包。好桑乔，你骑上驴跟我走，上帝决不会亏待咱们的。”

误伤修士

堂吉诃德和桑乔离开“战场”，继续向前走，直到傍晚也没碰上什么稀奇事。他们饿得厉害，但原野上又没有客店。正当他们几乎要绝望的时候，一片亮光向他们移动过来，像是群星向他们靠拢。桑乔见状惊恐万分，堂吉诃德也不无畏怯。两人愣在那里，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后来，他们发现那是一支送葬的队伍。

这时，堂吉诃德又开始发挥想象力了，认为棺材里躺着一位含冤死去的骑士，只有自己才能为那位骑士报仇。他二话不说，举着矛就冲进队伍中乱刺。那些穿着白衣的僧侣手无寸铁⁶，在原野上四散奔逃。

桑乔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在心里暗暗称赞主人的勇猛。

“敌人”扔下了一个伤员，堂吉诃德用长矛指着伤员，傲慢地说：“你这个魔鬼，胆敢杀害一位骑士！我问你，他是怎么死的？”

那人呻吟说：“我不是魔鬼，我是个高级修士。看在上帝的面上，不要杀我。那人是上帝带走的，他借一次瘟疫把他接到天堂里去了。”

“原来是这样，”堂吉诃德吃惊地说，“既然是上帝接他走，我就没什么可说了，不过我想让你知道，我是曼查的骑士，名叫堂吉诃德。我的职责就是除暴安良。”

接下来，堂吉诃德唤来桑乔，把这个倒霉的修士拉起来，扶他上马，又将火把递给他。堂吉诃德让他去追赶他的同伴们，并且向他道歉，说刚才的冒犯是身不由己。

那位修士被马驮走了。堂吉诃德和桑乔拾起那些人丢下的包裹，继续赶路。

注解：

1 【不省人事】指人昏迷，失去知觉。

2 【心平气和】心里平和，不急躁，不生气。

3 【喜出望外】指遇到了出乎意料的喜事而特别高兴。

4 【臆造】指凭主观的想法编造。

5 【大开杀戒】杀戒：戒杀生；禁止杀生的戒律。打破杀生的戒律，大肆残害生灵。

6 【手无寸铁】形容手里没有任何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