邦布尔先生赚取赏金
一天,一位先生出现在伦敦街头。这位先生是个又高又胖的人,他戴着一顶三角帽3,一副不可一世的派头,此人就是邦布尔先生。
他来伦敦是要办一件公事。等办完了公事,他就找到一家酒馆,要了一顿便饭。他把椅子向火炉旁边拉了拉,舒服地喝着一杯掺了水的杜松子酒,然后打开一份报纸。他习惯性地从头条开始念道:“今有一男孩奥利弗·忒斯特,于上个星期四的黄昏失踪,一说被人诱拐,如果有人可以提供此男孩相关的信息或者知道他的下落,请与本人联系,必有重谢……”
这条寻人启示对奥利弗的穿着和长相进行了详细描述,还留下了布朗罗先生的姓名和家庭地址。邦布尔先生把这条消息看了又看。五分钟之后,他就已经走在通往布朗罗先生家的路上了。
到了目的地,他被带到了布朗罗先生的书房,里面坐着布朗罗先生和格林威格先生。
邦布尔先生说明了来意后,布朗罗先生连忙问他:“你知道这可怜的孩子的下落吗?”
邦布尔先生摇了摇头。
“那你知道他以前的经历?”布朗罗先生问道。
“也许你知道的都是坏事吧?”格林威格先生讥讽地说。
邦布尔先生明白这位老先生是什么意思,他摘下了帽子,解开了大衣,双臂交叉放在胸前,以一副追溯(sù)往事的架势开始讲述奥利弗的故事。
他用低沉的嗓音说了足足二十分钟,大意是说,作为济贫院里的孤儿,奥利弗得到了宽厚的待遇,但是他粗暴地殴打了一个孩子,最后还从他干活的人家逃跑了。
为了证实自己说的话,邦布尔先生还把随身带来的几份文件摊在桌子上,让布朗罗先生过目。
老先生看完文件,伤心地摇了摇头,给了邦布尔先生五个英镑。“假如别人能证明您的话是假的,我将会很高兴地付给您三倍于此的报酬。”他说。
邦布尔先生听了这句话有些后悔,如果他知道是这样的结果,早就改口说奥利弗是个神童了,可现在已经为时过晚了。他只好拿了钱,向两位先生告辞了。
布朗罗先生在屋里来回地踱着步,格林威格先生没有说话,怕自己的话刺激这位老朋友。
过了一会儿,布朗罗先生拉铃叫来了贝德温太太,把他所听到的关于奥利弗的坏话告诉了她。
“这不可能,先生。”她肯定地说。
“不,你错了,他是个坏孩子。”布朗罗先生说。
格林威格先生怒吼起来:“你怎么不听我的忠告呢?你还一直以为他是可怜虫哩!现在呢?呸!”
“算了,以后别再让我听到这孩子的名字,”布朗罗先生气愤地说,“永远不要!记住了吗,贝德温太太?”
那天夜里,布朗罗先生的家里有好几颗心充满了忧伤。
险恶的计划
与此同时,在费金的老巢,奥利弗像个囚犯一样被关着。
费金先生痛斥了奥利弗种种忘恩负义的行为。他说,如果奥利弗没有接受他的救济,早就横死街头了。他又告诉奥利弗,一个小伙子到警察局告发了他的同伴,反而被判了盗窃罪,在某一天的早晨被绞死了。奥利弗听完费金的话,感到自己浑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
奥利弗天天被锁在小屋里,在这段令人难以忍受的漫长的时光里,陪伴奥利弗的只有幻想。
过了一星期,费金不再锁门,奥利弗可以在房子里面转来转去了。这所房子的所有的窗户都是紧闭着的,上面还钉了许多木板和铁棍,透不进一丝光亮。每天,奥利弗都会蜷缩在靠近大门的走廊角落里,盼望着费金或是他的徒弟快点回来。
一天下午,杰克·达金斯和查理·贝茨在屋里没出去。他们居然肯赏脸,向奥利弗聊起了他们的小偷生涯。
“你为什么不想拜费金为师?”查理问他,“等你弄到了足够多的钱,就可以宣布退休了,嗯,甚至做一个上等人。”
“我不喜欢这种事,”奥利弗说,“要是能放走我就好了。”
“真没志气,”杰克说,“难道你还想投靠你那些有钱的朋友?毫无疑问,你受骗了。”
正在这时,费金与另外两个人走了进来,和他们一起聊天。一个名叫汤姆·基特宁的小伙子刚从监狱里面出来,大家都拿他开玩笑。基特宁和费金把椅子拉到壁炉前,费金招呼奥利弗坐到自己身边,将谈话引入了最能激发听众兴趣的话题。大家聊了好长时间,才各自回去休息。
从那天晚上起,奥利弗就很少单独留下了,杰克和查理总是陪着他,做他们经常做的那种手帕游戏。有时,费金给他们讲他年轻时打劫的故事,并且在讲述时穿插了许多滑稽离奇的情节,连奥利弗都特别感兴趣,尽管他明白这些事都是坏事。
诡计多端的费金在逐步腐蚀奥利弗的心灵。他知道奥利弗很孤独、很痛苦,迫切需要朋友,哪怕是做罪犯的朋友。
过了几个星期,在一个寒冷潮湿、狂风怒号的夜晚,费金穿上外套,竖起衣领,把下半个脸遮得严严实实,便离家出门了。他来到只有一盏孤灯的狭窄的街道,在一扇门上敲了几下,同开门的人咕哝了几句,便上了楼。
楼上,比尔·赛克斯正坐在火炉旁,身边是他的狗。这间房子昏暗、狭小,几乎没有什么家具。南希也在这儿,她好像早已把自己保护奥利弗的那件事忘得一干二净了。费金进了房间后,拽过一把椅子,往炉火旁凑了凑。
“我已经准备妥当了。”赛克斯咂了咂嘴说。
“是不是杰茨4那户人家?”费金低声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干不了,”赛克斯冷冷地说,“托比在那附近已经转悠了两个星期,一到晚上,那里就紧闭门户,像个坟墓一样。我们只能从外面入手。”
“然后呢?”费金盯着赛克斯问道。
“我和托比需要一个小孩,具体怎么干,我不会告诉你,跟你这老鬼打交道,我还是小心为妙。”
费金在考虑着,半天没人吱声。他给赛克斯递了一个眼神,暗示他先让南希出去。
“别担心,”赛克斯不耐烦地说,“你认识她的时间也不短了。你不会四处宣扬,对吧,南希?”
南希放声大笑,拿起桌上的瓶子喝了一大口,大声说:“费金,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想叫可怜的奥利弗去干这件事。”
“没错,”费金冷笑着说,“这正是我的意思。听着,比尔——这孩子已经训练一段时间了,该到他献忠的时候了,再说他也是最瘦小的。”
“稳妥吗?”赛克斯问,“他要是跟我耍花招,我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只要让他觉得他和咱们是一伙的,他就能成咱们的人,”费金急切地说,“依我看,没有比这孩子更适合这次行动的了。我们必须尽快把他拉下水,否则,他一旦跑到警察局告发了我们,那就完蛋了。”
就这样,这次行动的计划定下来了。赛克斯开始畅饮烈酒,不一会儿便喝得酩酊5大醉。费金站起身来准备走,他穿大衣时,死死地盯着南希看。
这姑娘表现得很自然,费金心想:“她还值得让我信任……”
行动失败
第二天早晨,奥利弗醒了,发现床边放着一双鞋底厚实的新鞋。刚开始他很高兴,以为自己要重获自由了,但吃早饭的时候,费金告诉他,当天夜里他要到比尔·赛克斯那里去。
奥利弗很害怕,他想逃跑,但没有机会。这一整天费金都在为晚上的行动做准备。到了晚上,费金把奥利弗留在家里,自己出了门。临走前他竖起一根手指,警告奥利弗不要轻举妄动。
过了一会儿,南希来了。她惊恐万分,面色发青,奥利弗问她是不是生病了。
她背对着他坐下,用双手捂住脸。片刻后,她转过头来说:“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这种感觉,奥利弗,准备好了吗?现在你得跟我到比尔那里去。”
“啊,要干什么?”奥利弗往后一退,问道。
“不是什么坏事。”
奥利弗并不相信她说的话,但他认为这是一个逃跑的好机会,因此他慌张地回答:“我准备好了。”南希死死地盯住他,已经猜出了他的想法。
“奥利弗,”她说,“我已经救过你一次,我还会这么做的。但是,如果今天晚上出了什么事,我可能就有麻烦了。”
南希说话时异常严肃,让奥利弗觉得她说的话一定是真的。一路上,他一声不响,紧紧地跟着南希。他们穿过街道,直奔赛克斯家。
等他们进了屋,赛克斯就抓住奥利弗的肩膀,让他坐在椅子上,自己则拿起放在桌子上的一支手枪。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他问道。
奥利弗惊恐地说:“我知道,是手枪。”
“很好,”赛克斯把一支枪顶在奥利弗脑门上,恶狠狠地说,“小鬼,现在听我说,行动的时候你要敢说一句话,我就杀了你,明白吗?”
奥利弗吓得直发抖,连连点头。
早晨五点钟,赛克斯和奥利弗出发了。今天是阴天,疾风肆虐,预示着暴风雨的到来。他们等行人多起来后,就搭上了一辆从伦敦西部往乡间去的马车。晚上,马车停在了河边的一栋古老的房屋前。屋里黑着灯,好像没人。他们没敲门就走了进去。
屋子里面有两个男人,一个是巴尼,另一个叫托比。他们给赛克斯和奥利弗准备了晚饭。吃过饭后,赛克斯让奥利弗去睡一会儿,因为这天深夜他们还得出去。到现在为止,奥利弗还不知道这次远行的目的,可他累得头痛,马上就睡着了。
将近一点半的时候,大家都起来了,赛克斯和托比准备妥当,便带着奥利弗一起离开了这栋房子。外边夜色正浓,一片寂静。他们匆匆地穿行在荒凉的街道上。不久,他们停在了一座被四面高墙围着的宅院前。赛克斯顺利地爬上了墙,然后把奥利弗拉了上去。他们进了花园,蹑手蹑脚6地向屋子靠近。赛克斯打破房子后面的一个小窗户,然后举起灯,让灯光照在奥利弗的脸上。
“现在钻进去,往前一直走,穿过大厅,到前门把门打开,如果你敢耍花招,就死定了。”
奥利弗不敢问他什么,于是就钻过窗子,进入屋子里。
赛克斯和托比万分紧张地等着他。
突然,厅里传来了一声很响的声音。
“回来!”赛克斯喊道,“快给我回来!”
奥利弗吓呆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一盏灯亮了起来,两个男人出现在楼梯上。接着,火光一闪,伴随一声巨响,屋里腾起一团烟雾。
赛克斯和托比听到了东西被打碎的声音。赛克斯将手伸进窗户,抓住奥利弗的衣领。他用手枪向后面的人还击,把奥利弗从屋子里揪到院子里。
“真是活见鬼!”赛克斯喊道,“他在流血。”
钟声响了起来,枪声大作,远处传来人们的呐喊声。奥利弗觉得自己被人扛着跑过高低不平的地面,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奥利弗的运气很不好,他的同伴见他已经成为累赘(zhuì),干脆把他丢在荒郊野地里。第二天早晨,天上下起了大雨,奥利弗睁开了眼睛。他发现自己的左胳膊上全是血。他明白,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由于疼痛,他倒吸着凉气,强迫自己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朝前走去。
过了一段时间,他到了小路上,环顾四周,发现不远处有所房子,他就是在那所房子里受伤的。他紧咬牙关,决心到那所房子里求救。他使尽了最后一点余力,爬过小径,重重地敲了几下门,然后筋疲力尽地瘫倒在台阶上。
这时,房子里的男仆们正在向女仆们描述着昨夜的冒险经历。他们听到敲门声,面面相觑,不知所措。当他们打开门时,只见可怜的奥利弗蜷缩成一团,倒在门口的台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