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降临

汤姆为哈克正名

现在，汤姆和哈克面临新的困境了，哈克急于逃离这个让他们感到尴尬的地方。

哈克说：“汤姆，我们还是弄根绳子从窗户上滑下去吧！”

“咱们为什么要逃走？”汤姆好奇地问。

“我跟着一大群人在一起怪受不了的！我才不想去呢！”哈克皱着眉头说。

“这有什么！我才不在乎，没关系，你跟着我好了！”汤姆说。

这时，希德推开门，悄悄地走了进来。

“汤姆，”他说，“你知道吗，波莉姨妈一下午都在等你呢！玛丽为你准备好了礼服¹。大家都为你担心。咦，这不是蜡烛油和粘土吗？你不要瞅地板，就在你衣服上呢！”

“得了，希德先生，你少管闲事。他们今天为什么在这里大吃大喝呢？”汤姆说。

“这是寡妇家的宴会，她经常请客。这次是为威尔斯曼和他儿子举行的，专门感谢他们的救命之恩。喂，还想知道得更多吗？我可以告诉你。”

“是什么事？”汤姆问道。

“什么事？威尔斯曼先生今晚有一个惊人的消息要告诉这里的人。他在和姨妈谈这事的时候，被我听到了。不过，我想，现在这已经算不上什么秘密了，就连寡妇也知道，但她却尽力掩饰。威尔斯曼先生一定要哈克出席。你瞧，哈克不在场，他怎么能说出那个大秘密呢！”

“希德，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说的是哪方面的秘密？”

“你怎么会不知道呢？就是哈克跟踪强盗到寡妇家的那件事情啊！我想，威尔斯曼先生想利用此事来达到一鸣惊人的效果，不过我敢打赌，他不会成功的，因为大家都知道事情的真相了。”

希德笑了，心满意足地笑了。

“希德，是不是你把秘密泄露出去的？”汤姆怒气冲冲地问。

“得了，别管是谁干的，反正已经有人说出了那个秘密，这就够了。”希德说。

汤姆恶狠狠地说：“希德，咱们这个小镇只有一个人会这么干，那就是你！你要是处在哈克的位置，早就溜之大吉了，根本不会向人报告强盗的消息！你只会干些卑鄙龌龊的事情，干一些无聊的事情，就这样你还会受到大人们的表扬。好啊，我今天就好好表扬你一番！过来，我赏你一记耳光！”

汤姆一边说，一边打他，连踢带推地把他赶出门外。他低声威胁说：“臭小子，赶快去向姨妈告状吧，只要你敢，明天就有你好受的！”

几分钟过后，道格拉斯夫人家的客人都坐在了餐桌旁边，十几个小孩也被安排在同一间房里的小餐桌旁，规规矩矩地坐着。过了一会儿，威尔斯曼先生开始了简短的发言，感谢道格拉斯夫人为他举办这次宴席，但他又说还有个很谦虚的人没有出场。他说了很多话以后，突然戏剧性地宣布：那个谦虚的人已经到了，那就是哈克，也就是拯救寡妇的人。人们装出一副很惊讶的样子。实际上，要是在平常遇上这种欢快的场面，人们听到这种秘密后还显得更加惊讶的。

只有一个人表现出相当吃惊的样子，那就是道格拉斯夫人。她一个劲儿地表扬哈克的英雄之举，让哈克在众目睽睽²下感觉特别地不自在。

寡妇说她打算收养哈克，让他上学受教育，一旦有钱就让他做点小买卖。这时，汤姆终于有机会搭上了腔，他说：“哈克不需要做什么买卖，他本身就很有钱！”

听了这句可笑的话，在座的来宾都忍着没有笑出声，但场面却让人尴尬。

汤姆打破了沉默，大声说：“哈克真的有钱了，或许你们不相信，不过这是真的。你们别笑，我会让你们看到证据的，请稍等片刻吧。”

他跑到门外。那些人彼此迷惑不解，面面相觑。他们再问哈克，哈克却是一副张口结舌的样子。

“希德，汤姆怎么了？”波莉姨妈问道，“他呀——真是的，从来都没有人能猜透他，至少我就从来没有——”

她还没说完，就看见汤姆吃力地背着一个袋子走了进来。他把金币倒在桌上，说：“你们看呀！我刚才怎么说的？一半是哈克的，一半是我的！”

这一下使在座的人全都大吃一惊。大家盯着金币，半天没有说话。接着，他们一致要求汤姆做出解释。汤姆满口答应，于是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虽然话很长，但大家却听得津津有味，没有一个人插话打断他的叙述。

汤姆讲完后，威尔斯曼先生说：“我原以为今天我会让大家大吃一惊，可是听了汤姆的叙述，我承认我的话根本不算什么了！”

钱被过了数，总共有一万二千美元。尽管在座的人当中，有的人的家产不止这个数，可是一次见过这么多钱却还是头一回。

富翁入伙

汤姆和哈克意外地发了横财³，一下轰动了整个圣彼得堡镇。人们都在谈论此事，对汤姆和哈克表示羡慕，称赞不已。圣彼得堡镇上每间闹鬼的屋子都被掘地三尺，木板被人们一块块地拆掉，为的是找财宝。汤姆和哈克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吸引人们的注意力。两个孩子不记得他们在人们的心目中这样有份量，无论他们说什么，人们都认为很重要，到处重复他们的话，就连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被认为意义重大。显然，两个孩子已失去了作为普通人的资格。更有甚者，收集了他们过去的资料，说他们很早以前就超凡脱俗。村里的报纸还专门刊登了他们的小传。

道格拉斯夫人把哈克的钱拿出去按六分利息放债，波莉姨妈委托撒切尔法官以同样的利息把汤姆的钱也拿出去放债。现在汤姆和哈克各自都有一笔数目惊人的收入。平常的日子以及半数的星期日，他俩每天都有一块钱的收入。这笔钱相当一个牧师的全年收入——不，准确地说，牧师还拿不到那些，只是上面给他们开的空头支票而已。那时，生活费用低，很少的钱就够一个孩子上学的，甚至连穿衣、洗澡等都包括在内。

撒切尔法官十分器重汤姆，说汤姆绝不是个平庸的孩子，否则他不会救出他的女儿。

贝琪悄悄告诉父亲，汤姆在学校曾替她受过。她请求父亲原谅汤姆。她说，汤姆撒了个大谎主要是为了替她挨鞭笞。法官听了情绪激动，大声说：“那个谎是高尚的。它是慷慨、宽宏大量的谎话。它完全有资格永垂青史，与华盛顿⁴那句曾大受赞扬的关于斧头的老实话争光！”贝琪见父亲踏着地板，跺着脚说这句话时显得十分伟大，她以前从没见过父亲这个样子。她直接跑去找到汤姆，把这件事告诉了他。

撒切尔法官希望汤姆以后成为一名大律师或是著名的军人。他说他打算安排汤姆进国家军事学院，然后再到最好的法学院接受教育，这样汤姆将来随便当律师、做军人或是身兼两职都行。

哈克贝利·费恩有了钱，又有道格拉斯夫人做监护，也就顺理成章地踏入了社交圈子——不对，他是被拖进去，被扔进去的。夫人的仆人每天帮他又梳又刷，把他收拾得干干净净，每晚又为他换上白净净的床单。哈克想在上面找个小黑点按在心口做朋友都办不到。此外，他吃饭得用刀叉，还要使用餐巾、杯子和碟子。他还得念书。

就这样，他硬着头皮忍受了三个星期。突然有一天，他不见了。寡妇急得要命，四处找他，找了整整两天两夜。小镇上的人也十分关注此事，他们到处搜索，有的还到河里去打捞。汤姆挺聪明，第三天一大早，在破旧的屠宰场后面的几只旧水泥管中找人，结果在一只水泥管中发现了哈克，他就在这里过夜。哈克刚吃完早饭，吃的全是偷来的剩饭剩菜。他叼着烟斗，正舒服地躺在那里休息。他邋遢不堪，穿着往日的那套破烂衣服。汤姆把他拽出来，说他已惹了麻烦，要他赶快回家。听完汤姆的话，哈克脸上悠然自得⁵的神情消失了，他愁眉苦脸地说：“汤姆，别提那事了，我已经试过了，但那没有用。汤姆，那种生活不适合我，我不习惯。寡妇待我很好，可是我受不了那一套。她每天早晨叫我按时起床、按时洗脸，还用力地给我洗头。汤姆，我得穿那种倒霉的衣服，紧绷绷的，有点不透气。衣服很漂亮，但却弄得我站也不行，坐也不行，更不能到处打滚。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去别人家的地窖里了。我还得去做礼拜，弄得浑身是汗——我恨那些一文不值的布道词！在那里我既不能捉苍蝇，也不能嚼口香糖，星期日整天不能赤脚。甚至连起床都要按铃！总而言之，一切都井然有序，这可真让人受不了啊！”

“不过，哈克，大家都是这样的。”

“汤姆，你说得没错，不过我不是‘大家’，我受不了。还有，不费劲就能搞到吃的东西，这让我很不喜欢。就是要钓鱼也得先征求寡妇的同意，去游个泳也得先问问她，干什么事都要先问她才行！说话也得斯文，真不习惯——我只好跑到阁楼顶上胡乱说它一通，这样嘴里才有滋味，否则真不如死了算了。汤姆，道格拉斯夫人不让我吸烟，不让我在别人面前大声讲话，还不许我伸懒腰，抓痒痒。还有，她整天祈祷个没完，我从来也没见过她这样的女人！我得溜走，汤姆，不溜不行呀！况且，学校快要开学了，不跑就得上学，那怎么能受得了呢。喂，汤姆，发了横财并不像人们形容得那么愉快。发财简直就是受罪，最后弄得你真希望不如一死了之。我喜欢穿破破烂烂的衣服，也喜欢在桶里睡觉，我不打算离开这儿。汤姆，要不是那些钱，我根本不会有这么多的麻烦事。现在，你把我那份钱也拿去，偶尔给我一点儿钱用就行了，不要常给，因为我觉得容易得到的东西并没有什么价值。请你到寡妇那儿为我告辞吧。”

“哈克，我不能这样做，这不太好。你如果稍微多试几天，就会喜欢那种生活的。”汤姆说。

“喜欢那种生活——就像喜欢很长时间坐在热炉子上一样。我不干，汤姆，我不要当富人，也不想住在闷热的房子里。我喜欢森林、河流、大桶，我决不离开这些东西。真是倒霉，咱们刚弄了几条枪，找到了山洞，准备去当强盗，却偏偏碰上了这种事情，真让人扫兴。”

汤姆瞅了瞅他，突然眼睛一转，说：“喂，哈克，富了也能当强盗啊。”

“什么？你说话当真，汤姆？”

“当然了，就像我坐在这儿一样，千真万确。不过，我们不接受不体面的人入伙，哈克。”

“真的？不让我入伙，汤姆？”

“总的说来，强盗比海盗格调⁶要高。在许多国家，强盗都是些公爵之类的人。”

“汤姆，你一直对我很好，不是吗？你不会不让我入伙，对吧，汤姆？”

“哈克，我不愿意不让你入伙，也不想那么干。不过要是让你进来，别人会怎么说呢？他们会不屑一顾地说：‘瞧汤姆·索亚那帮乌合之众，全是些低贱的人。’这是指你的，哈克。你不会喜欢他们这么说你，我也不喜欢。”

哈克沉默了一会，然后说：“我再回到寡妇家里应付上一个月，看看能不能适应这种生活。不过，汤姆，你会让我入伙的，对吧？”

“那当然，咱们一言为定！走，咱们一起去找寡妇，要她对你宽松一点儿！”汤姆说道。

“你打算什么时候举行入伙仪式呢？”

“就今晚！”汤姆斩钉截铁地说，“把大家都集中起来，互相发誓，永不泄密！”

“真有意思啊！我发誓，我到死都跟着寡妇，就为了当一名堂堂正正的强盗！”哈克高兴地说。

故事到这里该结束了，汤姆·索亚和哈克贝利·费恩的未来究竟如何，读者心中自有理想的结局。不过，凭借他们这种团结的精神，不会有任何人会对他们能否过上幸福的生活持有异议的。

注解：

1 【礼服】在庄重的场合或举行仪式时穿的服装。

2 【众目睽睽】大家的眼睛都注视着。

3 【横财】指意外的非分的钱财。

4 【华盛顿】美国开国总统。他为美国的独立作出了巨大的贡献。华盛顿也是美国首都名、美国州名。

5 【悠然自得】形容自由清闲，心情舒畅。

6 【格调】人的风格或品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