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探险

被遗忘的主人公

第二天，也就是星期天，早上刚有点亮光，汤姆就摸上卡第夫山，去了半山腰的威尔斯曼家。哈克敲门的时候，里面的人还在睡觉。听到响声，里面的人醒了，从窗户里传出一句问话：“谁啊？”

哈克低声答道：“是我，哈克贝利·费恩啊！”

“孩子，快进来吧！我们白天黑夜都欢迎你！”话音刚落，大门就打开了。

哈克从来没有受到过这种待遇，顿时受宠若惊。老人把他迎了进去，让他坐下，自己则和儿子们迅速穿好衣服。

“好孩子，我猜你一定饿坏了，咱们可以吃上一顿热气腾腾的饭菜，你就尽管放心吧！我和孩子们昨天晚上就希望你在这里过夜呢！”

“对不起，先生，我昨天太胆小了，听到枪响就跑得远远的。我真怕碰到那两个魔鬼。”哈克说。

“你这小家伙，看上去受了不少苦吧？吃完早饭在这里睡一觉吧！那两个可恶的家伙还没死，孩子，这真让我遗憾。我们本来就要把他们一网打尽，谁知道我打了个喷嚏，惊动了那两个坏蛋。结果，我们开了枪却没有打到他们。他们像耗子一样溜进树林里，还向我们开火，所幸的是我们没有受伤。我们就没再追，下山叫醒了警察。警长调集了一队人马，在河岸上警戒起来。再过一会儿，警长还要亲自带一批人马到森林搜索，我的两个儿子也要跟他们一起去。嗯，我还不知道这两个家伙长得什么样子，搜查还挺困难的。”老人带着遗憾的口气说。

“先生，我想我可以提供些线索，我见过他们，能形容出他们长什么样子。”汤姆说。

“好啊，孩子，快告诉我们吧！”

“嗯，其中有一个人打扮成西班牙老头，还有一个人衣衫不整，相貌丑陋。”

老人一听，大喜过望。原来，他以前在道格拉斯夫人家的后面的树林里碰到过那两个人，记得他们的相貌。他连忙吩咐两个儿子去找警长。

哈克要求老人为他保守秘密，老人答应了。不过，他问哈克：“孩子，你怎么会跟踪上他们呢？是不是早就怀疑他们？”

哈克精心编造了一套谎话。他说：“嗯，昨天晚上我睡不着觉，出来转悠。后来我走到客栈旁边那个老砖厂，发现那两个家伙悄悄从我身边溜过，腋下还夹着东西，我想拿一定是他们偷来的。其中一个家伙吸着烟，另外一个要借火。他俩就停在我前边不远，雪茄¹的火光照亮了他们的脸。借着火光，我认出了那个长白胡子的家伙是西班牙人，又聋又哑的。另外一个家伙，表情很可怕，衣服还破破烂烂的。”

“孩子，烟火的光亮能让你看清楚脸吗？”老人疑惑地问。

这个问题难倒了哈克。他顿了顿，说：“呃，我好像是看清了。然后，我就跟在这两个人的身后，一直走到道格拉斯夫人家那里。我听那个西班牙人说，他要破她的相……”

“什么？那个西班牙人不是又聋又哑吗？”老人又问。

哈克的话漏洞百出。老人盯着他看了好长时间，最后说：“孩子，你不要怕，我会保护你的。那个西班牙人既不聋也不哑，你现在想瞒也来不及了。你告诉我，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不会翻脸不认人的。”

哈克看了看老人那严肃诚恳的面容，便凑到他的耳边轻声说：“那不是西班牙人，是印第安·乔！”

威尔斯曼先生大吃一惊，然后说：“孩子，这回我信了。一个白人不会做出破人相那种残忍的事的，但印第安·乔完全可以做得出来！”

吃早饭的时候，老人说昨天夜里他和儿子们在事发现场寻找两个坏人的血迹，没有发现血迹，却发现一大捆——

“一大捆什么？”哈克听到这里，瞪大了眼睛，紧张地问。

老人很诧异地看着他，顿了顿，又说：“只不过是强盗的作案工具而已。孩子，你怎么了？”

哈克如释重负²，老人显得迷惑不解，便问：“孩子，你好像放心多了。可是，你刚才怎么突然变了脸色？你以为我们找到了什么？”

哈克被逼问得紧张不已，就硬着头皮说：“我还以为是主日学校的教材呢！”

老人听到这里哈哈大笑，再看哈克一副殉道者的样子，就不再起疑心。

哈克心中暗喜。他本以为老人发现的是财宝，没想到他发现的只是强盗的作案工具而已。这么说，财宝应该还在“二号”那里，而那两个家伙也很快就会被抓住，关到牢里去。这样，他和汤姆就可以在晚上去客栈，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财宝拿到手了！

过了一会儿，有人来敲门。哈克惊慌失措，连忙起身找藏身的地方，他可不想让人以为自己和昨晚那件事有关系。威尔斯曼先生打开门，进来几位女士和几名绅士，连道格拉斯夫人都来了。老人还看见门外有一群人在往山上爬，看上去，人们都知道昨晚发生的那件事了。

老人见事情掩盖不住，只好把昨晚发生过的情况对来访的人讲了一遍。道格拉斯夫人幸免于难，对威尔斯曼先生感激不尽。威尔斯曼先生说：“夫人，我们做的事微不足道，有一个孩子比我们更值得让你感激，可是他不让我说出他的名字，以免遭到坏人陷害。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孩子，我们可能就不会到你那里去了。”

大家感到很好奇，想知道这个孩子是谁，但老人无论如何也不开口。道格拉斯夫人知道了这一切后说：“昨天晚上我睡得很死，外面的吵闹声我都没有听到，你们为什么不把我叫醒呢？”

“我们觉得那完全没有必要，那些家伙没有作案的工具就不会能再回来。叫醒你，反而会吓到你。我当时派了几个仆人看守你的房子，他们一直到天亮才回来。”威尔斯曼先生说。

来往威尔斯曼家的人越来越多，老人只好一遍又一遍地复述着昨晚的经历。这件事不到一天就已经传遍了小镇，大家都担心逃跑的坏蛋再次兴风作浪³，祸害街坊。

山上出事的第二天上午，撒切尔夫人陪同哈帕夫人在教堂里听布道。布道结束后，撒切尔夫人挽着哈帕夫人的胳膊往外走。她问哈帕夫人：“我们家的贝琪昨天晚上是不是睡得很晚啊？有没有让你们觉得费心呢？”

哈帕夫人迷惑不解，吃惊地说：“她在我家？不，她没在这里，怎么会呢？”

“什么！”撒切尔夫人面色苍白。

这时，波莉姨妈也从教堂里出来了，愉快地和哈帕夫人打招呼。

“早晨好，夫人们。我家那个小鬼汤姆不见了，他是不是在你们中的某一位夫人家里过的夜啊？这个臭小子，竟然没来教堂做礼拜⁴，我看到他非得好好教训他一顿！”波莉姨妈说。

哈帕夫人不安地说：“他没在我们中的任何一家住过。”

波莉姨妈显得很焦急，便问哈帕夫人的儿子乔·哈帕：“乔，你早上看到我家汤姆了吗？”

“没有啊，大婶！”

“什么？那你最后见到他是什么时候？”波莉姨妈问道。

乔竭力回想，但他记不清了。往教堂外面走的人们停下来，议论纷纷。大人们互相询问，但是谁都拿不准汤姆和贝琪是否上了返程的船。因为当时天色已暗，分不清谁是谁，所以到现在也没人知道少了哪个孩子。有个年轻人回忆起来，说汤姆和贝琪仍在山洞中。撒切尔夫人当即晕倒，波莉姨妈则放声大哭。

小镇上传什么消息都很快，不到一会儿的功夫，大家都知道了这件事。镇上的大钟疯狂地摆动着，发出刺耳的鸣叫声。“卡第夫山事件”反而显得无足轻重了，盗贼的事也被人们搁置一边。大家乘上渡船，马上出发。不一会儿，全镇就有几百人向山洞涌去。

那天下午，林子里显得异常寂静，妇女们安慰着波莉姨妈和撒切尔夫人，但这样无济于事。从山洞里陆续出来一些疲惫不堪的人，他们都说山洞像个迷宫。不过，在一个偏僻的角落，人们还是发现了汤姆和贝琪的标记，两个孩子用蜡油在岩壁上滴下了自己名字的首字母缩写。在标记的不远处，有一截弄脏了的发带。撒切尔夫人认出这就是贝琪的东西，伤心得号啕大哭。

洞中迷路

三天三夜过去了，哈克受到了过度的惊吓，身体很虚弱。于是，威尔斯曼先生便找来道格拉斯夫人照料哈克。他对她说，哈克是因为遇到猛兽才受到惊吓的。哈克问道格拉斯夫人，在他生病这段时间，镇子上的人是否在客栈里找到些什么。

道格卡斯夫人告诉他，人们在那里只找到了酒。哈克失望地倒在床上。道格拉斯夫人一直在哭，可是哈克不明白她为什么哭，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道格拉斯夫人自言自语：“可怜的孩子！汤姆·索亚在哪里呢？现在没有人认为他还活着了！”

大人们不知道的是，汤姆和贝琪还在山洞里活得好好的呢。

参加野餐时，两个孩子跟伙伴们一起穿行在黑暗的通道里，游览那些熟悉的洞中奇观。孩子们一边在洞穴中摸索，一边玩捉迷藏游戏。孩子们玩得很投入，一直玩到人人都觉得无聊才结束。汤姆和贝琪高举火把，顺着一条弯曲的小路往前走，边走边念着用蜡烛烟油刻写在石壁上面的名字、年月、通讯地址和格言之类的东西。他们边走边聊，不知不觉地来到了另一个山洞。这里的墙上没有刻写字迹。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上面，他俩掏出蜡烛，熏上自己的名字，然后便继续往前走。不久，他们来到一个地方，那里有股溪流从突出的岩层上流下来，水里有石灰石沉渣，经年累月⁵形成了瀑布一般的景观。这里的地面起伏不平，水中的石头晶莹闪亮。汤姆挤到后边，好让贝琪借着火把的光亮看个够。他发现后面的狭缝中有条陡峭的天然台阶，一下子心血来潮，要去那里探险。贝琪听他的，于是他们在一块岩石上熏了个记号，作为以后引路的标志。

就这样，两个孩子开始了探险。他俩一会儿往这边走，一会儿又往那边去，走进了以前没有人到过的洞穴。他们做完记号，便沿着叉道走下去，以便出去后对别人讲些新鲜事。在某一个地方，他们发现一个宽敞的石窟，上面垂下来一些人腿大小的钟乳石。两个孩子在里面转了一圈，惊叹不已，然后从其中的一个出口离开了。不久，他们就来到一个美妙的泉水旁，水底下的石头形似雪花，玲珑剔透。泉水位于石窟中间，石窟四周的石壁全由形状奇特的柱子支撑着。这些石柱是大钟乳石和大石笋相连而构成的，是千万年来水滴不息的结果。

石窟上聚集着成群结队的蝙蝠，每一群都有成千上万只。汤姆向上举了一下火把，数以千计的蝙蝠便飞下来，尖叫着向火把猛扑过去。汤姆知道它们的习性和危险，急忙拉着贝琪钻到最近的一个通道里。贝琪往外走时，手里的火把正巧被一只蝙蝠给扑灭了。蝙蝠把他俩追出很远。两个孩子只要看到通道就往里钻，最后终于摆脱了险境，把蝙蝠抛在了后面。

不久，汤姆发现了一个地下湖。它渐渐地伸展，最后消失在黑暗中。他打算沿着岸去探个究竟，可转而一想还是坐下来先歇一会儿为妙。这时，两个孩子才感觉到这寂静的山洞有些异常。

贝琪喘着气说：“咱们很久没听见别的同伴的声音了。”

“嗯，贝琪，咱们好像离他们很远，我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汤姆说。

贝琪担心起来。她想回去了，汤姆也是这个意思。于是，他们不声不响地钻进一条狭窄的通道，向前走了很远。但是，他们发现，每个洞口和自己之前到过的地方都不一样。贝琪每次问汤姆是否发现了路标，汤姆总是说：“没什么，我们很快就能走出去了！”

可是他们还是走不出去，汤姆也觉得很痛苦。贝琪无助地靠在他身边，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突然，汤姆停住了脚步，说：“听！”

周围什么声音都没有，汤姆索性扯开嗓门大叫起来。山洞的回音显得很恐怖，汤姆拉着贝琪就跑。后来，他们连回去的路都找不到了。

“汤姆，我们永远走不出去了，我们当时和同伴们在一起就好了！”贝琪说完，坐在地上大哭起来。汤姆吓坏了，以为贝琪发了疯。他紧紧搂住她，希望能化解她的“病情”。贝琪把脸埋在汤姆的怀里，喃喃地诉说她的恐惧。他们的声音在山洞里延展，变幻成了刺耳的笑声。汤姆自责地骂起来，恨自己把贝琪带到了这种地方，但贝琪并未埋怨他，愿意和汤姆一起闯出难关。

他们现在所能做的就是胡乱地向前走。过了一会儿，汤姆把一直燃着的火把弄灭了，这种节约行为在当前的困境下显得尤为必要。汤姆的口袋里还有一整根蜡烛和几个蜡烛头，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不会使用它们。

时间就是生命，他们没有吃的，只能向前继续赶路，坐下来就是等死。不过到后来，贝琪还是走不动了。她坐在地上，一动也不动，汤姆也坐下来陪着她休息。他们谈到了温暖的家、舒服的床和柔和的灯光。贝琪禁不住放声大哭，到最后抽泣着睡着了，直到脸上舒展出甜蜜的笑容。汤姆静静地看着她，贝琪的笑容能给他带来一些慰藉。可是当他陷入沉思的时候，贝琪梦到了好笑的事，咯咯地笑了起来，然后她就醒了。

“唉，我怎么睡着了呢！汤姆，如果真是在家该多么好呀！”她失望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