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医生和他的一家

    毕业后不久,科赫来到汉堡综合医院担任助理医生。

    汉堡是德国北部一座濒临北海的港口城市,海运业十分发达,世界各地的水手和旅客们在这里来来往往,流行病自然就容易发生。

    1866年春,汉堡突然霍乱病流行。许多人因染病而迅速死亡,一时间,愁云惨雾笼罩了整座城市。目睹一幕幕惨剧,科赫更加感到了一名医生肩上所负的责任。他积极投入到对霍乱病人的治疗中去,并且在显微镜下研究从死者身上取下的感染物。这时科赫就已经表现出在微生物研究上的才干。根据数十年后发现的他的笔记和插图,表明他当时在显微镜下已看到过霍乱菌,只是由于缺乏经验,自己并没有意识到,从而与这个引起霍乱病的“元凶”失之交臂。然而霍乱菌并没有从科赫的手中逃掉,17年后,科赫终于将其缉拿归案,并且制服了这个凶恶的敌人。

    当年10月,一所精神病院请科赫去当住院大夫。在这里,除了医院的诊疗工作外,科赫还在周围居民中开业出诊,并且很受病人的欢迎。1867年7月,科赫在故乡克劳斯塔尔与埃米·弗拉茨小姐结婚。婚后,他带着新娘来到家乡附近的朗根哈根,在那里的全科诊所工作了一段时间。1868年8月底,他又来到了波茨坦附近的小城尼梅克,继续开业行医,9月,他的女儿格特鲁德就出生在这里。

    这时,科赫对自己往后的工作和生活问题作了一番认真地思索。通过毕业后两年多的经历,他觉得,在大城市、大医院工作固然有好处,但那里人才济济,论资排辈现象严重,加之工作安排循规蹈矩,年轻人要想脱颖而出实不容易;而在乡镇工作,业务上的独立性更强,学术发展的天地更为宽广,工作和科研的时间安排也更灵活一些,只要自己努力,说不定更能干出一番事业。至于一家人的生计,科赫倒并不感到很担心,靠开业行医的收入维持一家人的简朴生活也就够了。如果和行医相比,科赫更热爱对微生物的研究工作。他从小就有对科研的向往,大学时所受的影响,尤其是两年前在汉堡与霍乱病所作的那场斗争,都激励他投身于微生物研究工作。科赫认为:“远离大学和大医院的实验室,没有优良的科研条件,选择研究方向就应当从实际出发。微生物研究主要依靠的是显微镜,这还是能办到的。”经过反复考虑,最后,他决定一边在村镇开业行医,一边利用业余时间进行对细菌的研究工作。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妻子,埃米完全理解自己的丈夫,愿意全心全意地支持他。

    由于不满意尼梅克的江湖游医,科赫在那里待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又来到了波兹南省的拉科维茨小镇。可是不久,战争的乌云笼罩了西欧的上空。

    1870年7月19日,法国皇帝拿破仑三世在俾斯麦的挑动下,对普鲁士宣战,普法战争爆发了。

    全德国的青年掀起了参军的热潮,科赫的三个弟弟都参军到了法国。当一名军医是科赫的一个宿愿,他不顾自己眼睛近视,志愿参加了医疗队,成为一名战地外科医生。战火中,无数士兵和平民遭受着伤亡,而许多伤员因为伤口感染失去了生命。科赫在紧张的救治工作中,获得了对以后科研工作很有价值的经验:“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中,我所获得的科学知识,确实比我在半年门诊工作中所获的知识多得多。”他在家信中这样写道。八年之后,正是以这次积累的资料为基础,经过整理研究,科赫发表了论文《创伤感染的病原学》。

    离开军队后,1872年2月,科赫被推荐到波森州沃尔施太因的地方卫生机构任职,同时具有地区医生与地方卫生官员的身份。科赫在这里待了8年。这是他一生中非常重要的一段时期。在此期间,他系统地研究细菌学,做出了出色的成绩,开始在这一领域中崭露头角。

    地区医生的工作十分繁重,不仅要看各种各样的病,涉及内科、外科、妇产科、儿科、牙科以及传染病,而且时常不分昼夜和严寒酷暑,需要到四周的乡村出诊。工作虽然艰辛,但就像在拉科维茨一样,科赫很快就赢得了病人的尊敬和喜爱。

    尽管行医耗去了科赫大部分的时间和精力,但他还是抓住一切可以利用的空余时间,埋头于显微镜前,观察玻片上各式各样的标本。这些标本有许多是妻子埃米不辞劳苦地从池塘和沼泽地里采集来的,另一些则是科赫从病人身上取来的感染物。

    埃米不但帮助科赫采集标本,同时还担负另一项特殊的任务。科赫经常给标本照相,而当时是采用阳光来给底板曝光的。这样,埃米就经常在室外观察天空,只要阳光一出现,埃米就向在室内工作的科赫报告,以致埃米得到了“推开云层的人”这样一个绰号。

    一天,科赫正在显微镜前忙碌着。可他用的这台陈旧的显微镜已转动不灵,经常弄得他大费周折,以致这次埃米在他身旁站了很长时间也没觉察,最终埃米不得不推了推他。

    “有什么事吗?”他转过脸来,望着妻子问道。埃米微微一笑,轻声说:

    “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什么日子?”科赫脑子里一时还没转过弯来,随口应道。

    “祝你生日快乐!”

    科赫恍然大悟,原来今天是自己33岁的生日。“那你打算怎么为我祝贺呢?”科赫的眼中闪着调皮的神情。

    埃米笑着不语,将一个大盒子递到丈夫手里。科赫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一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盒子里竟是一台崭新的、精密的显微镜。这不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东西吗!这是埃米用长期积攒下的零花钱买来的,没有比这更珍贵的礼物了!科赫的眼睛潮湿了,他为能有这样一位细心体贴的妻子而感到无比欣慰和幸福。从此,这台显微镜成了他一生都未分离的伴侣。

    女儿格特鲁德是科赫唯一的孩子。小姑娘聪明可爱,还有些淘气,经常晃动着小胳膊把父亲养的猫、狗、鸡等小动物追逐得四散奔逃。每当科赫辛劳之余,只要望着女儿苹果般的小脸和大大的眼睛,聆听女儿稚气的咿呀声,心灵就立刻充满阳光和温暖。由于自己童年生活的艰难,科赫一生都非常宠爱女儿。但是,他并没有因此而放弃严格的教育,他希望女儿成长为一个身体健康、有教养、有知识、对社会有用的人。

    在格特鲁德10岁那年,科赫在诊室的一角隔出了一间简陋的实验室,还自己动手制作了一些基本的实验设备。后来格特鲁德回忆此事道:“母亲在一根长竹竿上挂了一块棕色的大布帘,将诊室隔成两半。里面的小半间被布置成父亲的第一个实验室,以便他可以在里面埋头工作,少受点干扰。除了我和母亲,其他人都不允许进去。他曾请木工修了间暗室,门上挂了块黑布帘子,像个大壁橱。暗室一边是细菌培养器,另一边是一张小桌子,上面放着照相设备、显微镜和盖着的玻璃容器,每个容器里都养着试验用的小白鼠。”

    就是在这里,科赫作出了他第一项伟大的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