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灾人祸
爆 炸
乡居生活并不总是安逸的,我和杂货铺里的人一直认为上帝会庇护我们。可是,谁也没有料到,一连串的灾祸马上就要降临了。
一个星期天的早上,厨娘阿克西尼娅点好炉子,就去院子里干活了。当时我在杂货铺里看柜台,洛马斯外出采购杂物了。突然,我听到一声巨响,杂货铺里的货架猛地颤动一下,连窗户玻璃都震碎了。柜台里的瓶子掉在地上滚来滚去,一时间乒乒乓乓的声音响成一片。
我急忙奔向厨房,发现厨房正冒着浓烟,我觉得可能是灶台出的问题。这时洛马斯刚好回家,跑过来制止住想要冲进厨房的我,急切地对我说:“那里危险,不要进去!”阿克西尼娅也来了,在一旁束手无策(比喻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吓得哇哇大哭。
“别哭了!”我劝说厨娘。
洛马斯一个人冲进厨房,不小心被某个东西绊倒了。他怒气冲冲地冲门外喊:“行了,别哭了!快点拿水来!”
我记得厨房里有水,便急忙冲了进去。我发现地板上的一堆劈柴在冒烟,其中几块劈柴还冒着火星。炉子上的炉砖震掉了好几块。炉膛里黑漆漆的,什么都没有。
我在浓浓的烟雾中好不容易摸到水桶,连忙把地板上的火浇灭,然后捡起劈柴,把劈柴扔回了炉膛。
“注意安全!”洛马斯叮嘱我。我说:“知道了!”紧接着他就命令厨娘去卧室,而且不停地叮嘱她:“快去把店门关上!”
等他回过头来,再次看到我,就警告我说:“马克西姆,当心!也许还会有爆炸呢!”他俯下身,随手从炉膛里抽出一块劈柴,仔细检查。我对他的行为迷惑不解。
“这是干什么?”我急切地问。
“果然不出我所料!”洛马斯冷冷地说。
洛马斯递给我一块圆木柴。我一看,原来木柴已经挖空,挖出的边口都烧焦了。
“看啊,这些懦夫居然在我们的木柴里装火药!爆炸就是火药引起的!不过他们用的火药威力太小了,还不足以要咱们的性命。”
洛马斯生气地甩开木柴,找到一个水桶洗手。
“幸亏阿克西尼娅没在厨房,否则后果怎样就很难说了。”洛马斯说。过了一会儿,硝烟(炸药爆炸后产生的烟雾。)渐渐散去,我们发现厨房里的损失难以估计。
尽管遇到了这种事,洛马斯的脸上还是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愤怒。他的平静让我感到惊异,我还从没有遇到过如此冷静的人呢!
这时,大街上全是看热闹的人。
“洛马斯家起火了!要烧死人了!”
围观的人群中,甚至有受到惊吓而哭泣的女人。阿克西尼娅从卧室冲出来,大声喊:“快来人呀!他们马上就要冲进来了!”
“嘘,不要吵闹!”洛马斯对厨娘说。
卧室的窗口挤满了一些惊恐、怪异,表情复杂的脸。人们竞相向杂货店内窥探,其中有个人煽动大家:“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这些家伙如果不走,还会有更可怕的事情发生!快把这些家伙赶走吧!”
洛马斯听到这些话,眉头紧皱,随手拾起一根中间挖空的木柴,走到杂货铺门口,对大家说:“你们这些人真是太不小心了,火药怎么可以放在木柴里?我不想追究谁的责任,不过做这种事不算是什么英雄好汉吧?可惜火药不够多,毫无杀伤力……”
围观的人集体沉默了,仿佛理亏在先似的。过了一会儿,人们缓缓散去,只剩下我和洛马斯站在杂货铺门前。
等我们用餐时,阿克西尼娅殷切地为每个人上菜,并且十分关切地对洛马斯说:“您为什么不去告发那些坏人呀?这不是在纵容他们吗?”
“我觉得您应该这样。”我在一旁插话。
“我哪有精力和恶棍怄气(闹别扭,生闷气。)!”洛马斯说。
听了这句话,我暗自佩服洛马斯的勇气。
洛马斯是一个很有魄力的人。自从我们打算开办苹果合作社,村里的富农就觉得这个合作社损害了他们的利益,想尽一切办法阻止合作社的运作。洛马斯联合藩可夫和几个热心人顶住了压力,顺利地开办了苹果合作社。许多贫困的农民因此受益,很快就和洛马斯建立了良好的友谊。
不得不说,这个苹果合作社是相当成功的。苹果合作社开办了一个月后,像米贡那样手脚不干净的人,也愿意来为洛马斯呐喊助威呢!
洛马斯认识问题相当深刻,他提出的每一个问题都十分贴近实际,切中要害。我在乡下这段时间一边努力工作,一边向洛马斯学习本领。书本上的知识和实践得来的知识不断滋润着我的心灵,使我变得越来越自信。
洛马斯发现了我的变化,总是夸奖我:“这样很好啊!您进步很快呀!”
我发自内心地感激洛马斯对我的赞美与鼓励。
过了一些日子,洛马斯说他要去一趟喀山,委托我经营杂货铺。我向他保证会做好一切工作。
伊佐尔特之死
就在洛马斯离开杂货铺的那段时间,大约是七月中旬,突然有一天,伊佐尔特失踪了。我们发疯似的到处找他,可是任何地方都没有发现他的踪影。两天以后,村里的人在离村庄七里之外的河岸上发现了伊佐尔特的小船,船底和船舷都破碎了。
人们据此推断伊佐尔特已经死了,并且猜测他的死因:伊佐尔特在船上睡着了,没料到小船会和抛锚的大船相撞。残破的小船顺流而下,又撞到了尖锐的礁石(礁石是河流、海洋中距水面很近的岩石。)上。就这样,这个人人称赞的小伙子永远离开了大家。
对于这个说法,我感到怀疑。
库尔什金在白天跟着村里的人寻找发现小船的地点,到了晚上垂头丧气地回到杂货铺。他坐在麻袋堆上,点起一支烟,阴沉着脸问我:“洛马斯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应该快了吧!不过,我也说不清。”我说。
库尔什金默默地吸着烟。我发现他面部的肌肉在抽搐,我能听到他的嗓子里那种像是被人扼住喉咙而发出的怒吼声。
“你怎么了?”我奇怪地问。
库尔什金眼睛发红,身体在颤抖。他动了动嘴唇,却又说不出话来。我真担心他会出什么问题。他稍稍平静了一下,环顾四周,确信周围没有外人,才断断续续地对我说:“我和米贡看到了伊佐尔特的小船……船底显然是用斧子砍漏的!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伊佐尔特死于谋杀,而不是死于水上事故!”
库尔什金说这番话的时候欲哭无泪。他不时地画着十字,浑身颤抖。我被这残酷的事实吓呆了,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库尔什金吸完了烟,又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跳起来,带着愤恨的神情离去了。
到了第二天晚上,伊佐尔特的尸体终于被人发现了。村里的孩子们去大河边洗澡时,在一只搁浅的破船底下发现了他。任何人都可以看出来,他曾经被人砍伤过。
村里发生了这样的大事,村民都放下了手中的活儿,赶到大河边。我们来到河边时,发现河岸上已经聚集了一些富农。那些人一个个阴沉着脸,带着若有所思的表情。
面对这一事件,人们表现出不同的情态。有的人说:“伊佐尔特本来就是个好事之徒,发生这样的事情也不足为怪。”
“你说什么?”库尔什金阴沉着脸说。
“嗳,库尔什金,他是个爱招惹是非的家伙!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也不能这么说,他还算是个老实人……”另一个人说。
“别再伪装了!就是你们这些富农干的好事!你们这群混蛋!”库尔什金说完这句话便恶狠狠地扑向其中一个富农。
富农们惊呼:“快拦住他!他疯了!”
富农们推开库尔什金,想拿石块痛打他。我冲上去,拉着库尔什金逃离了河边。
我和库尔什金并肩而行。他抑制不住情绪,愤怒地说:“他们早晚会把咱们一个一个杀掉的!这群混蛋,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做出来!”
两天后的深夜,洛马斯回到了杂货铺。他似乎完成了一件大事,看上去很高兴,对待我要比往常亲切得多。
我把伊佐尔特被害的消息告诉给洛马斯,洛马斯一下子惊呆了。我简单地讲述了一下事情经过,并且告诉他:县里的警官没有追查伊佐尔特的死因,反而把库尔什金扣押了,因为他和富农们打架。
我去厨房烧茶炊,我们边喝茶边谈。洛马斯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开口说:“愚昧!愚蠢!有的人经常干这样的蠢事——伤害有益于自己的人。说得清楚点,就是这些人惧怕改革派!
“马克西姆,你想知道他们为什么对伊佐尔特下如此毒手吗?我告诉你,这样的事情我见得多了。没有别的原因,只因为伊佐尔特和他们不投脾气!这个原因听起来可笑吧?可也许就是因为这样的小事才导致悲剧的发生!”
洛马斯背着手,嘴里叼着烟斗,在卧室里走来走去。他低声说:“人们排斥改革者,因为大多数人都只顾得上眼前的利益,不相信改革能为自己带来更多的利益。他们一般有两种态度:一是不择手段地残害改革者;二是对改革者盲目崇拜,言听计从(说的话,出的主意,都听从照办,形容对某个人非常信任。)。不过,这第二种态度极为罕见。
“你能指望这些人实行变革吗?这不可能,他们既不懂变革,也不肯变革!”
洛马斯端起放久了的冷茶,接着说:“我知道人们为什么不情愿改变自己。试想一下,他们费尽心思才拥有现在的生活,好不容易才能享受到劳动的成果。这时突然蹦出一个了不起的人来告诉他们:你们的生活是不科学的!
“想想看吧,有谁遇到这样的事不会感到愤怒呢?马克西姆,你不会吗?没错,我们都是一样的,只不过我们是改革派而已。改革派总是被群众误解,被群众打压,但群众想要谱写新的历史,就需要改革派的推动!”
他双手抱头,胳膊支在桌子上,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之中。
火 灾
八月初,我们开设的苹果合作社迎来了第一批成熟的苹果。洛马斯从喀山运回一船货。看来我们的收获不小。
一天早上,八点钟左右,洛马斯刚洗完澡,换上衣服,准备用餐。他兴致勃勃地和大家说:“我们这次的收获不小……”突然,他仿佛察觉到了什么,耸起鼻子闻了闻,纳闷地问道:“你闻没闻到有股东西烧焦的味道?”
正说着,厨娘阿克西尼娅的哭喊声从院子里传出来:“快来救火啊!”
我们冲出院子,只见杂货店的库房着火了。仓库里堆满了易燃品:煤、柏油(即焦油沥青,是焦油蒸馏后的残余物。)、食用油和其他一些东西。这下可全毁了!
洛马斯急忙取来一桶水,把水泼在着火的墙上,扔下水桶大声喊道:“马克西姆!请您快把柏油桶推出来吧!”
我冲进库房,把柏油桶推倒在地上,将桶滚到院子里,又滚到大街上。我返身回来要推倒油桶,却发现塞子是打开的,油已经撒在地上不少了。我找不到塞子,库门又被烧穿了,火苗在地上蔓延。
我没办法,只得旋着只剩半桶油的油桶来到大街上。此时街道已经挤了不少妇女和孩子,他们吓得惊声尖叫。
洛马斯和阿克西尼娅动作迅速地把店铺里的货,转移到了山沟里的安全地点。
我再次冲进库房。这时火势已经无法控制了,我被烟熏得透不气来,根本睁不开眼睛。
我勉强将一桶油推到了库房的门口,身体却被大门卡住了,怎么也动不了。眼看我就要葬身火海,这时,洛马斯冲过来拽着我的胳膊,把我拖出了院子。
“快走!要爆炸了……”
他返身奔向卧室,我紧随其后,爬上阁楼抢救我的书。我将书从窗口扔出去。正在这时,房子猛地震动了一下,我知道这是油桶爆炸了。
火势蔓延到了楼房。我急忙跑到楼梯口,却发现火苗已经蹿上阁楼的楼梯。这里的烟更加浓重,通往楼下的路已经封死了。房子的木板燃烧着,到处都是火和烟雾。我呛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一时间竟然不知所措了。
再不想办法就彻底完了!求生的欲望驱使我采取了一个明智的办法:我抱着被子、枕头和一大捆菩提树皮,再用洛马斯的皮外衣护着头部,硬着头皮从窗口跳出去。
我摔到地上,失去了知觉。
过了不知道多长时间,我再次醒来,发现洛马斯在我耳边大声呼唤:“喂!怎么样?你还好吗?”
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发现房子仍然在燃烧,可是看上去就要烧成灰烬了。
“怎么样?好点了吗?”洛马斯还在关切地问着。他被烟熏得黑黝黝的脸上布满了汗水和泪水,我注意到他脸上带着焦虑的神情。我被他深厚的情谊感动了。
我的左脚疼痛难忍,于是我躺在地上告诉他:“我的左脚脱臼(脱位。)了。”
洛马斯轻柔地抚着我的脚,猛地用力一拽,我痛得差点昏过去。可是,几分钟之后,奇迹出现了:我居然又可以站起来,和洛马斯一起把抢救出来的货物运到浴池里去了。
洛马斯在和我运送货物的时候对我说:“当时油桶爆炸,我看见火苗直冲楼顶,就觉得您要遭遇不测了。那火势真是猛!整个房子一下子就陷入了火海!可是我没想到,您居然还活着,这真是太好了!感谢上帝!”他的脸上带着轻松活泼的神情,完全不像一个刚受过打击的人。
洛马斯把货物摆整齐后,对脸部同他一样黑乎乎的阿克西尼娅说:“您在这儿看着,我去救火……”
烟雾中飞动着许多白色的纸张,那就是我的书,它们终究没有逃脱大火的魔掌。到目前为止,这场大火已经烧毁了四栋房子,火势仍在蔓延。好在今天没风,不然整个村庄都会被大火吞噬的。
没过多久,大火就肆虐起来,把左邻右舍的房子引着了。村民们奔走哭号,大家都喊着:“水!快拿水来啊!”
伏尔加河有取之不尽的水,可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在这种时刻,洛马斯充分发挥自己的组织才能,靠拉、拽和吆喝把村民们集中起来,又将他们分成了两个小组,然后镇定地指挥村民们拆除离火场最近的栅栏。
村民们听从洛马斯的指挥,同心协力,共同灭火,使火势没有继续扩大。
不过,我能感觉到,有些人在灭火的时候,心中仍然有顾虑,看上去畏手畏脚的。我和这种人不同,我喜欢集体劳动时的那股热情,喜欢那种激情澎湃的场面。我奋力救火,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精力充沛。
就在大家救火的时候,村长和一些富农却在一旁指指点点,没有一个人参加战斗。洛马斯也顾不上指责这些人,而是继续指挥村民们灭火。
下田的农民们全都赶回来了,女人们见了丈夫失声痛哭,小孩子们吓得到处乱跑。
即使没有刮风,火势仍然在蔓延。又有一家人的木房起火了,只有拆掉这家人的猪圈栅栏,才可以防止火势继续蔓延。这时,栅栏已经窜上火苗了。
救火小组的农民砍倒木桩时,身上溅落了不少火花。一些人惊呼:“要出人命了!快逃啊!”
洛马斯连忙制止大家,鼓励救火小组的人继续拆除栅栏,但收效甚微。他果断地掀掉一个农民的帽子,扣在我头上,大声说:“您去那边,我在这边,咱们一起砍!”
我二话没说,挥动斧子,和洛马斯砍倒了一根又一根的木桩。栅栏开始活动了,我急忙爬上去,攀到最高处,洛马斯协助我,用力往下拉我的双腿。只听轰隆一声,栅栏倒了,差点砸到我的头。
农民拥上来,合力把栅栏抬到街上去了。
“伤着没有?”洛马斯关切地问我。
他越是这样关怀我,我越是觉得自己有无穷的力量和智慧。我之所以敢于救火,多亏了他。可以说,洛马斯是我在这一时期的精神支柱。
经过我们的努力,右边的火势得到暂时的控制。但左边的火还在凶猛地吞噬着农家庄院,不一会儿已经光顾到第十家了。
洛马斯留下几个农民监视右边的火情,其他人在他的率领下忙往左边跑去。我们经过那群富农身边时,有人恶狠狠地说:“一定是他们放的火!”
村长说:“应该派人去搜查一下他的浴池!”
洛马斯只当什么都没听到,冷静地指挥大家救火。我被洛马斯宽广的胸怀和热情的鼓舞感动了,拼命地救火,很快就疲倦不堪。我觉得自己的衬衣着了火,因为后背火辣辣的。洛马斯不断往我身上浇凉水。村民们围着我,敬佩地说:“这孩子真棒!”
突然,我感到天旋地转,一下子栽倒在地。洛马斯蹲下来,我把头靠在洛马斯的腿上,没出息地呜咽起来。洛马斯亲切地抚弄着我湿润的头发,轻声说:“好好休息会儿吧,你太辛苦了!”
后来,他叫来库尔什金和巴里诺夫。这两个汉子带着我到了山沟里。他们不停地劝慰我:“兄弟,别怕,没事了。”
可是就当我想躺下来休息的时候,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村长带领一些富农,架着洛马斯走了过来。洛马斯脸色铁青,没戴帽子,衬衫的袖子都被扯断了。
有人挥动手杖疯狂地叫喊:“把这个异教徒丢到火里去!”
“打开浴池的大门!”
“有本事你们自己砸吧!我没有钥匙!”洛马斯说。
我从地上捡起一根粗木棒,站在洛马斯身边。两个架着洛马斯的人吓得闪开了。村长忐忑不安(心神不定。)地说:“信东正教的人可不能砸锁啊!”
后来村长又用手指着我说:“这个家伙是干什么的?洛马斯,这难道是你的同伙吗?”
“沉住气,马克西姆!他们认为我把货物藏在浴池里面,自己故意放火烧掉了杂货铺。”洛马斯低声对我说。
“还说什么啊!就是你们两个放的火!”有人大声喊道。
“砸锁才能看到真相!”
“可是,我们信东正教的……”村长犹豫地说。
“好汉做事好汉当!就怕里面什么都没有!”
洛马斯低声对我说:“咱们背靠背站着。以防他们从后面袭击。”
这伙强盗到底还是把浴池的门砸开了。那伙人一拥而进,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就又出来了。趁这个时机,我把棍子塞给洛马斯,自己又从地上抓起一根粗木棒。
“什么都没有……”有人沮丧地说。
“什么都没有?”
“真是滑头!”
有一个胆怯的声音说着:“看样子,也许咱们弄错了吧……”
这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几个野蛮的声音截住了:“什么弄错了?”
“快把他们扔到火里烧死!”
“他们都是魔鬼!”
“住口!”洛马斯被他们的叫骂声激怒了,“你们这些人太可恶了!你们已经检查过浴池了,里面什么都没有!你们竟然会认为是我故意放火?我怎么会放火烧掉自己的财产?”
“当然会。你可是保了火险的。”
这句话如同火上浇油,富农们立刻又变得理直气壮了。
“傻站着干什么呀?”
“我们已经受够了……”
我看着这些人的丑恶嘴脸,真想冲上去将他们痛打一顿。
愚昧的富农们将我们团团围住,他们又蹦又跳,不停地叫骂着:“看啊!他们拿着棍子呢!”
“竟然还敢带着棍子?”
“小心,马克西姆,看来我要牵连您受罪了。一定要沉着……”洛马斯低声对我说。
“大家快看!这小子带着斧子呢!”
我差点忘了,我还没从腰间取下救火时用来砍木桩的斧子呢!
“看上去他们有点儿胆怯了,如果他们硬冲上来,只用木棒就行了。千万别动斧子!”洛马斯叮嘱我。
这时,一个矮小的跛脚农民,跑到远处,大声叫嚷:“还愣着干什么呀!用砖头从远处砸他们!我来带头!”
他捡起一块砖头向我的肚子砸来,我闪过攻击,打算拿起木棒冲上去。这时,库尔什金闻讯而至,发现有人攻击我,就跑过来支援我。他和那个跛脚的农民扭打起来,两个人一起滚下了山坡。
这时,藩可夫带领一群人赶来助战,我们的力量一下子壮大不少。
村长见情况不妙,连忙说:“米哈依·安东罗夫,我佩服你的胆识,不过你应该明白,大火把村民们吓坏了,我也是迫不得已……”
“咱们离开这里,去河边的小饭馆。”洛马斯果断地说。他随手取下烟斗,往裤袋里用力一塞,和朋友们向山外走去。
我们路过了杂货铺,发现它已经化成灰烬,惨不忍睹(悲惨得让人不忍心看下去,形容极其悲惨。)。木墙变成了木炭,木炭堆上还有零星的火星;炉子上的烟囱仍然履行职责,一股股青烟从里面冒出来;门柱裹着一袭黑色的炭黑衣,像是英武的卫士。
“可惜我的书都被烧光了!”洛马斯对这件事耿耿于怀。
灾难过后,村民们开始建新房,到处都是人们忙碌的身影。家庭主妇们阴沉着脸,尖声叫骂。只有孩子们获得了暂时的欢乐,他们拿着木炭在砖石上作画,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
幸运的是,苹果合作社的苹果园没有受到火灾的伤害,只是叶子被火烤成了黄色,鲜红的苹果反而更加醒目了。
我们去河里洗过澡,然后就到河岸上的小饭馆里默默地喝茶。
“不管怎么说,我们在开办苹果合作社这件事上成功了。”洛马斯说。
这时,藩可夫心事重重地走进来。他比平日更加和善。
“老兄,你看我们该怎么办?”洛马斯问他。
藩可夫无可奈何地说:“我的这栋房子的确上过保险。看来这样我们就无法避开纵火的嫌疑了。”
大家都沉默了,用探究的目光互相打量着。
“洛马斯,你现在有什么高见吗?”
“我得考虑一下。”
“你应该离开这里。”藩可夫说。
“再说吧。”
“我倒有个想法,咱们外面谈吧。”
藩可夫走到门口时,回过头对我说:“你还可以在这儿继续待下去,我想村民们会怕你的……”
我也走出来,来到河边。我躺在灌木丛下,眺望远方的风景。虽然此时已近黄昏,天气的闷热却没有丝毫的减退。我感到无限惆怅,然而疲劳很快控制了我,于是我酣然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