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退为进,智取和黄
李嘉诚有了实力后,九龙仓引起他的注意。
九龙仓是香港最大的货运港,拥有深水码头、露天货场、货运仓库等。可以说,谁拥有九龙仓,谁就掌握了香港大部分的货物装卸、储运及过海轮渡。九龙仓的母公司怡和与和记黄埔、太古集团、会德丰并称为香港四大洋行,九龙仓在怡和的地位非常高。
怡和位列四大洋行之首,怡和大班同时又兼任九龙仓主席。九龙仓日益成为香港的旅游商业区,但在经营方式上却不足称道,他们固守用自有资产兴建楼宇,只租不售,造成资金回流滞缓,使集团陷入财政危机。为解危机,大量出售债券套取现金,又使得集团债台高筑,信誉下降,股票贬值。
李嘉诚看好九龙仓股票,在他算来,九龙仓处于九龙最繁华的黄金地段,即使以高于时价的5倍价钱买下九龙仓股也很合算。基于这种考虑,李嘉诚不动声色,买下约2000万股散户持有的九龙仓股。
这个数目,无论对李嘉诚还是对怡和,都是一个敏感而关键的界限。九龙仓与置地在控股结构上并非平等关系。怡和控置地,置地控九龙仓,置地拥有九龙仓不到20%的股权。所以说,目前九龙仓的最大股东将不是怡和,而是李嘉诚。这为李嘉诚进而购得九龙仓,与怡和在股市公开较量,铺平了道路。
1978年3月,九龙仓股急速蹿到每股46元的历史最高水平。这已和九龙仓股每股实际估值相当接近了。加之各大财团蜂拥而来,九龙仓股票水涨船高,只升不降。九龙仓集团顿时慌了手脚,在紧急部署反收购行动之后,也到市面上高价抢购散户持有的九龙仓股票。
香港有老话:“怡和的面子,太古的银纸。”“未有香港,先有怡和。”在香港经济中占有举足轻重地位的英资怡和财团,岂会俯首让华资财团骑在头上。怡和财团只好求助于英资财团的大靠山汇丰银行。
汇丰大班沈弼亲自出马斡旋,奉劝李嘉诚放弃收购九龙仓。李嘉诚审时度势,认为不宜同时树怡和、汇丰两个强敌,遂答应沈弼不再收购。不久,包玉刚加入了进来。那时,李嘉诚论实力和声誉,都无法与之相比。
据1977年吉普逊船舶经纪公司的记录,世界十大船王排座次,香港占两席,包玉刚以船运载重总额1347万吨稳居首位。包玉刚预测,随着世界对中东石油的依赖减少,20世纪70年代后期,越来越多的油轮将闲置。因而,包氏决定减船登陆,套取现金投资新产业,他瞄准的产业是香港百业中前景最诱人的房地产。而在华人商界,只有包玉刚有实力跟怡和相抗衡。李嘉诚权衡得失,决定把球踢给包玉刚,预料包玉刚得球后会奋力射门:直捣九龙仓。
1978年8月,李嘉诚密约包玉刚,将手中的九龙仓1000万股股票转让给了包玉刚。包玉刚也将手中持有的另一老牌英资洋行和记黄埔之股票转卖给李嘉诚。这样做,既使香港船王包玉刚满意,也得到英资金融巨头汇丰银行大财主的首肯,也使长实股东下得了“楼梯”。
1978年9月5日,包玉刚正式宣布他本人及家族已购入20%左右九龙仓股票。怡和与九龙仓现任大班纽璧坚,不得不吸收包玉刚及其女婿吴光正加入九龙仓董事局。这之后,李嘉诚又继续将手头剩余的九龙仓股转让给包氏。包玉刚则不断设法吸纳九龙仓股,意欲吞并九龙仓。
1980年6月中旬,趁包玉刚赴欧参加会议之机,纽璧坚突发袭击,正式挑起九龙仓大战。置地采取换股之法,欲将其持股权增至49%。其具体做法是将价值100元的置地股,换取市价77元的九龙仓股。条件十分诱人,股民喜笑颜开,置地只需要再踏半步,即可击碎包氏的“吞并美梦”。
包玉刚闻讯,急忙乘机返回香港反击。他首先获得汇丰银行的22亿港元贷款保证,紧接着召开紧急会议,决定以105元的现金吸收市面九龙仓股,目标也是49%。星期一开市不到两小时,包玉刚一下子付出21亿现金,购足2000万股,使控股权达到49%,取得这场战役的决胜权。
纽璧坚见大势已去,将置地控有的九仓股1000多万股转让给包玉刚,置地套现获纯利7亿多港元。包氏在九龙仓的控股量已超越绝对多数。
1980年,借助于李嘉诚一臂之力的包玉刚,极为顺利地用30亿港元夺得价值98亿港元的九龙仓控制权。包玉刚入主九龙仓之后,将西环的货仓大厦交给李嘉诚重新设计,而且李嘉诚只需要投入建筑费,而无须付出发展总成本的70%至80%的地价,并且日后的利润由两家平均分配。这种百年难觅的合作方式,是其他地产发展商所梦寐以求的。
在这次战役中,李嘉诚助包玉刚一臂之力,不但使包玉刚所领导的华资财团吞并英资财团得以顺利实现,而且使李嘉诚为自己顺利吞并英资和记黄埔及接下来与包玉刚的合作打下了坚实的深远的基础,并使“入主和黄”成为可能。
两年后,包氏的远见卓识得到了充分的验证。包氏购得九龙仓,实现了减船登陆,从而避免了空前船灾。香港另两个船王———董浩云与赵从衍,因行动迟缓,陷入濒临破产的灭顶之灾。
1985年,包玉刚又收购另一家英资洋行——马登家族的会德丰,再次轰动香港。
包玉刚入主九龙仓后,与置地成为合作伙伴,他们力邀李嘉诚加盟,在九龙仓尖沙咀开发了一个新项目。这在香港商界传为佳话。李嘉诚退出九龙仓角逐,将目标瞄准另一家英资洋行——和记黄埔。和黄集团由两大部分组成,一是和记洋行;二是黄埔船坞。和黄是当时香港第二大洋行,又是香港十大财阀所控的最大上市公司。
和记洋行成立于1860年,主要从事印度棉花、英产棉毛织品、中国茶叶等进出口贸易和香港零售业。至第二次世界大战前,和记有下属公司20家,初具规模。
黄埔船坞有限公司,源于1843年林蒙船长在铜锣湾怡和码头造木船。船坞几经迁址,发展至20世纪初,与太古船坞、海军船坞并称为香港三大船坞,拥有维修、建造万吨级轮船的能力。除此,黄埔船坞还经营码头仓储业。
20世纪60年代后期,和记祈德尊雄心勃发,一心想成为怡和第二。他趁1969年至1973年股市大牛,展开一连串令人眼花缭乱的收购,把黄埔船坞、均益仓、屈臣氏等大公司和许多未上市小公司归于旗下,风头之劲,独一无二。
祈德尊掐准香港人多地少、地产必旺的产业大趋势,关闭九龙半岛东侧的码头船坞,将修船业务与太古船坞合并,迁往青衣岛,并将其他仓场码头统统转移到葵涌去发展,腾出的地皮用来发展黄埔新村、大同新村、均益大厦等,地产成为集团的支柱产业。
1973年,股市大灾、世界性的石油危机、香港地产的崩盘,这系列灾难使投资过速、战线过长、包袱过沉的和记集团陷入财政泥淖,接连两个财政年度亏损近两亿港元。
1975年8月,汇丰银行注资1.5亿港元解救,和记出让33.65%的股权。汇丰成为和记集团的最大股东,黄埔公司也由此而脱离和记集团。汇丰由韦理主政,祈德尊时代宣告结束。
1977年9月,和记再次与黄埔合并为和记黄埔(集团)有限公司。因祈德尊主政时,集团亏空太大,和黄的财政仍不见起色。此时,李嘉诚捉到了可乘之机。九龙仓争夺战中,李嘉诚通过放弃争夺九龙仓的控制权,得以与汇丰银行增进了友谊。
之后,李嘉诚又以自己的精明能干、诚实从商的作风,以及日益壮大的长江实业飞速发展的业绩,令汇丰银行董事与主席沈弼所欣赏,从而为急需增大实力、增强储备资金的汇丰银行,提供了一个十分具有吸引力的出售和记黄埔股权的适当时机。
1979年9月25日夜,李嘉诚举行长实上市以来最振奋人心的记者招待会,一贯持稳的李嘉诚以激动的语气宣布:“在不影响长江实业原有业务基础上,本公司已经有了更大的突破—长江实业以每股7.1元的价格,购买汇丰银行手中持占22.4%的9000万普通股的老牌英资财团和记黄埔有限公司股权。”
1980年11月,长江实业终于成功地拥有超过40%的和记黄埔股权。李嘉诚被和记黄埔董事局吸收为执行董事,主席兼总经理的仍是韦理。
1981年元旦,李嘉诚被选为和记黄埔有限公司董事局主席,成为香港第一位入主英资洋行的华人大班,和黄集团也正式成为长江集团旗下的子公司。长江实业实际资产值6.93亿港元,却成功地控制了市价62亿港元的巨型集团和记黄埔。
有人说:“李氏收购术,堪称商战一绝。”但李嘉诚并不以为他有什么超人的智慧,他避而不谈他的谋略,而对汇丰厚情念念不忘:“没有汇丰银行的支持,不可能成功收购和记黄埔。”
事实确如李嘉诚所说的那样。李嘉诚在沈弼眼中的好印象,早在汇丰与长江合作重建华人行大厦之时就留下了。
沈弼以银行的切身利益为重,而不在乎对方是英人还是华人,堪称是汇丰史上最杰出的大班。道理如沈弼自己所说:“银行不是慈善团体,不是政治机构,也不是英人俱乐部。银行就是银行,银行的宗旨就是盈利。”
与香港航运业老行尊怡和、太古、会德丰等英资洋行下属的航运公司比,包玉刚出道最晚,但他的环球航运集团却是获得汇丰贷款最多的一家。这是因为包氏的经营作风和能力,能够确保偿还汇丰放款的本息。
现在,汇丰在处理和记黄埔的问题上也是如此态度。他们信任李嘉诚的信用和能力,足以驾驭和黄这家巨型企业。汇丰让售给李嘉诚的和黄普通股价格只有市价的一半,并同意李嘉诚暂付20%的现金。但汇丰并没吃亏,股款收齐,共获利5.4亿港元。在决定此事时,沈弼是一锤定音。
消息传出,香港传媒争相报道这一香港商界的大事。在一片喝彩声中,李嘉诚并未沾沾自喜,深感肩上担子之沉重。他总是以实际行动来证明自己的行动是正确的。
李嘉诚作为控股权最大的股东,在决策会议上,他总是以建议的口气发言,但实际上大家都信服他、倾向他。表面上虽然是韦理主政,但实质上大权已掌握在李嘉诚手中。他的谦让使众董事与管理层对他更加尊重,股东大会上众股东一致推选他出任董事局主席。
李嘉诚入主和黄后,至1989年,其纯利就是10年前的10多倍。股东与员工皆大欢喜。往后,就再也没人怀疑沈弼“走眼”、李嘉诚“无能”了。今日香港,无人不晓“超人”。不少人在承认李嘉诚“高人之术,超人之智”的同时,莫不羡慕他的幸运。
1986年,李嘉诚曾阐述他的观点:“对成功的看法,一般中国人多会自谦那是幸运,绝少有人说那是由勤奋及有计划的工作得来。我觉得成功有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完全是靠勤奋工作,不断奋力而得成果;第二个阶段,虽然有少许幸运存在,但也不会很多;现在呢,当然也要靠运气,但如果没有个人条件,运气来了也会跑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