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年成就

如果痛苦换来的是结识真理、坚持真理,就应自觉地欣然承受,那时,也只有那时,痛苦才将化为幸福。

—哥白尼

学说遭受冷嘲热讽

1531年以后,哥白尼终于逐渐摆脱了从事多年的公共服务工作,终于有了较多的时间从事自己所喜爱的科学活动了。他更加勤奋地观测天象,更忙于天文学手稿的润色修订。

1533年一天的夜晚,下弦月还没有升起,繁星满天,一颗一颗像撒在蓝色幕布上的碎银晶莹透亮,忽闪忽闪的,活像顽童的眼睛,蕴藏着深奥莫测的秘密。

哥白尼像是这神秘世界中的一员,他透过高高屹立的"观象仪",转动不同的角度,寻找着即将出现的大彗星。

突然,它来了,像是一颗天外星,与行星背道而驰,迅疾而来;它很美,像拖着尾巴的银色孔雀,铺天盖地地斜着飞过天空。

此时此刻,是哥白尼最兴奋、最幸福、最神往的时候。然而,他并非完全是欣赏,更多的是研究:这颗拖着椭圆形长尾巴的彗星为什么与行星运动的方向相反呢?

哥白尼苦苦地思索着,旋即写下了一篇有关这颗彗星研究的论文。可惜的是,这篇论文没有流传下来。

哥白尼的中青年时代在学习和紧张的公务活动中结束了,现在已经接近了老年。

以前他是受舅舅照顾的、神甫会中最年轻的神甫。然而,现在舅舅早已不在人世,自己的老同学和老同事也越来越少了,其中许多人已经谢世,另外一些人则取得了很高的教会职务。

哥白尼虽然属神甫会中年事最高的长者和任职时间最长的人,但仍然只是一位普通神甫。

青年时代熟悉的人大多已经离去,接替他们的是比哥白尼整整晚了一辈的青年人。哥白尼跟他们没有太多的共同语言,因为这些年轻人的生活阅历和知识都无法同哥白尼相比。

哥白尼的晚年是孤寂的,他像是走进了一条死胡同,越往前走,越闭塞,越发失去了生活的情趣。甚至连同自己一道来分享发现的朋友也没有,他的心像结了冰似的寒冷。而当时瓦尔米亚已进入一个不利于发明和发现的时期。

在哥白尼酝酿着一个新理论的时候,他身边的世界也正在经历一场变革。

在16世纪的西方发生过一次历史性的大动乱,新教徒所发动的宗教改革打破了天主教会在精神和政治方面的统一。

在意大利以北的一些国家里,一个旨在改革宗教的思想运动正在兴起,后来发展到反对教会、教皇及其整个统治系统。

这场宗教改革运动是德国威丁堡教授马丁·路德发起的。马丁·路德谴责教会从事的赎罪券交易,将矛头直指梵蒂冈,否定主教会议的绝对正确性和教皇的权威,要求取消宗教等级制度。

现在看来,那次宗教改革的意义,在于把社会向着近代社会的世俗化推进了一大步,也就是说,管理社会的权利从教会的手中创造性地转移到了世俗政府手中。

也正是这场宗教改革建议,引发了一场旷日持久而且常常导致流血的宗教斗争。正是那些宗教斗争把欧洲拖入了"三十年战争",并一直持续到哥白尼死后100年。

近代意义上的科学革命就是在那次宗教改革的背景下展开的,其中的许多关键人物,如开普勒、伽利略、笛卡儿和牛顿,都曾受到神学骚乱中所争论的那些宗教问题的深刻影响。

哥白尼的学说在欧洲越传越广,影响越来越大,自然也传到了当时欧洲宗教界最有影响的人物马丁·路德的耳朵。但对路德教来说,哥白尼的学说也同对罗马天主教一样,是危险的。他对哥白尼的学生充满了非议。

路德曾经这样写道:

有人提到一位新的天文学家,说他想证明:不是太空或天,太阳和月亮,而是地球在动,在转圈子。现在的事儿就是这样,谁想当聪明人,谁就得出点儿特殊的东西来,而且又一定是最好的!

这个蠢人想把全部天文学颠倒过来。然而,正如《圣经》所指出,约书亚命令太阳,而不是地球,停止不动。

路德的看法传到了哥白尼的耳朵里,他苦心研究的天文科学得不到社会的认可,就像他的孩子是个畸形儿一般,要被人们唾弃,他心里的滋味真是苦若黄连。

然而,事情并没有就此终止,更令哥白尼难堪痛心的事,则是狂欢节上发生的一幕闹剧。

1531年2月19日,路德教信徒们在狂欢节化装舞会上嘲笑了教皇、红衣主教、主教、神甫以及其他一些神职人员。

费贝尔主教在狂欢者行列中看到了影射自己的丑角形象,那是一个穿着主教服装滑稽可笑的人,在大街上边走边散发用来宽恕堕落和凶杀行为的赎罪券。

行列中还有一个打扮成弗龙堡神甫模样的人在装腔作势地宣称,他是一位新的星占学家,他定住了太阳,转动了地球。

这番表演在聚拢来的闲客中引起阵阵哄笑。然而,这起小小闹剧只不过是哥白尼年老时将要遇到的一系列痛心事中的一件而已。

此后的许多年中愚昧人的嘲笑声一直伴随着哥白尼。一些对哥白尼不友好的人因这位智慧超过他们的人被嘲笑而感到幸灾乐祸。

路德教信徒没有能力妨碍哥白尼,但天主教的权贵们却能够把哥白尼置于被告席上,并对他进行严厉审判。

身为神职人员的哥白尼,并不为名利所动,他从不为争取主教的职位而努力,也不热衷于神甫会中的其他重要职务。在告别公务之后,他唯一的心愿就是把自己热衷的天文学事业进行到底。

哥白尼早期著作的抄本已在整个欧洲流传,但只有为数很少的朋友了解他所写的巨著具有划时代意义。但哥白尼并不急于出版这部耗费他无数心血的著作。

哥白尼充分估计到发表这部标新立异的著作所冒的风险。他永远不能忘记1506年从意大利归国时,亲眼目睹的悲惨情形:宗教裁判所惩罚异教徒所用的手段之残忍,令人不寒而栗。

在哥白尼的一生中,波兰境内至少进行过300次以上的宗教裁判活动。

13世纪时一位通晓天文学的西班牙卡斯提腊国王阿尔芳斯感到托勒密的体系太复杂了,曾说了一句:"上帝创造世界的时候,要是向我征求意见的话,天上的秩序可能安排得更好些。"

结果仅仅因为这句话,西班牙国王便被指控为异教徒,被教会从王位上革除了。

对于表现新思想的书籍,教会控制得特别严。早在哥白尼留学意大利的时候,教皇亚历山大六世就重新颁布了"圣谕",禁止印行未经教会审查的书籍,发现可疑的书籍一律焚毁。

哥白尼估计到,这样的惩罚完全可能降临到他的头上。在没有做好一切准备之前,哥白尼不想做无谓的牺牲。况且,他还有一些理论需要更精确的数据来证明,又怎么能够冒险呢?

晚年获得少女真爱

在哥白尼的故乡托伦市,有一个远房亲戚马切伊·希林。他是一名贵族后裔,也是文艺复兴时代最杰出的设计和雕刻币章图案的巨匠之一。

最重要的是,他和哥白尼是从小相伴的好友,他们小时候经常一起去河边看轮船,钓鱼,抓泥鳅。

童年的时候,哥白尼家中突然遭遇变故,父母双亡。不幸的小哥白尼不得不跟随舅舅离开了托伦,他和希林也就从那个时候开始,分离两地。

但是两个要好的伙伴还是保持着书信的往来,时常联系。哪怕是留学,哪怕是战争,也都未能切断他们之间深厚的友谊。

从希林的信中,哥白尼知道了家乡正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托伦,这个美丽的城市变得更加发达了。

1525年,哥白尼因为货币改革问题,回了一次家乡。

他在波属普鲁士贵族代表大会上,侃侃而谈地阐述了自己对于当时货币状况的观点,不知有多少人被他的才华所倾倒。

在货币改革的问题上,哥白尼和希林简直是一拍即合,那就是要使货币改革的虚与实结合起来。

从此以后,两个人的关系变得更加密切了,哥白尼常在希林家做客畅谈。

来到希林家豪华的宅第,就看见小洋楼的大门的廊檐下镶嵌着一枚精致的家族族徽。那金黄的圆环环绕着碧绿的三叶常青藤,在太阳光的辉映下,反射着清新而夺目的光华。

"好漂亮的族徽呀!是你镌刻的吧!"

哥白尼兴趣广泛,性格豪放,看见那代表生命的常青藤被表示团结的圆环所环抱的族徽,禁不住称赞起来。

"图案是祖上流传下来的,搬来时我重新制作的。"希林介绍道。

他们走进客厅,就见到了美丽的安娜·希林,她是希林的女儿。这是一个中等个头,拥有一副小巧玲的身躯,颇为优雅的女孩。

金黄色的鬈发,高高地在安娜·希林的脑后盘着髻。那光润的鸭蛋脸上,嵌着一对宛若深潭般蓝色的眼眸,在长长睫毛的点缀下,给人以幽深、梦幻般的联想。

那微翘的鼻子,秀气的樱唇以及尖尖的下巴,都充满了女性的魅力。她是惹人注目的,显得端庄而颇有风度。

可是奇怪的是,安娜都已经25岁了,还是不肯嫁人。父亲希林每次和他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安娜都是躲躲闪闪,加以回避。

实际上,托伦市的年轻小伙子并不少,去追安娜的更是组成了一个加强连,但是谁也打动不了这位美丽小姐的芳心。

在安娜青春的心中,藏着一个谁也不知道的秘密:她喜欢上的,恰恰就是和父亲同辈的好友哥白尼。

因为母亲早逝,安娜又不敢把自己的这个想法告诉父亲,所以谁也不知道这个年轻小姑娘的心意。

一开始的时候,安娜并不认识哥白尼,每一次哥白尼或其他男人来访的时候,安娜都是回避到闺房里。

渐渐地哥白尼成了她家里的常客,她被哥白尼身上那种内在的男性魅力所吸引,更为他的德行和才学而倾倒。

安娜对哥白尼简直崇拜到了极点。哥白尼就像是琴弦一般,拨动了她沉寂了多年的心。

第一次见到哥白尼的时候,安娜就为哥白尼渊博的知识、儒雅的谈吐和高贵的气质所倾倒。安娜知道,她内心深深地爱上了这位优雅的绅士。

每一次父亲和哥白尼聚在一起谈论宗教,谈论货币,谈论天文地理的时候,安娜总是喜欢站在一边,静静地聆听。

虽然政治经济类充满知识性的话题,很难引起女人的兴趣,可安娜就是爱听。

也许他们谈话的内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能够看见哥白尼,听到他圆润而响亮的声音就足够了。

安娜从未体验过爱情,直到见了哥白尼,她才觉得眼前一亮。

每当哥白尼看她时,她就感到一阵战栗,有时琢磨了几天的话,在与他交谈时自己总感觉前言不搭后语。

"这是怎么了,就像是中了魔,是不是一见钟情呢?"

安娜对哥白尼钟情不已,但是哥白尼对安娜却没有什么感觉。也许是由于年长一辈,也许是由于神甫的身份,也许是渊博的学识,总之在开始的时候,哥白尼对安娜这个女子并未注意。

只是有时无意中发现这个女子眼中优雅的气质,她对天文学的关注,以及对他日益增多的关心,才使他对安娜发生了好感。

"哥白尼,你现在也是德高望重的名人了,怎么不考虑成家呢?"

希林作为哥白尼的老朋友,对于他的生活还是十分关心的。

"这说的是什么话,我可是一名神职人员。"哥白尼脱口回答说。

希林不置可否地说道:

"神职人员怎么了,现在的神职人员你又不是不知道,娶妻生子那是常事。再者说,你只是一个普通神甫,神甫会对你的要求不会那么严格的。"

哥白尼的思想还是比较传统的,他再一次拒绝了好友的善意,说:

"那也不行,我年纪都这么大了,哪里还能够再想这方面的事情?!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希林着看哥白尼,关心地说:

"是呀,一眨眼我们年纪都大了。兄弟,你的生活怎么办呢?你平时工作那么忙,年轻的时候无所谓,可是现在我们都老了,没有一个人照顾自己,怎么能度过晚年呢?"

哥白尼心中一叹,他已经是一个50多岁的老人了,当然也希望在孤寂的生活中,有人陪伴他说说话,进行交流;也愿意有人来照顾他的生活,让他有多一点的时间来从事天文研究。

哥白尼说道:

"哎!并非我不想雇用一个人,而是想要找到一个信得过的人,难呀!"

是的,哥白尼并非不想找一个人照顾自己,他最关心的是人选问题。哥白尼现在从事的《天体运行论》,对于教会来说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存在,如果佣人不是信得过的人,那么一旦这本书的手稿被流传出去,对于哥白尼来说,可就是人生末路了。

"那你觉得我的女儿安娜怎么样?这孩子从小就乖巧,而且她对于天文学也有着浓厚的兴趣。就让她去给你烧饭,洗洗衣服,料理一下家务吧。"

"安娜肯定会是称职的管家,只是这样是不是委屈了她这名门闺秀呢?况且,还会有流言飞语的。我倒不怕什么,她一个女子,受得了吗?"哥白尼有些担忧地推辞说。

正说着,安娜从外边走了进来,在摇曳的烛光照耀下,她的脸色像大理石雕像一般,白润而坚定。她款款地面带几分羞涩说:

"为了您光辉的事业,我愿意为您作出牺牲。也许我为社会所不容,但我自认为这种付出是我生命中最有意义的事。"

那音调如流淌的小溪,可是在哥白尼的耳中却轰响如雷。他深深地被这个娇小的女子感动了,在真挚的感情面前,他怎么能懦弱退缩?

哥白尼的心被激荡了,像微微颤抖的琴弦,又弹出了高远的旋律。盛情难却之下,哥白尼也不好推辞,他坚定了自己的信心:

"那好!让我们一起来对付外界的压力吧!我先回去准备一下,你过几天再来。"

为了安娜这个坚强的女孩子,哥白尼决定付出自己全部的力量,也要给予她幸福。

为了科学,为了爱情,哥白尼勇敢地打破世俗的禁锢,去迎接生命的太阳!

幸福走进婚姻殿堂

作为一名普通人,放手去追求爱情,获得幸福,是一件值得称赞和羡慕的事情。哥白尼身为一名天文学家,自然懂得爱情的珍贵。

面对着迟来20年的恋情,哥白尼放开了自己的胸怀,哪怕前面是一个火坑,他也不顾一切地纵身跳下去。

哥白尼怀着喜悦心情回到了弗龙堡。这次回来和往常不一样,他觉得自己的身躯里渐渐地充满了活力,心里不时地显现出安娜那坚定而柔情的面孔。

哥白尼精心为安娜准备了房间,重新布置了家具,怀着喜悦的心情等待着她的到来。

在等待安娜到来的这一段日子里,哥白尼专心地编写《天体运行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了安娜这个女孩的缘故,这一次哥白尼思路清晰,下笔如行云流水,进展得十分顺利。

哥白尼在笔记本的空白边角上画下了常青藤盘绕的圆环,他的绘画技术很好,将希林家族的贵族徽章描绘得栩栩如生。

看着那几个希林家的族徽,他不禁笑起自己来,怎么老了心里倒升起了彩虹,令自己眩晕,令自己神往呢?

几天以后,安娜犹如女神般地走进了弗龙堡。她光辉四射,辉映得城堡更增添了几分娇柔妩媚的美感。

安娜是个能干的女管家,她很快就熟悉了弗龙堡中的一切。自从家里有了安娜以后,哥白尼的生活简直换了一个模样,在她的指挥管理下,不几天,城堡就收拾得井然有序了。

安娜把哥白尼照顾得无微不至,哥白尼衣食不愁,专心地投入了他的研究工作。他已鬓发染霜,但仍不停歇地查阅资料,伏案疾书。

羽毛笔尖秃了,安娜坐在他身边细心地帮他削着。时而,她抬起头来,注视着哥白尼思忖、写字时那专注的神态,陶醉不已。

哥白尼总是专心写书,写累的时候,他就抬起头来,望着一脸专注于自己的安娜,两人会心地相视一笑,心中充满了甜蜜的感情。

安娜爱哥白尼,也爱他倾心的天文科学。她知道这些观点是为教会所不容的,所以,她细心严密地将他的资料保存好。

晚年的哥白尼因为失去了诸多亲友,变得十分独孤。自从拥有了安娜,人也变得更加精神了,而且他的思想也能和安娜一起分享,安娜也总是很懂事地静静聆听。

"这一卷记录了日食、月食、火星冲日、黄赤交角、春分点移动等近二三十种天文观测情况。托勒密认为地球是宇宙的中心,我认为这个说法是不正确的。

"我的看法是太阳是宇宙的中心,地球不是,地球只是围绕太阳运转的一颗普通的行星。所有的行星都是以太阳为中心运行的。

"地球本身也不是静止的,而是在自转。月球是地球的卫星,它绕地球运行一圈为一个月。

"火星、木星等行星在天空运转,有时顺行,有时逆行。并不是它们的行动奇特,行踪诡秘,而是火星、木星和地球一起各自按自己的轨道绕太阳运动的缘故。"

哥白尼站在窗前,指点着天幕上的星辰,那如水的月光,那宛若宝石的星宿,那犹如透明白纱带般的银河,都给他带来了安慰,带来了喜悦,带来了幸福。

安娜依偎在哥白尼的胸前,他们感觉自己也像是融进了天宇,变成了一颗闪亮的星。

"安娜,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那么努力地寻找天空的秘密吗?"

"不知道。亲爱的,你能告诉我吗?"安娜一脸痴情地说。

"当然可以了。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就喜欢看天上的星星,那个时候就觉得天空很神秘。在我10岁的时候,我父亲和母亲都因为疾病而死了,神甫说那是因为天上星星的缘故。"

说到这里,哥白尼停顿了一下,他下意识地将安娜抱紧了一些,继续说:"那个时候,我就下定决心,一定要找出天空的秘密。我要将愚昧的观点彻底扫除。"

安娜紧紧地抱住哥白尼,问道:"可是,亲爱的,占星学不也是研究天文的吗?再说占星学也很赚钱,你为什么不研究占星学呢?"

哥白尼松开了安娜,他一脸严肃地看着安娜的眼睛说:"如果你走到了十字路口,前方有两条路,一条是宽敞的大道,通向的却是地狱,一条是坎坷的小路,最终到达天堂,你会选择哪一条呢?"

"肯定是第二条呀。"安娜想都不想地回答说。

"天文学就是这坎坷的第二条路,所以我一直沿着它走了下去。"

"我明白了,亲爱的。不管这条路会有多么的坎坷,我都会陪着你一直走下去的。我们一定会到达圣洁的天堂。"

安娜的话让哥白尼十分感动:好一个善解人意的女孩子!哥白尼又不由自主地将安娜紧紧抱在了怀中。

怀抱着安娜,哥白尼有体味到幸福、满足和愉悦的感觉。他像是开始了新的生命,找到了又一个自己。

可是,他心中隐隐地感到了一阵担忧:自己毕竟是一个神甫,就这么公然和安娜相处,教会又会是什么样的态度呢?

无可奈何的结局

哥白尼的感觉是敏锐的,当他选择和安娜在一起的时候,就已经考虑到了两人惊世骇俗的恋情所需要承担的后果。

果不其然,哥白尼和安娜的幸福日子还没有过上多久,教会就出手干涉了。

1533年瓦尔米亚主教改选,格但斯克啤酒酿造工的儿子丹蒂谢克被选做主教。

丹蒂谢克知道,哥白尼当初是不支持他当选的,于是一旦大权在握,便开始报复他和以前妨碍他当主教的人。

哥白尼深知新主教的为人,因此从一开始他就非常小心地与他周旋。他很有礼貌地回答丹蒂谢克的每次来信,不让自己流露一丝轻视主教的迹象。

哥白尼知道主教经常与他通信,是想从他那儿了解一些最新的消息,因此他总是将自己听到的那种消息转达给主教听。

这样一来,双方之间的关系也就渐渐地缓和了下来,丹蒂谢克曾经多次请哥白尼治病,也曾经几次邀请哥白尼陪同自己一起视察神甫会的财产。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他和哥白尼又发生了一次剧烈的冲突。

哥白尼有一个好朋友叫斯库尔泰蒂。他们曾是亲密的合作者,一起绘制了波罗的海沿岸、利弗兰地区的地图。

丹蒂谢克怀疑斯库尔泰蒂在选举前曾向教皇说过他的坏话,因此便设法收集各种材料诬陷他。

丹蒂谢克心胸十分狭小,他还无理地要求瓦尔米亚所有神甫同斯库尔泰蒂断绝来往,并特意叫人提醒哥白尼,让哥白尼知道他同斯库尔泰蒂的友谊可能对他自己有害。

哥白尼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他对丹蒂谢克的逢迎是有原则的。丹蒂谢克的无理要求使哥白尼很愤怒,他当时毅然宣布,自己不想这样做,因为他"尊重斯库尔泰蒂胜过许多其他人"。

就这样,哥白尼得罪了丹蒂谢克。但他万万没有想到会因此失掉了安娜。

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丹蒂谢克总是阴冷冷地盯着哥白尼的一举一动,而有一次终于让他找到了报复哥白尼的机会。

丹蒂谢克主教把哥白尼叫到了教堂,对他说道:"哥白尼,你的舅舅是我们瓦尔米亚地区德高望重的主教,你是他一手培养起来的神甫,又住在他的城堡里。你就应该明白我们的教规,不做有损于教会声誉的事情才好。"

丹蒂谢克主教不仅用绵里藏针的语言戳痛了哥白尼,而且还四处散布舆论,说哥白尼被一个可恶的女人给迷住了,和这个女人不干不净,有辱清规。

为了打击报复哥白尼,丹蒂谢克主教还给哥白尼的好朋友铁德曼·吉斯主教写了一封信。信中说:

听说杰出的、学识异常渊博的哥白尼先生直到现在一直享有很高声誉,闻名遐迩。他的多才多艺令人钦佩,普遍受到赞扬。

我们一直都很敬重他,像是爱亲生兄弟一样爱他。但哥白尼先生却在几乎是无能为力的老年时期,同自己的姘妇幽会。

这个女人心如毒蝎,她勾引了我们正直的哥白尼先生,企图陷害他,让我们的兄弟晚节不保。

我十分担忧哥白尼先生会一时不慎落入这个女人编制的骗局中。此外,教会讲究清誉,不会允许这样的丑陋事情发生。

阁下如果能用最友善的语言私下提醒他一下,使他停止这种丑事,那可真是阁下的一大善行。

如果阁下能使他做到这一点,就算替我做了一桩无与伦比的好事,这样我们俩就重新夺回了一个珍贵的兄弟。

另外,阁下在同他谈这些事儿的时候千万注意分寸,以便使他更加重视。同时也不要使他知道这是我对他的劝告,只让他知道这是你对他私生活的关心。切记。

铁德曼理解哥白尼的想法,他是一名天文学家,是搞科学的,是懂得人性,理解人的情感的。

对于丹蒂谢克主教的小人行径,他反倒是十分看不惯。不过站在好朋友的角度,铁德曼有义务将这件事情告诉哥白尼。

当然,哥白尼德高望重,铁德曼也真的害怕哥白尼会为这个女人而影响了自己的名望。

所以,铁德曼写了一封信给哥白尼,劝告说:"丹蒂谢克真是爱管闲事!可是,哥白尼,你怎么办呢?你的事业,难道就让这些小人给毁了吗?我看,你还是让安娜离开你吧!你说是不是?"

丹蒂谢克主教不但给铁德曼写信,他还亲自找了弗龙堡教堂中与哥白尼关系非常好的费利克斯·赖希神甫,劝说他对哥白尼做说服工作。

赖希听了主教的话,摇了摇头,深深地叹口气说:"主教大人,我明白您的好心。您是要拯救哥白尼的灵魂,这点我非常赞成您所持的立场。可是话说回来,如果你这样直截了当地跟哥白尼说明的话,我想这样会使他羞愧得无地自容的。"

赖希这样淡淡地说着,言语中透露着他对哥白尼深切的同情。

四方射来的子弹,撕裂着哥白尼的心,他的心在滴血。如果说不是《天体运行论》还没有完全定稿,他一定会不顾一切去和教会斗争,以争取幸福,同时他也不忍教会伤害自己心爱的安娜。

秋风萧瑟、月冷星稀的一天,哥白尼感到落叶在飘飞,灵魂游离于躯壳,他言不由衷地说:"安娜,我保护不了你,不能让教会把我俩一起吞掉。我想,你还是先离开弗龙堡,出去避避风头吧。"

哥白尼心里当然十分清楚,他们这么一分手,就像是两颗遥远的星,只能天各一方,苦度残生,甚至可能连彼此发出的光芒也不会看见了。

可是,面对着咄咄逼人的阴冷主教,他们又有什么办法呢!

"是的,亲爱的,我明白你的处境。为了你能过得舒心些,不让他们来纠缠你,我可以离开。"

说到这里,安娜已泪流满面。她是重感情的女人,心中只载着哥白尼一个人的名字。现在的分手,就是生离死别,怎不让她柔肠寸断,哭干泪水。

可是,在安娜柔弱的外表下,她还具有一颗钢铁般坚强的心。

安娜的话让哥白尼心如刀割。他们在一起生活了六年时间,和安娜的感情已经十分深厚,他又怎么能够离得开安娜啊!

"要不,我还俗算了。如果不做这个神甫,他们就拿我没辙了。"哥白尼一狠心说出了这话。

安娜扑到哥白尼的怀里,抱住他的脖颈央求着说:"不要!亲爱的,别做傻事!我们不做天上的星,遥遥相望;而要做天上的云,空中的风,有合有散,看上去散,无形中合,好么?我要定期看你,我不能失去你。"

"好!我答应。安娜,你应该知道,我又何尝不想见到你呢!"

很少流泪的哥白尼,也不由得眼圈红了。他知道安娜已经成了他生命的一部分,安娜离去,他的生命必然会缩短。

于是,哥白尼和安娜相约,为了应付主教的监视,他们表面上分开了,安娜也搬出了哥白尼的家。

圣诞节到了,街道上张灯结彩,到处都充满了节日的喜悦气氛,孩子们欢快地玩弄着各种玩具,恋人们幸福地紧紧拥抱在一起。

而哥白尼的塔楼中却是冷冷清清,没有一点节日的气氛。他觉得自己很无能,很没用。他可以在天文学中任意遨游,但是到头来却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

"亲爱的,我们虽然短暂地离开了,但是你一定要振作。《天体运行论》是你的根本,是你一生的心血所在,你可一定要好好修改,将它出版啊。"

安娜临走之时的话语永驻心中,往昔的情景又一次浮现眼前,哥白尼的眼角湿润了。他依偎在窗口,透过窗户,望向天空,他仿佛看到了安娜正在那里痴痴地笑着……

面对着教会的蛮横干涉,安娜天天以泪洗面,她觉得他们的命运就像大海上遇到狂风的小船,将不知搁浅在何方。

安娜愤恨、悲伤、痛苦,可是又无处申诉,心里像是有一团火,要把整个黑暗狰狞的世界烧尽。

可是,她一个弱女子,怎抵得过堂堂的教会主教大人呢?为了她的爱情,为了她所爱的人的事业,她乘上马车,掩面哭泣着离开了哥白尼。

安娜并没有立即离开弗龙堡,而是住在弗龙堡一个朋友的家里,她希望能够与哥白尼近些,可以常常看见他。

可是尽管两人住得不远,哥白尼却很少去探望安娜,因为丹蒂谢克派仆人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有一次,在一个市场上,两人意外地相遇了。安娜喜出望外地迎上去,注视着哥白尼。

多日不见,哥白尼似乎苍老了很多,花白的头发乱蓬蓬的。"您最近身体好吗?晚上还去看星星吗?"安娜说不下去了,泪花遮住了她的视线。

这次见面很快传到了丹蒂谢克的耳朵里,他又让铁德曼去劝告哥白尼,并逼安娜离开了弗龙堡。

哥白尼形影孤单地在自己的房间里工作着,累了,他便在他看的书旁画几片常春藤的叶子。在这些叶子里倾注着他对安娜深深的怀念。

哥白尼的生命中有两大支柱,一个是安娜,另一个就是天文学。现在安娜已经被迫离去,哥白尼就只有把他全部的精力都用在《天体运行论》上了。

教会可以剥夺哥白尼的恋爱自由,但是不能禁锢哥白尼的思想,他要用自己的科学打破教会的专制统治,还世界一片太平。

难以忘怀的正直学生

在哥白尼光辉的一生中,曾结交过很多重要的朋友和亲人。其中对他影响最深刻,对世界天文学历史产生了巨大影响的人,却只有一个,那就是哥白尼的学生—雷蒂克。

雷蒂克同当时一些人文主义者一样,也有一个拉丁文的名字雷蒂克,这个名字源于他家乡的名字雷茨亚。现在,雷蒂克这个名字很多人都知道,而他的真名却鲜为人知。

雷蒂克之所以会成为哥白尼生命中唯一的一个学生,并不是偶然的。他不仅非常聪明,而且对事物总是有着自己独到的见解。

雷蒂克年仅22岁时,就已经在德国一个城市威丁堡当了数学和天文学教授。

他与当时一些宗教改革的领袖,即新教徒的领袖往来频繁,关系也非常密切。

当哥白尼在《浅说》中提出新的天文学理论时,雷蒂克才25岁。他对哥白尼的"日心说"有着浓厚的兴趣,这种理论的新颖和大胆使他折服。

因此,雷蒂克不顾路德对哥白尼的强烈不满,毅然决定要到哥白尼的身边去。他要去聆听和了解哥白尼新理论的心情那么的迫切。

1539年,初夏时节,雷蒂克历经一个多月的辛苦路程,慕名来到了瓦尔米亚的神甫驻地。

当时瓦尔米亚主教已发出指令,严禁阅读和私藏路德教派的读物,违者要处以刑罚。而雷蒂克作为路德的友人,他的到来自然成为轰动弗龙堡的大事件。

有人在轻轻地敲门,哥白尼听到敲门声,先是愣了愣,他猜想:是谁来光顾这冷寂的书斋呢?

哥白尼慢慢地站起身来,给来访者开门。出乎他意料的是,走进来的是一个年约二十五六岁的青年人。

只见青年人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他手里拿着略显破旧的草帽,腋下夹着一把雨伞。不用问,打眼一看就知道他是远道而来的。

青年人以崇拜的眼神凝望了哥白尼一会儿,自我介绍道:

"您好!请原谅我的冒昧打扰。我是从德国来的,我叫雷蒂克。"

哥白尼想,这个年轻人不远千里辛苦地跑来,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就问道:

"年轻人,你是路过我这里,还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不,我是来拜您为师的。我拜读了老师的《浅说》,您的发现真是太奇妙了,只有天才才会有这样的创见。所以我特别崇拜您,想拜您为师。请您原谅我的冒昧。"

"看你的样子,年纪似乎不大。你是大学生吗?"

"不,我是威丁堡大学的教授,不是学生。"

雷蒂克的神情显出几分拘谨、腼腆和惶然,脸也红了。

"那篇文章嘛?可以说就是我即将完稿的《天体运行论》的提纲呵。"哥白尼说。

"啊,您竟用了30年的时间来写这本书!"

雷蒂克惊讶得仿佛是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痴痴地张大了嘴巴。

"这就叫做'现象引导科学'嘛。"哥白尼缓缓地说。

看到雷蒂克略带疑惑的目光,哥白尼继续解释说:

"一个研究天文学的人,必须从实际现象入手,而不能单靠主观的猜想和臆测。观测天文现象又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去获得丰富的数据和进行异常复杂的运算。"

"老师,不瞒您说,我知道路德他们反对您的学说,还捉弄您。那是因为他们根本就不理解您的学说。尽管宗教改革意义重大,可您发现的地动日心说的意义,要远远超过他们!"

哥白尼觉得自己已经开始喜欢上眼前的这位年轻人了。

博学多才的智慧,丰富的阅历,使他一看到这个年轻人就觉得雷蒂克是个聪明、诚恳,而且又能吃苦、有见地的人。

雷蒂克说得真好,他与哥白尼似乎是一见如故。

在交谈中,哥白尼关于宇宙的深邃思想,使雷蒂克激动不已,为此他改变了原本的行程计划。

在最初的计划中,雷蒂克想做的只是要亲耳聆听哥白尼的新理论,而现在,他决定在瓦尔米亚一直待下去,谁想一待就是两年。

就在雷蒂克到来前夕,正是丹蒂谢克主教围绕哥白尼同安娜的关系,在社会上掀起喧嚣恶浪的时候。

安娜被迫离开之际,哥白尼正陷入难以解脱的孤独苦闷的境地,雷蒂克的到来,正好填补了这块空白。

"哥白尼先生,这是我给您带来的礼物。"

雷蒂克给哥白尼带来了一些很珍贵的图书资料作为礼物,其中几本是关于天文学和与天文学有关的书。

"太好了,太好了!这些都是我求之不得的,真是太谢谢了。"

谈话中,哥白尼敏锐的目光中又增添了几分喜悦的神采。他似乎看到了前途的光明正照耀着他。

他翻开书的扉页,看到雷蒂克在每本书的扉页上认认真真地写着:

"奉献给享有盛誉的大师尼古拉·哥白尼博士先生、约阿希姆·雷蒂克的导师大人。"

雷蒂克非常崇拜哥白尼,一直称他为"我的主人和老师"或"导师大人"。

雷蒂克给哥白尼带来的书可以说是一份最珍贵的礼物。

因为在当时,出版业并不发达,搞书是很困难的事。为了搞到新出版的托勒密的书,哥白尼曾经做过无数次的努力,都没有成功。

这次雷蒂克给他带来了这么一大批精美的图书,其中也有用希腊文出版的,而在此之前都只是用拉丁文出版。

那本欧几米德的《几何学》,早在50年前,哥白尼就看了拉丁文的译本。

在新得到的这个希腊版本中,增添了哥白尼尚不知晓的列先蒙坦有关三角形的论述,这对哥白尼从事三角计算是很有用处的。除了这本书之外,雷蒂克还带来了巴伐利亚杰出数学家和天文学家彼得的著作以及波兰西里西亚地区优秀学者维泰隆的著作。彼得发明了几件天文仪器,并在他的书里加以介绍。

后来,哥白尼曾在这些书页的白边上写下了不少批注。

比如在格伯著作的第一卷题目上方,哥白尼写道:"托勒密的杰出诽谤者。"在另外一处写道:"为什么托勒密会弄错?"

不过,最让哥白尼高兴的是托勒密及其评论员亚历山大城泰翁的著作,这本书是1538年在巴塞尔用希腊文出版的。这也就意味着,此书是雷蒂克去弗龙堡前不久刚刚出版的。

哥白尼看到这些书,真是太高兴了,问:

"你是从哪里弄到这些书的?"

"我知道,这些书一定是您非常需要的。"雷蒂克说。

"以后,我的书出版,也要作为礼物送给你的。"哥白尼欣喜若狂地说。

哥白尼也确实是打算这样做的。在雷蒂克拿到已经出版的《天体运行论》回来时,他便把新版的《宇宙天体》一书赠给了雷蒂克,并在书上亲笔写下了"献给约阿希姆·雷蒂克"的赠言。

然而,病情危重的哥白尼大概并没来得及把这份礼物送给自己的学生。

一到弗龙堡,雷蒂克便迫不及待地开始阅读哥白尼的著作,这部著作从酝酿写作到最后完成整整经历了30个春秋。

虽然其中的主要观点在1515年发表《浅说》时已经形成,但哥白尼为了让这种观点建立在一种可靠的科学事实的基础上,他以坚忍不拔的毅力不间断地观察和计算,不断地修改和补充,厚厚的一沓稿纸,每一页都凝聚着哥白尼艰辛的劳动。

雷蒂克越读越感到这部著作的可贵,对其中的科学价值领会得越深。

当时在弗龙堡,安娜事件已经闹得满城风雨,现在又来了一位新教徒,人们对他的到来更是有着种种猜疑。

恰好,就在这个时候,海乌姆诺主教铁德曼从卢巴瓦向哥白尼发出了邀请。

"雷蒂克,这是我最好的朋友发来的邀请。我也想去那儿散散心,你陪我一起去,好吗?"

"好的,导师大人,我乐意为您效劳。"

于是师生两人便出发了。

到了卢巴瓦,几个人交谈的主要议题就是尽快出版哥白尼的著作。开始,谈到著作的出版,哥白尼还是有几分犹豫。

可是,雷蒂克和铁德曼结成联盟,一道说服了哥白尼。

"老师,不用说您也明白,您的书有扭转乾坤的重大价值,应该让世人尽早知道才对。我想,您还是应该尽早发表为好。"

雷蒂克的语言热情洋溢,锋芒毕露。

"是啊!我们这把年龄的人,在作古之前,应该把著作出版。世俗的毁誉对我们来说算得了什么呢?"

铁德曼的劝说则委婉细密,很有说服力。

哥白尼用殷切的目光望着老友,诚恳地说道:

"你们说得也有道理。原来,我只想发表天文观测图表,因为这是我多年前作过许诺的。既然你俩都要我发表我的书稿,我想,我的身体越来越差,也许是岁月无多了,得罪名人也罢,有人攻击我也罢,我已经无所谓了。那么,就按你们的意思办吧!"

"好,雷蒂克,这下咱俩可要全力以赴了。你去联系出版商,我们要尽快让书稿问世。"

一桩震惊世界的大事就这样敲定了。

一场席卷整个世界的科学改革风暴即将降临。风烛残年的哥白尼放下了自己的一切,他准备用自己最后的余热来掀起这场革命。

为出版天文著作铺路

从卢巴瓦回来以后,雷蒂克便开始为哥白尼著作的出版做铺路工作,他决心要让哥白尼在天文学界,也在广大人文主义者中获得良好声誉。

1540年,雷蒂克在格但斯克出版了一本书,献给自己的老师哥白尼。这本书的书名十分长,叫做《致光荣的大师扬·绍内尔先生,一位年轻的数学爱好者、托伦人、瓦尔米亚神甫、学识非常渊博的大师和杰出的数学家尼古拉·哥白尼博士先生有关旋转运动的几卷书,初讲》。

在题目下,雷蒂克刊印了一句希腊格言:"谁想研究哲学,谁就应是精神自由者。"这是对哥白尼著作的最初反应。

在这篇《初讲》中,雷蒂克介绍了《天体运行论》的主要论点,强调了这些论点的新颖性。

《初讲》介绍了《天体运行论》第一部分前十章的内容,其中写了雷蒂克直接了解到的有关哥白尼生活的一些趣闻,以及有关出版哥白尼著作的客观条件。

雷蒂克出自对老师的尊重,从不直呼哥白尼的姓名。雷蒂克在《初讲》中对扬·绍内尔写道:"我希望你能相信,我介绍的这部著作的作者同列告蒙坦相比是不逊色的。

"但我更愿把他同托勒密相比。这倒不是我的导师同托勒密有共同之处,即借助上帝的恩赐对天文学实行预定的改革。几乎有40年的时间,他在意大利和瓦尔米亚观测了日食和太阳运动情况。

"我的导师、博士先生起码是不比托勒密逊色。因为他发现,托勒密观测太阳和月亮的运行情况是非常认真的。

"为此,我的导师、博士先生的天文学说可能被认为是永久性的学说。这个学说已经被以前各世纪的观察所证实,毫无疑问,也将被后代的发现所肯定。"

当正文全部写完之后,雷蒂克在结尾处写道:"真理必胜!勇敢必胜!让科学永远受到尊重吧!愿每一位大师都在自己的探索中揭示出一些有益的东西,并且逐步把它展示出来,以便使人们随时可以看到。他探索的仅仅是真理。我的导师任何时候都不惧怕那些值得尊重的学者们的评论,相反,他很乐意倾听这种评论。"

毫无疑问,雷蒂克是第一位发现哥白尼学说对科学发展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学者。

他撰写《初讲》时的出发点是要为哥白尼的事业争取支持,而不是去伤害任何人。

他要争取的对象主要是人文主义者。因为哥白尼推翻了托勒密和许多其他古代学者的基本论点,揭示了另外一些被遗忘的学者的正确观点,这在当时是很危险的。

他有可能被那些敏感的崇拜古代学者和哲学家的人文主义者看成是反人文主义者。

雷蒂克设法先排除这种可能性,所以他特别强调了哥白尼同古代科学的联系,并且指出,博士先生正在发展古代学者的思想和修正他们的错误。

雷蒂克的《初讲》成了科学生活中的一个重要事件,引起天文学家、数学家、哲学家和其他人文主义者的巨大兴趣。

这本书很快就再版,这使哥白尼迅速闻名遐迩,轰动了波兰。很多学者和朋友鼓励和催促哥白尼公开出版他的巨著。

为了让哥白尼的著作顺利出版,铁德曼常常利用各种机会在意大利高级教会人士中传播哥白尼的理论和观点,他想通过这种方法为哥白尼的学说顺利问世打下基础。

由于铁德曼的大力宣传,哥白尼的思想竟然让方济各会红衣主教尼古拉·肖恩贝格知道了。他对于哥白尼的学说很感兴趣,甚至直接给哥白尼写了一封诚恳的信:

方济各会红衣主教尼古拉·肖恩贝格向尼古拉·哥白尼问好。

几年前我听说了你的名字。关于你的天才,整个舆论的看法是一致的。

当时我对你产生了较大的好感,并且向以你为主的人们表示祝贺。你像一朵鲜花一样在我们之中绽开。

因为我知道,你不仅深谙古代数学家的发现,而且建立了一个新的理论。

在整个新理论中你教导人们:大地在动,太阳是宇宙的根本,所以占有中心位置。

月亮连同它所在天层的各种因素位于火星和金星天层之间,每年绕太阳旋转一周。

你还编撰了关于这一天文体系的《浅说》,并为所有被弄错了的星球运动重新编写了图表,这使得所有人赞叹不已。

为此,学识渊博的大师,如果你不觉得我讨厌的话,我请求你,强烈地祈求你,把你的发现给科学爱好者们分享,并尽快把你有关天体的研究材料连同图表及其他各种有关材料邮寄给我。

我已经派莱登的特奥多里克去你那里,由我出钱请他把你的材料寄给我。

但愿你能满足我的请求。你知道我是崇拜你的人,并渴望为像你这样伟大的天才说句公道话。

祝你健康。

哥白尼接到这位开明的红衣主教的信,真是既高兴又担心,高兴的是红衣主教肖恩贝格理解了自己的思想,同时也担心教会要是知道了详情,自己很可能会遭到教会的迫害。

但是哥白尼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的笑容还未敛去,这位开明的红衣主教大人便去世了,而他原本极有可能成为哥白尼学说的庇护人和捍卫者的。

支持哥白尼学说的红衣主教的去世,让哥白尼隐隐地感觉到了一阵不安,一种不祥的预感浮现在他心头:也许,真理想要战胜愚昧,还有一段很坎坷的道路要走。

与讽刺者作斗争

哥白尼的预感又一次被证实了,就在雷蒂克和铁德曼等人为了《天体运行论》积极奔走的时候,仇视哥白尼学说的反对派也暗中出手,向哥白尼射出了毒箭。

1541年,埃尔布隆格市一个名叫威廉·格纳弗乌斯的中学校长创作了一部喜剧,其中不指名地嘲讽了哥白尼。

这个剧本的名字也很长,叫做《论真正的和虚假的聪明,像虔诚的聪明小丑一样滑稽可笑的剧》。

不久,这出戏就被搬上埃尔布隆格剧院的舞台,格纳弗乌斯还给雷蒂克邮去了一本剧本。这位自以为聪明的人此举大概是为了当面嘲讽哥白尼吧。

早在1531年,就曾经有路德派的新教人士为了讽刺哥白尼而制造了一起闹剧,这一次上演的新喜剧也正是在那一次的基础上改写而成的。

至于格纳弗乌斯为什么要攻击哥白尼,创作这样一个极具讽刺意味的作品,在他写给阿尔布雷希特大公的信中作出了明确的解释。

格纳弗乌斯在信中明确地说道:"一些大喊大叫的诽谤者和自作聪明的纨绔子弟的行为促使我写了这本书。他们获得了有教养和聪明人的头衔,但这只不过是表面现象和虚假的粉饰,实际上名不副实。"

"也许会有这样的人,他们更喜欢轻率地诋毁别人的工作,而不愿好好向人家学习。这种人可能会指责我们谈论的是我们自己不懂的东西,因为在这出新戏里我们鞭挞的是一位可笑的星占学家。"

这出喜剧演的是一个蠢人要给人们呼风唤雨的神话,虽然在该剧中没有明确地点出哥白尼的名字,但是对话中有几句显然是影射哥白尼的。

例如,在该剧情中主角有这样一句说他的心理活动:"可我确实不知道,是公布这个预言呢,还是保持缄默。"

这个剧本的意思是说哥白尼由于担心别人不理解,希望把自己的著作和发现隐藏起来。而日心说则把各行星"推离"了自己的位置,这样一来古代神话中支撑着地球的巨神阿特拉斯也就没有用武之地,成为多余的存在了。

由于埃尔布隆格市是受神甫会和瓦尔米亚主教管辖的,格纳弗乌斯担心会招来神甫会和瓦尔米亚主教方面的干预,所以在剧中刻意回避了哥白尼的名字。

但在剧本的结尾,格纳弗乌斯却生生地加上了一句恶毒的攻击性极其强烈的话语:"他认为自己是值得人们尊敬的,因为他是一位博士。"

这样一来,只要不是傻瓜,谁都能看得出来这位作者对于哥白尼及其学说的不友好。

格纳弗乌斯曾经一度以创作出这个剧本为豪,但是这场闹剧实际上并未给剧作者带来任何荣耀,相反,倒是给他带来了不少麻烦。

几年之后,根据瓦尔米亚主教和波兰国王的要求,政府撤销了格纳弗乌斯在埃尔布隆格中学的校长职务。

随后格纳弗乌斯隐居到克鲁莱维茨阿尔布雷希特大公的官邸里。但在那里他也未待多久,就被路德派信徒赶走,最后被迫返回荷兰老家,不久之后郁郁而终。

为了维护哥白尼的清誉,雷蒂克通过在科学界和政界知名人物中散发介绍哥白尼学说的《初讲》,对格纳弗乌斯等恶意中伤哥白尼的人进行了针锋相对的斗争。

雷蒂克利用在克鲁莱维茨逗留的机会宣传了哥白尼学说。当时普鲁士大公是敌视哥白尼学说的。

1541年,雷蒂克在返回威丁堡之前拜访了这位大公,他很机灵地把事先绘制好的一张地图和一篇关于地图绘制术的论文献给了这位大公,并乘机向他推荐了哥白尼的著作。

地图是在哥白尼的帮助下绘制成功的,上面画的是普鲁士以及几个邻国的地形情况。

哥白尼是一位多才多艺的学者,他在绘制地图方面很有经验,曾画了好几张地图。而对于这次特地绘制出来送给普鲁士大公的地图,他自然更是格外用心。

地图精致准确,使这位普鲁士大公非常喜欢,于是他便给德国另外一位大公和威丁堡大学写了推荐信。

普鲁士大公在信中慷慨地提出:"鉴于可敬的、学识渊博的硕士耶日·约阿希姆·雷蒂克的聪明才智和品德,我们请您开恩,不但要准予他继续在威丁堡担任教授职务,而且要恩准他在其教授薪水不受影响的情况下到他想去的地方,出版自己的杰作。"

这样,由于雷蒂克的机敏,这位大公成为哥白尼学说的保护人,在普鲁士地区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由于普鲁士大公的赞赏,哥白尼的著作得到了很多出版商的青睐,好几位出版商提出愿出版哥白尼的著作。

其中有一位是扬·佩特赖乌斯,他给雷蒂克写了一封热情洋溢的信,信中对雷蒂克的智慧和强烈的求知欲备加赞扬。这位出版商的目的是希望雷蒂克劝说哥白尼把自己的著作交给他出版。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大出版商安德烈·奥西安德尔从纽伦堡回了信。他表示同意出版,但有一个条件,要在哥白尼著作的序言里写明哥白尼的观点是未经证明的论断,只是假设,全部理论都是假设。

奥西安德尔想借助这种办法缓和那些顽固哲学家和神学家们可能持有的反对态度。

奥西安德尔希望用比较温和的态度,赢得更多人文主义者的支持,其中包括那些反对和摒弃哥白尼学说的人,如菲利普·梅兰希顿等的支持。

但是,哥白尼丝毫没有对奥西安德尔妥协,因为他不想放弃自己的学说,也不想用假设来掩盖那些他已经证明过的论点。

获悉哥白尼要出版著作,丹蒂谢克主教找到哥白尼,建议把他写的一篇题词加进哥白尼的著作中去。

丹蒂谢克了解了哥白尼著作的价值,但并未预见到它会遭到谴责。他发现哥白尼这件事在当时引起普遍兴趣,这预示哥白尼的声望必将迅速扩大,不会遇到任何阻力。

丹蒂谢克非常明智地选择了和哥白尼缓和关系,他虽然心胸狭隘,却并不愚蠢。

丹蒂谢克是哥白尼的上司,也是一位杰出的人文主义者,所有的人都认为他是哥白尼著作的保护人,并且希望他能解决出版这部天文学著作发生的冲突。

但是哥白尼却并没有接受这位曾经侮辱过自己,甚至活生生拆散他幸福的主教大人的好意,而是冷冷地拒绝了用他题词的建议。

几天之后,列日大学医学教授雷纳·格马·弗里修斯也给哥白尼寄来了一封信,信上写道,所有人都焦急地盼望着哥白尼"主要著作"的出版。

7月20日,弗里修斯又寄来了第二封信,并且在信中提道:"说地球在旋转,还是说它一直不动,这对我无关紧要。重要的是我们要准确地了解星球的运动和它们之间的距离,要有精确的计算。"

这个时候的欧洲,所有有远见的人都已经看到了哥白尼这部著作将要产生的深远影响,所有的人都在等待,等待它的出版。但是,它的出版就真的能够一帆风顺吗?

违背本意的出版物

为了能够让哥白尼的著作顺利出版,雷蒂克在瓦尔米亚地区和普鲁士地区进行了大规模的宣传和游说活动,终于成功地使原本敌视哥白尼学说的普鲁士大公转变成了哥白尼学说的庇护人。

在雷蒂克即将返回威丁堡之前,普鲁士大公又一次对哥白尼大加赞赏,为他写了一封介绍信:"借助可尊敬的伟大学者尼古拉·哥白尼博士先生令人赞叹的著作,我们将能准确计算时间和一年的长度,还可以了解太阳、月亮和所有星球是怎样运行的。"

雷蒂克满怀希望地回到威丁堡,相信导师的学说不久便会传遍全世界,所有人都会把他最近揭示和传播的理论看成是永恒的真理。然而,并非他所预想的这样,他太乐观了。

一到威丁堡,雷蒂克就感到了意外,迎接他的是痛心与失望。他发现这里的人们对他在《初讲》中阐述的思想并未表现出热情,有的甚至是敌视的态度。

也许是受到了路德教领导人马丁·路德和菲利普·梅兰希顿的影响,德国信仰新教的地区对哥白尼的学说及其宣传者采取敌视和嘲笑的态度。

1541年10月21日,梅兰希顿曾这样写道:"某些人认为,像那个萨尔马特人天文学家那样,制定一个推动地球和遏止太阳的荒谬理论是很有意思和合适的。确实,聪明的统治者应该容忍天才者的轻率。我们的眼睛告诉我们,天在旋转。然而,这里有人要么出于好奇,要么想拿着自己的天才进行投机,正在捉摸地球的运动。"

为了证明自己是有道理的,梅兰希顿引用了《圣经》上的话:"殉道者在第一章就宣告:'大地常在,太阳升起,太阳落下。'这使我们相信,上帝的话在引导我们通向真理。我们绝不允许那些认为把混乱引入科学就会使自己的天才受到赞扬的人来蒙骗我们。"

马丁·路德也说了类似敌对的话。看到整个城市都散发着这样敌对的言论,雷蒂克明白不能在威丁堡大学宣传哥白尼的观点了。

路德教严厉的检查制度使雷蒂克感到无法容忍,他是路德教的背叛者,新教信徒岂能欢迎他。

整个威丁堡大学,就只有数学教授伊拉兹姆·莱因霍尔德在一定程度上理解哥白尼的学说。

莱因霍尔德教授在撰写的论文中曾这样写道:"我看到一位新人,一位非常杰出的大师,无论在天文学还是在解释月球的各种运动方面,他的观点都同托勒密的模式截然不同。我相信,他必将从普鲁士脱颖而出,而他那杰出的天才自然会受到后代的赞赏。"

伊拉兹姆·莱因霍尔德的这些话给予了雷蒂克极大的鼓励和安慰,他相信只要自己坚持下去,肯定会有更多的人明白和接受老师的学说,到时候离出版也就不远了。

坚持是正确的,就在雷蒂克在威丁堡和普鲁士宣传的时候,哥白尼的学说在克拉科夫大学学术界获得了赞扬。

1542年9月27日,布科沃的卡普里努斯在致塞续尔·马切约夫斯基主教的信中这样写道:"相信您的英明会恩准我支持和关心克拉科夫最引以为自豪的那些学科。因为该城是以出了一些天才人物而驰名的,这些天才把这些学问传播出去,使之放射出光彩。

"许多知名的人物正在德国教授他们从克拉科夫大学学到的数学知识。在有名望的人中我荣幸地列举瓦尔米亚的神甫尼古拉·哥白尼,他曾经在克拉科夫大学学习过。他写的数学著作是令人赞赏的,甚至已经准备出版。

"他的知识首先是从我们这所大学学到的,这所大学是他最早的知识源泉。是的,这一点连他自己也承认,说一切都要感谢我们学院。"

尽管威丁堡学术界对雷蒂克宣传的哥白尼学说采取敌对态度,但这并没有使雷蒂克气馁。

当雷蒂克清楚地明白在威丁堡已经无法出版哥白尼的主要著作的时候,便毅然离开威丁堡去了纽伦堡,在纽伦堡他还有许多朋友。

然而,雷蒂克没有想到的是,在纽伦堡等待他的同样还是失望,因为雷蒂克的好朋友绍内尔对哥白尼的学说采取了敌视态度。

绍内尔是纽伦堡地区的一个大出版商,他曾经出版过列告蒙坦的《三角学》,而这本书中的许多内容与哥白尼在威丁堡出版的关于三角的一些结论完全一致。

所以绍内尔怀疑哥白尼抄袭了列告蒙坦的《三角学》。这其实是一个误会。因为绍内尔并不清楚哥白尼在数学上的天分,是哥白尼自己独自钻研出了这个结论,而这个正确的结论恰恰与列告蒙坦的结论完全一致。

在哥白尼得出这个惊人的结论之前,他根本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出版过这样一本《三角学》。

绍内尔由此对哥白尼的学说采取敌视态度,他在写给希罗尼姆·施赖伯的一封信中。写道:"令人震惊的是,竟然有这样一种人,他们竟不知羞耻地把这位学者发表的著作据为己有,把列告蒙坦的名字抹掉,然后填上自己的名字。我按自己的良心办事,从不想用他人的外套去讨别人喜欢。"

因为这样一场误会,雷蒂克和绍内尔之间原本深厚的友谊也就随之结束了。在这种情况下,雷蒂克也不再指望绍内尔会帮他联系出版事宜。

最后,雷蒂克把哥白尼的书稿交给了纽伦堡的出版商扬·佩特赖乌斯,由他开始筹备印刷。

"你放心吧。我们负责出版印刷,具体事务由奥西安德尔负责。"佩特赖乌斯挥了挥手,语气坚定地对雷蒂克说。

"那好,我正要去莱比锡的一所大学担任教授,一切就拜托你了。"

雷蒂克在纽伦堡只是短暂停留,解决好同出版老师的著作有关的问题之后就到莱比锡去了。

然而,谁都没有想到的是,雷蒂克的这次离去,竟然无意中铸成了大错,等他重新回到纽伦堡时,竟然发现原著被篡改得面目全非,而这,也造成了近代科学史上一桩非常著名的侵权案。

雷蒂克在莱比锡讲授数学的时候,佩特赖乌斯将哥白尼著作的具体排版工作交给了安德烈·奥西安德尔负责。这位奥西安德尔就是从前接受哥白尼的学说,但是要他把理论仅仅作为一种假设存在的那个大出版商。

当时哥白尼丝毫没有对奥西安德尔妥协,因为他不能放弃自己的学说,他不想用假设来掩盖那些他已经证明过的论点。所以,雷蒂克后来才把书交给了佩特赖乌斯。

谁知转来转去,又到了奥西安德尔的手里了!

这一次,雷蒂克不在现场,哥白尼又重病在床,奥西安德尔按照自己的意愿,强行篡改了哥白尼的原作和思想。

等到1542年7月,雷蒂克归来的时候,才发现这个问题,可是那个时候书都已经印刷上市,想要改正为时晚矣。

那么,人们不禁奇怪,哥白尼为之耗尽一生心血的著作《天体运行论》的本来面目,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

《天体运行论》的命运

在暗无天日的中世纪,想要挑战传统神学理念是一件需要极大勇气的事情。一千多年来,人们在宗教统治下战战兢兢地过日子,即便是有人想到了某些自以为正确的结论,却不敢将它公之于众。

从哥白尼第一次动笔编写《天体运行论》到1543年最终出版发行,前后竟搁置了近"49年"。

完成这部著作以后,哥白尼并未停止研究工作,仍然不断地使用天文仪器进行观测。这些观测进一步证实了他的计算结果和得出的结论。

哥白尼想要动摇地心说的统治地位,没有足够的证据,是万万不能达到目标的。而且对于他来说,这本书就是他的一切,他想要将之更加完美。

在这样的心理下,哥白尼对这本书进行了反复的修改,再加上出版的时候被出版商和印刷工人的肆意篡改,这本书的本来面目现在已经很难还原,人们只能根据遗留下来的点滴进行猜测。

《天体运行论》最初是按照什么样的顺序来撰写的,现在我们已经很难知道,只知道哥白尼最初将这本著作定为八章,之后删改成七章,最终出版的时候却只有六章。

从哥白尼文章中有关天文观测的描写可以看出,1525年前他撰写了前四章,后两章则是1530年以后写的。

《天体运行论》从宇宙讲到地球,从地球讲到地球的构成,从地球的构成讲到宇宙中天体的运行,最后自然是天球的排队顺序。如此,六章丝丝入扣,井然有序。

第一卷是哥白尼的宇宙观念,论太阳居于宇宙的中心,地球和其他行星都绕太阳运行。这就解释了四季循环的原因。

这一卷结尾处讲了三角形的规则,即从三角形的已知某些边和角去推算其他的边和角的规则。

这里所说的三角形不单指三边是直线的平面三角形,还指三边是球面上圆弧做成的球面三角形。

第一卷末尾还有一张正弦表。哥白尼在书中大量使用这些规则和正弦表来做计算,以建立他的行星体系。

在这一卷中,哥白尼直截了当地指出宇宙是球形的。这是否因为这种形状是万物中最完美的形状,无须进行任何黏合,就形成完整的整体。甚至还因为宇宙的个别部分,例如太阳、月球、行星和恒星看起来都呈这种图形。所以,谁也不会怀疑,对神赐的物体也应当赋予这种形状。

哥白尼指出,地球也是球形的,天体的运动是均匀的、圆周的、永恒的,或者是由圆周运动所组成。

在驳斥了托勒密的地心说之后,哥白尼在第一卷中明确提出了"太阳是宇宙的中心"的论断。

哥白尼的"太阳中心说"的宇宙体系是这样的,太阳居于宇宙中心静止不动,地球和其他行星围绕着太阳运动,月球围绕着地球运动,最外层的天层是恒星天层。

第二卷论地球的自转,指出地球是绕太阳运转的一颗普通行星,它一方面以地轴为中心自转,一方面又循环着它自己的轨道绕太阳公转。

第二卷结尾有一个星表,换言之即是一个记载流星在天球上位置的表格。一个地方以其在格林尼治子午圈的东边或者西边的度数作为经度,在赤道南边或者北边的度数作为纬度,从而被固定在地球上。

第三卷论岁差,是一个恒星表。第四卷论月球的运行和日月食。第五卷、六卷论水星、金星、火星、木星和土星五大行星。

哥白尼指出,天体的运动是圆周运动,这是因为适合于一个球体的运动乃是在圆圈上旋转。圆球正是用这样的动作表示它具有最简单物体的形状,既无起点,也没有终点,各点之间无所区分,而且球体本身正是旋转造成的。

哥白尼的这部巨著是一部伟大的科学著作。他向统治欧洲一千多年的天文学地心说体系下了一封挑战书,这也是现代天文学革命的宣言!

最让我们津津乐道的是哥白尼这本书的序言。当初,哥白尼在将《天体运行论》定稿之后,并不急于出版,而是将他封锁在屋子里的箱柜中30多年。

因为在当时,想要出版这样一本书是要冒很大风险的。这个时候应该怎么办呢?

"我们不能束手待擒,必须主动出击!"哥白尼的好友铁德曼给他出了一个主意,"不如去争取教皇的支持"。

铁德曼所说的教皇是保罗三世。这位教皇在位的时间为1534年至1549年,他曾是著名的人文主义者以及科学和文化的庇护人。

保罗三世曾经对天文学,更确切说是对星占术很感兴趣,有许多星占学家围着他转,没有他们的预言他不作任何重大决定,所以人们都把他称为"星占学家手中的工具"。

因为保罗三世是一位比较开明的教皇,哥白尼预见到自己的理论将会引起科学革命,所以他要寻求教皇庇护,以免自己的学说被指责为异端邪说。

在1542年,哥白尼苦心孤诣地给教皇写了一封信,在这封信里,将他称为数学家(当时天文学家也属数学家之列),同时还说明了自己的理论的实质及其产生的条件。

关于行星运动的理论已经有两个,一个是托勒密的,一个是亚里士多德的。那么如果有第三个理论,也不足为怪了。何况以前的两个理论并不令人满意呢!

亚里士多德的理论自认为有坚实的物理基础,但是实际上是很空泛的,而且又不能根据它去编算星行表,以预算行星的运动。托勒密的理论虽然可以作为编算星行表的根据,但是又和当时公认的物理定律发生了矛盾。

我为此感到不安,所以才从希腊和拉丁文的古书中去寻找,看古人是不是主张过更好的理论。因此,我发现有几位希腊学者曾经假设过地球绕轴自转,或是和其他行星一样绕太阳公转,更或是假设地球同时有这两种运动,以解释人们看到的天体在天空中运行的情况。

不但行星的现象是一种自然的结果,即其排列的次序与其轨道的大小,乃至整个天象都成了一个统一的结果,如果改变其中的一部分便会牵涉到其他部分,以至整个宇宙。

哥白尼特别把古人搬出来的用意,是想要减轻当时人们对于他的指责,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哥白尼本来想用这封信作为《天体运行论》的序言,但是当他写这封信的时候,《天体运行论》已经交付印刷,而到了出版商那里,这篇既定的序言被直接替换成了一篇《与读者谈这部著作中的假设》。

可是,科学、真理,真的能够那么容易被隐藏、被遮掩吗?

不,这是不可能的!不管人们怎么歪曲事实,终有一天,科学会战胜愚昧,曾经恶意的篡改都将被还原成本来真实的面目。只是这一天的到来太晚了,哥白尼再也看不到这辉煌的一幕了。

天文巨星的陨落

1542年秋天,哥白尼已经是一位年近70岁的老人了。人到晚年,各种疾病就都接踵而来。哥白尼虽然是医生,也很注重身体的调养,但是还是不幸染上了一种恶疾。

哥白尼带着近乎绝望的心情在雷蒂克赠给他的一本书上,写下了这样几句话:

生命的短暂、思想的迟钝、麻木的粗心和徒劳的忙活,使我们无法获得更多的知识。而我们所知道的东西,随着时间流逝也逐渐忘却。多么可憎可怖的忘性呵!

铁德曼已经从神甫的信中得知了哥白尼患病的消息,他在1542年12月8日,从卢巴瓦发出一封回信。

信中这样写道:"我怀着十分焦急的心情期待着杰出的大师尼古拉·哥白尼先生的那本数学著作。据尤斯塔许先生说,那本著作正准备付印。如果能按时出版的话,那么大师的努力就会放射出不朽的光辉。我祝愿这位应该长寿的人的生命能超过自己的著作。"

"咚!咚!咚!"门口传来了一阵轻微的敲门声。

"快去开门。"

仆人赶快出去开门,雷蒂克从窗户向庭院望去,原来是消失已久的安娜强作笑脸地走了进来。

安娜明显消瘦了,风韵犹存的面庞上已出现了皱纹,棕色的头发显得有些蓬乱。这都是邪恶势力的摧残所致。

"老师,您看谁来了!"

雷蒂克兴奋地见到久未露面的安娜,心头涌上一阵酸楚的滋味。他立刻掩饰了自己悲怜的心绪,走向病床兴奋地指给哥白尼说。

"安娜,是你吗?真的是你吗?"哥白尼伸出颤抖的右手,缓缓地向安娜伸了过去。

"是我,亲爱的,是我。你怎么样,好些了吗?"

"我很好,没事的,你不要担心。你瘦了。都是我不好,没能够好好保护你呀!"哥白尼抹去了安娜面颊上的泪痕,心痛地说。他模糊不清的眼睛似乎闪过了一丝喜悦的光点。在他的脑海里,不用细看,安娜也是永远清晰秀美的。

"不,亲爱的,不是你的错。你不要乱想了,好好养病,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安娜轻声地安慰着哥白尼。其实她心中也清楚,哥白尼只怕很难再好起来了。

"不要离开我,安娜!求求你,不要再离开我。"哥白尼像一个受伤的孩子,他紧紧地抓住安娜的双手,生怕下一刻她就会离去一般。

"好,我不走了,我永远都不走了。你放心吧。"

安娜坚定地点了点头。她恨可恶的教会,是他们驱逐了自己。哥白尼的心灵受到了如刀割般的创伤,他的病情怎么能不加剧呢?看着自己心爱的人挣扎在死亡的边缘,她的心也在淌血啊!

安娜在弗龙堡待了几天,精心地给哥白尼喂饭、擦身、换衣。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安娜到来的缘故,哥白尼的精神似乎好上了很多。

"安娜,你将笔和纸给我。"哥白尼抬起左边可以活动的手,指了指书桌说。

安娜乖巧地拿过纸和笔,看了一眼说话吃力的哥白尼,她知道哥白尼这是要留遗嘱了。

是的,哥白尼本身是医生,对于自己的身体状况,又怎么会不知道呢!他这是回光返照呀!如果这个时候不再抓紧时间立下遗嘱,只怕要遗憾终身了。

哥白尼缓缓地在纸上写下了他的遗嘱:

神甫的位置由他的外甥扬·洛伊特士接任。他收藏的医学书绝大部分送给利兹巴科的主教图书馆,其余的一小部分送给神甫图书馆,以及一些好友。

生前留下的钱财全部留给自己的外甥女。把一些房产处理了,其中有一座留给安娜。

将这些生后的事情交代完,哥白尼仿佛办完了人生历程上的最后一件事儿,嘴上露出一丝宽容的微笑,心安理得地等待着死神的召唤。

哥白尼的健康状况一天天恶化,康复的希望也日益渺茫,他的生命已经不长了。

书,我的书,那本耗尽了我一生心血的《天体运行论》出版了吗?雷蒂克,我的学生,你在哪里?老师快不行了,多么想要见你最后一面啊!

这个时候正是哥白尼的著作刚刚装订完毕之时,塞巴斯蒂安·库什来到纽伦堡为德皇卡罗尔五世采购科学书籍,正巧买了哥白尼提出新理论的著作,并把它寄给了皇帝,同时附了一封信。

信上写道:"尼古拉·哥白尼是一位数学家,他撰写了六卷关于天体运行的书。这些书刚印完,我决定把它们给陛下寄去。因为我知道皇帝陛下是数学爱好者,看看和了解一下这位作者的意见和幻想是蛮有趣的……"

由此可见,哥白尼著作出版后的首批读者中就有一位皇帝,人们把这部书作为一种有趣的科学幻想书推荐给他。

1543年4月24日,乌云遮住了太阳,天空落下一阵大雨,像是流不完的愁苦的泪水。窗外一片朦胧之色,正在哥白尼身边照顾他的安娜不得不去关好窗户。

突然之间,哥白尼呼吸急促,两腮发红,眼睛睁得大大的,像是想要呐喊,却又喊不出来。

"不好,哥白尼快不行了!来人,快来人啊!"

而这个时候,雷蒂克正在紧急往回赶,狂风暴雨中,他驾驶着马车飞快地赶来。

"快一点,再快一点!老师,你等等我,学生马上就回来了。"这个时候的雷蒂克恨不得身上装有一对翅膀,能够早一点赶回老师的身边。

"老师,我来了,我来了。老师你坚持住。"雷蒂克刚刚到家,就被告知哥白尼快不行了,他匆匆拿上一卷刚刚印刷出来的《天体运行论》,就冲到哥白尼的床前,将书塞到老师的手中。

"书……我的书……"

哥白尼的呼吸急促,他的左手在书上紧紧地抓着,仿佛是在紧握一件绝世珍宝,又仿佛是在珍惜这最后的时光,直到他的双手变得冰凉。

哥白尼永远都不会知道,他拿到手中的这卷书籍早已经被篡改得面目全非,更不知道他亲手书写的序言被人替换成了一篇假设。

"导师,我的导师,你走得太快了,连你的书也顾不上看一眼。你可是答应为我亲笔签名的啊,导师,导师啊!"

对作者亲属的迫害

哥白尼死了,但是事情却远远没有因此而结束,围绕着他的日心说和那本被篡改得面目全非的《天体运行论》,历史又往后整整推移了400年,才将荣誉归还给这位伟大的天文学家。

哥白尼的《天体运行论》问世之后,犹如火山爆发一般,震撼了整个欧洲的天文学界以至自然科学界。

那些反对哥白尼学说的人都站出来反对它、抨击它,从各方面打击哥白尼的学说。

因为《天体运行论》出版的时候哥白尼刚好去世了,这些反对者不可能再对哥白尼做些什么事情,于是他们就把怒火转移到了哥白尼的亲人和朋友身上。

哥白尼生前唯一的学生雷蒂克被这些愤怒的反对者殴打,赶出了纽伦堡。而与哥白尼相爱的安娜更是遭到了这些人无情的打击。

1543年5月10日,神甫会在寄给丹蒂谢克主教的一封信中写道:

众所周知,尊敬的尼古拉·哥白尼博士先生生前的一位女管家安娜·希林是为什么从这里被驱逐的。

而现在又时常能在这里见到她了,她一来就要待上几天。据说她来的借口是要办自己的事,因为迄今为止她在这里还有一座房子。不过这座房子大概已经在昨天被她卖掉了。

我们想,是否还能从法律上禁止她到这里来,既然现在已经不存在什么障碍了。因为排除根源以后,后果也会消失。但是关于这个问题在未征得阁下同意之前我们不想作出任何决定。

几天之后,对安娜回弗龙堡感到不安的丹蒂谢克主教给弗龙堡的神甫们回了一封信,非常无情地表达了他的想法。信中说:

我真心热爱的、尊敬的兄弟们,那个被我们驱逐的女人又回到了你们那里。不管她有什么原因,都不值得我们赞同。

因为值得担心的是,兄弟们,不要让她使用曾经征服那位不久前去世的人的方法再征服你们之中的任何人。

兄弟们,虽然这取决于你们的意志,但我们认为,对她在你们那里逗留加以制止总比允许同此种瘟疫接触更好。你们知道,她为我们教会带来了多少损失啊!

这些毒如蛇蝎的话语,像尖刀一样刺痛了安娜的心。她踉踉跄跄地跑到哥白尼的墓地前去祭奠他,向他诉说她胸中的郁闷。她悲伤地说道:"亲爱的,你知道吗?活着真比死了更痛苦。这些人不但无耻地篡改了你的著作,还对我们这些活着的人大加攻击。

"亲爱的,因为你的存在,我的存在才有意义。现在你不在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我将追随你而去,让这些无耻的恶徒们知道,我们的爱是神圣的。他们可以篡改你的著作,可以攻击我的人身,但是不能改变我们永恒不变的爱情。"

安娜哭得那样伤心,那样悲恸,那样绝望,泪水像山洪暴发似的不可阻挡。然后,她像一头凶猛的狮子一般,在那些穷凶极恶的教会信徒眼前,一头撞向了哥白尼的墓碑。

安娜,这个勇敢的女人,用她的生命为哥白尼和她的爱情洗刷冤屈,用她的死来告诉那些罪恶者,爱情是烈火,是无法用流言飞语浇灭的,真理是无法用肆意的篡改就可以湮灭的。

哥白尼去世后,铁德曼和雷蒂克肩负起了宣传日心说的重担。对于出版商肆无忌惮地将哥白尼的原著加以篡改,铁德曼十分愤怒,而出版中的错误使他无法容忍。

铁德曼在写给雷蒂克的一封信中表达出了他这种悲愤的情绪,他这样写道:"失去一位兄弟、一位杰出大师的悲哀,本可以通过阅读他的著作得到安慰,他的书会使我感到他又回到了生活中。

"然而在这本书的序言中,我却看到了一种可恶的行径,你把这称为佩特赖乌斯的背叛是何等正确呀!正是这种背叛行为给我带来了比原有的悲哀更加难忍的痛苦。"

为了还原哥白尼的原著,铁德曼给纽伦堡议会提出了申请,希望能够惩罚那个出版商佩特赖乌斯,并且收回已经在市场上流通的作品,重新刊印哥白尼的原著。

可惜的是铁德曼的这一心愿并没有实现。市议会通过决议,不给佩特赖乌斯任何处罚。

佩特赖乌斯把哥白尼的著作当做是一笔有利可图的生意,他不愿冒风险去作什么修改,再说他排印的这种说法也是符合菲利普·梅兰希顿的主张的。

但是铁德曼是一名主教,佩特赖乌斯也不想得罪这位有身份有名望的主教大人,于是他在尚未售出的那部分书里增加了一个勘误表,用以更正由于疏忽所造成的印刷错误。

宗教界的权威人士公开辱骂哥白尼是"疯子",并且说:"这个傻瓜就是这样想把全部天文学连底儿都翻过来!"

可是,真理是不会被埋没的,哪怕是一时的诋毁,也阻止不了这种科学的想法的蓬勃发展,真理必将战胜愚昧!

前仆后继捍卫真理

哥白尼的学说渐渐地在欧洲流传了开来,一开始的时候教会并没有关注到这个学说的可怕之处,他们任由那些反对者去抨击这种学说。

但是随着日心说的广泛流传,教廷终于感觉到了这种学说的可怕之处:哥白尼对于宇宙的认识从根本上推翻了亚里士多德以来地球是宇宙中心的说法。

日月星辰不再围绕着地球旋转,而都是围绕着太阳旋转,那么上帝住哪儿?去住在那滚热滚热的太阳中吗?

"如果地球也是行星之一,那么圣经上所说的事情就都不会发生了,那么谁还会相信我们的话,教会拿什么来维持统治?来人,快快下令,将《天体运行论》通通回收,全部焚毁,一定要把它烧成灰烬。"

罗马教廷害怕了,哥白尼的学说触动了他们的统治地位,他们想尽一切办法阻止这种学说的流传。

但是,真理是阻止不了的,旧传统的力量是阻挡不住真理和科学的光芒的。虽然会有流血、有牺牲,但是坚定地信任科学总有一天能够战胜黑暗的统治。

在哥白尼生活工作过的地方弗龙堡,每年总有一些人前来参观和凭吊。这些人中间产生了哥白尼学说最早的信仰者,他就是丹麦著名天文学家第谷·布拉赫。

第谷以擅长于天文观测著称,他发明了新的观察仪器,改进了旧的仪器。

第谷孜孜不倦地观察了20年,对各个行星的位置作了测定,误差不大于0067度。这种观察精确度之高在同时代是无与伦比的,可以说已达到肉眼观察所能达到的极限。

第谷编制的行星表也相当准确,因此人们称他为"星学之王"。由于第谷的声望和才能,1576年他被聘为皇室天文学家,受到格外优待。国王还拨出巨款,在滨海的一个岛上为他修建了一座天文台。这比起哥白尼来他的工作条件,可算是非常优越了。

第谷非常崇拜哥白尼。1584年他专门派了学生到弗龙堡,以便在那里考察验证哥白尼做过的一些计算,并收集有关哥白尼的文物。

他在自己的观察站里悬挂了哥白尼的画像,还曾写诗赞颂过哥白尼。他称赞日心说是"美丽的几何结构",为它的简洁、清晰、能有力说明现象而赞叹不已。

尽管如此,第谷并没有接受哥白尼的学说。他是一位相信事实的天文学家,他认为如果地球在旋转,那么在地球上观察恒星时在不同的时候应该有差别。而第谷在观察中从未发现过这种视差。

第谷发现了托勒密学说的缺点和矛盾,又了解到了哥白尼学说的先进,但由于缺乏前瞻性,摆脱不了常识的束缚,第谷并不认为地球这样"既大且笨"的东西会动。

所以第谷采取了折中的策略,他自己另行设计了一套混合体系,又被称为第谷体系。

第谷吸取了哥白尼体系的精髓,认为行星是绕太阳而非绕地球运行的,但他仍然把地球静止在宇宙中心,认为太阳统率着行星、月亮同整个恒星天穹一起围绕地球作昼夜旋转。

充分理解哥白尼学说意义的是德国学者约翰尼斯·开普勒。开普勒是第谷的助手,从第谷那里得到了他毕生测量的大量数据。

开普勒也是了解奥西安德尔篡改哥白尼原著的第一位学者,并且成功地收集到一本未经篡改的原著《天体运行论》以及奥西安德尔写给哥白尼和雷蒂克的信件。

开普勒不仅理解哥白尼的理论,而且又把它向前推进了一步,他发现并解释了三大定律。

第一定律,所有行星分别在大小不同的椭圆轨道上运动。太阳的位置不在轨道中心,而在轨道的两个焦点之一。

第二定律,行星的向径,即太阳中心到行星中心的连线在相等时间内所扫过的面积相等。

第三定律,行星绕太阳运动的公转周期的平方与行星轨道半径的立方成正比例。

以上三个定律被称为开普勒定律。

开普勒获得了对行星运动的清晰认识。哥白尼体系到了开普勒手中真正变成了一个相当简洁、明晰、统一的体系。

伴随着文艺复兴运动的蓬勃发展,新的科学曙光已经浮现在世间。中世纪教廷为了维持他们的专制统治地位,在这个时候对所有的异教和科学进行了无情的毁灭和打击。

科学与宗教最大的一次较量开始了。为了打破宗教赖以维系统治的理论基础,一代又一代的真理信奉者们用自己的热血和生命宣扬和捍卫了哥白尼的日心说。

科学最终战胜愚昧

第一个真理的殉道者是布鲁诺。布鲁诺是意大利的科学家,同时也是哲学家和文学家,他认真研究并发展了哥白尼的"日心说"。

1592年,布鲁诺返回意大利,后来在威尼斯被罗马教廷逮捕。在罗马教会的宗教法庭上,红衣大主教罗伯特主持对布鲁诺的审判。就是这个罗伯特,在30年后还审判了伽利略。

"布鲁诺,你还坚持地球在动吗?"罗伯特声调阴沉而得意。

"在动,地球在动,它只不过是绕着太阳转圈的一颗星球。"布鲁诺连看都不看罗伯特一眼。

"你要知道,如果你坚持追随哥白尼,等待你的将是火刑!"

"我知道,当初你们没有来得及处死哥白尼,是还没有发现他的厉害。其实他对你们还算是客气的,他说太阳是宇宙的中心。我说宇宙是无限的,上帝是管不了它的!"

"住嘴!照你这么说,上帝在什么地方?"

"对不起,宇宙中没有给上帝安排地方!"布鲁诺一脸不屑地说道。

"烧死他!"罗伯特狂怒起来。

布鲁诺没有被立即烧死,而是被囚禁在罗马宗教裁判所的监狱里。为了迫使他改变进步观点,教会连续折磨他达8年之久。

后来又为了利用布鲁诺的声望挽回四面楚歌的局面,教会想迫使他当众悔过。但是威胁利诱、恐怖手段都不能使布鲁诺这位坚强的战士改变自己的信仰。

教会无计可施,宗教法庭宣判对布鲁诺使用火刑,罪名是罗马教皇对他的评价:"一个死不悔改的异端分子。"

布鲁诺走出法庭,转过身来轻蔑地说道:"我看见了,你们在读宣判书时比我走向火堆还要恐惧!"

1600年2月17日,在罗马的百花广场上,布鲁诺英勇地走向了火刑柱。他的殉道者形象成为后世科学与宗教斗争的标志。

布鲁诺虽然被黑暗的罗马教廷化为了灰烬,但他的精神不死,科学永存,芳名万世!

十五六世纪时,欧洲到处点燃了火刑柱,在波兰指责哥白尼的活动还没有停止。

1543年,红衣主教斯福尔扎曾给教皇保罗三世写过一封信,信中说道:"波兰人、瓦尔米亚神甫尼古拉·哥白尼过分相信自己的眼睛和头脑,公然违背圣经和科学去证明地球是围绕太阳转的。

"很显然我们对这种严重侮辱圣彼得后代的行为放任不管,那就意味圣父您也要被迫同地球一道围绕太阳飞翔。这是对陛下您最大的冒犯。

"但如果我建议对其置之不理,那是因为有一种力量鼓舞我产生这种想法,如果魔鬼点燃了火星,而我们再吹风就可能使其酿成火灾。为此,我们宁愿绕开魔鬼的陷阱,因为教会的敌人已经够多的了。"

红衣主教的谴责立场是再明显不过了,尤其是布鲁诺被施行火刑之后,教会把哥白尼的理论也划入禁书之列。

1616年3月8日,教会中负责禁书任务的主教对哥白尼的学说作出了结论:"尼古拉·哥白尼在《天体运行论》中提出的关于地球运动和太阳系,是违背圣经的。毕达哥拉斯信徒式的伪学说已经传播开来,并日益被许多人所接受。为此,教会认为,为了不使这种学说进一步蔓延,危害天主教真理,有必要对其加以禁止,直到它得到修正为止。"

不久,经过保罗五世批准,把哥白尼的著作列入禁书目录,虽然不是全部,但却是那些包含了基本论点的书。

1564年,文艺复兴的故乡意大利又诞生了一位日心说的辩护者伽利略。他是伟大的物理学家,用望远镜观察天体并取得大量成果的第一人。

伽利略素有"天空的哥伦布"之称,因为他在人类认识天空的历史上有许多"第一次发现"。

伽利略首先发现月球表面覆盖着绵延起伏的山脉和苍茫的平原。他第一个看到了太阳上的黑子,木星有四个卫星,金星、水星有盈亏现象,以及银河是由无数恒星组成的等等。

伽利略之所以有这些发现并不是因为他的眼睛特别好,而是因为他第一个仿制出倍率较高、初具雏形的望远镜,并且最先懂得把镜筒瞄准夜晚的天空。

这样,伽利略的眼光才得以深入宇宙,有了一次又一次的新发现。他的发现为哥白尼的理论找到了无可辩驳的论据。

伽利略接二连三的发现使教会很惊慌,他们感到自己脚下的土地已经在动了。

教会先是攻击伽利略,说望远镜是"渎神的玩具",伽利略的发现是"眼睛的错觉","丑恶玻璃片中的光的反射"。后来便动用了教会的专政机构—罗马宗教法庭,来对付伽利略。

1615年,伽利略被法庭传讯,在法庭上他被迫保证不再宣传哥白尼的学说。以后伽利略虽然没有公开宣传日心说,但他在暗暗酝酿新的突破。

作为哥白尼学说的拥护者,1628年,伽利略完成了一部重要著作《关于托勒密和哥白尼两大世界体系的对话》,用确凿的论据来说明日心说的正确,有力地批驳了地心说的荒谬。

在这部书里,伽利略以4天的对话而在层层深入中支持并证明了哥白尼的学说。

不过,也是因为这本书的出版,这一年的10月,宗教裁判所下令传讯伽利略。而此时的伽利略已年近七旬,正卧病在床。

尽管当时有几位数学家和后来的教皇乌尔本八世承认他有道理,但还是开庭审判。审讯持续3个多月,伽利略拒不认罪。

为了迫使伽利略屈服,法庭对他施行了"不眠"的严酷刑讯,审讯整整持续了50个小时。为了吓唬他,刽子手还搬出一件件刑具,告诉他受刑时的可怕惨状。

最终,教会判定伽利略宣传了"异端邪说"。他的著作也被列为禁书。《对话》一书出版仅仅4个月后就被禁止发行。

1633年,被教会折磨得筋疲力尽的伽利略被迫在悔过书上签字放弃日心说,他在签字的时候仍在念着:"可是,地球还在转动啊!"

从此,伽利略遭到了长达7年的软禁,最后在折磨中死去。直到300多年后的1979年11月,罗马教皇才在公共集会上承认,伽利略在1633年受到的教廷审判是不公正的。

但是,伽利略的天才发现使人们对宇宙认识的范围扩大了。

英国著名的物理学家牛顿在开普勒的理论基础上,总结出了"万有引力定律",从理论上阐明了行星运动的规律,从而为回归哥白尼的日心说体系提供了坚实的力学理论依据。

正是因为有了太阳的引力,行星才不会飞离出去。行星的运动速度和太阳引力的相互作用,使各个行星绕着太阳作椭圆形的轨道运动;而行星与行星之间也彼此吸引,这种引力使行星运动产生了微小的位置偏移。

正是由于这么多科学家奋不顾身地研究和宣传,使得真理终于拨开了迷雾,科学战胜了愚昧。而这一切,都是属于哥白尼的荣耀,是他勇敢地为后人留下了这部科学的巨著。

那么,属于哥白尼的荣誉,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给他呢?

四百年后的荣誉

乌云遮不住太阳,真理的光芒最终都会透过谬误的阴云照耀在波兰大地上。由于一代又一代科学家的努力,笼罩在哥白尼学说上的迷雾终于被拨开了。

有许多人对哥白尼的理论表示了赞同和拥护,虽然有些人迫于压力,只是委婉地表达出赞同的意思。

德国威丁堡大学的数学系教授莱茵霍德,就在《天体运行论》发表后的第八年公布了一组根据哥白尼的理论计算出来的星表《普鲁士表》。这个星表受到了普遍应用,流行了80年之久。

1556年,约克夏的费尔特教授编制了一份天文历书,并公然宣称:"在编制这本历书的过程中,我遵循了尼古拉·哥白尼和埃莱斯姆·莱因霍德等权威的教导。他们的著作早已被公认了,而且是建立在真实、可靠和可信的论证基础上的。"

1556年,英国教育学家列科德写的《知识的宫殿》和1600年英国物理学家吉尔伯特写的《论磁石》等著作,都明确而热情地支持哥白尼的太阳中心说。

1576年,英国人托马斯·迪格斯在他编著的一本新历书中,除了宣扬哥白尼的"太阳中心说"以外,还进一步提出了"恒星天层向着无限远处扩展"的新见解。

在瓦尔米亚,经过几任主教的更换,地球似乎也在神不知鬼不觉地旋转着。

哥白尼的学说由被否定、遗忘渐渐变为被传播、被世人承认了。

尤其是马尔青·克罗默就任主教以来,更形成了一种有利于哥白尼的氛围。1581年,克罗默主教出资在弗龙堡大教堂为哥白尼建造了一块纪念牌。

哥白尼学说的首批信仰者不时地到弗龙堡参观和凭吊,从而引起了弗龙堡神甫会成员对这位早已去世的神甫的怀念和崇敬。

1822年9月25日,也就是300年以后,教皇庇护十世批准并颁布了撤销禁书的教令,其中有这样的话:"那些讨论地球运转和太阳静止不动的著作,根据目前天文学家们的一致意见,准予印行。"

18世纪末,波兰丧失了独立以后,哥白尼成了知识界爱国学者的象征,人们将他作为伟大的波兰人给予纪念。

科学家们纷纷组队到瓦尔米亚收集哥白尼的文物。1802年8月12日,华沙科学之友协会的两名成员塔德乌什·查茨基和马尔青·莫尔斯基第二次进行科学考察。

1796年,法国皇帝拿破仑在托伦逗留期间,曾亲自到哥白尼的出生地参观,还要求市议会修复保存下来的哥白尼的文物。

波兰学者、杰出的政治活动家、教士斯坦尼斯瓦夫·斯塔希茨曾上书华沙王国,请求在托伦为哥白尼建造一座纪念像。

议会批准了这项动议,还收集了资金,举行了隆重的奠基仪式。但因维也纳会议之后,托伦城已沦为普鲁士管辖,所以纪念碑一时没有竖立起来。

然而,斯坦尼斯瓦夫·斯塔希茨并未放弃自己的主张。1830年,波兰人民在华沙斯塔希茨广场上终于竖起了哥白尼的纪念像。

在揭幕典礼上,波兰著名诗人尤里安·乌尔辛·汉姆柴维基高声朗诵道:"这个喜庆的日子终于来临了!哥白尼曾以半个世纪的工夫凝眸注视太阳,今天太阳终于把它仁慈的光芒倾注在他的身上……"

1566年,在瑞士和巴黎进行了《天体运行论》的第二次出版。1617年,在荷兰首都阿姆斯特丹,《天体运行论》进行了第三次出版;1854年,在波兰华沙进行了历史上的第四次出版。

1873年,在哥白尼诞辰400周年的时候,波兰人民在托伦出版了哥白尼的著作。这部著作剔除了原先对哥白尼理论的歪曲和篡改,使这部杰作恢复了本来面貌。

哥白尼的手稿也几经波折,起初为雷蒂克所有,雷蒂克死后几次易手,最后落入布拉格的一家图书馆。

1953年,这部书稿归回波兰,目前收藏在雅盖隆图书馆里。

这正说明生活的磨石,可以使高山变为沟壑,可以改朝换代,但是真理的光辉却永不熄灭。

哥白尼是一位划时代的天文学家,这是毫无疑义的。但是哥白尼学说的建立,也并不是对宇宙的最终认识,而只是近代天文学的开端。

在那黑暗的欧洲中世纪,教会统治着一切,人们不仅不敢反抗,甚至连怀疑一下上帝都没有胆量。那时候的所谓自然科学研究无非是给上帝的存在寻找证据,为《圣经》增添注释。

哥白尼是漫漫长夜中的一道闪光,照亮了科学发展的征程。哥白尼的理论不仅批判了天文学上托勒密的错误观点,更重要的是,向教会发起挑战,推翻了上帝创造宇宙、创造地球的谬论。

哥白尼的学说扯断了神学捆绑在科学身上的绳索。从此,科学家们只相信自己的两眼、双手和大脑,只相信事实和逻辑,只相信无可辩驳的真理。

作为近代自然科学的奠基人,哥白尼的历史功绩是伟大的。确认地球不是宇宙的中心,而是行星之一,从而掀起了一场天文学上根本性的革命,是人类探求客观真理道路上的里程碑。

哥白尼的伟大成就,不仅铺平了通向近代天文学的道路,而且开创了整个自然界科学向前迈进的新时代。从哥白尼时代起,脱离教会束缚的自然科学和哲学开始获得飞跃的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