伟大的发现
“我获得的结果总是一样的。”终于有一天,科赫向正忙碌着的格夫基和莱夫勒宣称,“凡是在患结核病的人或动物身上都能找到那种蓝色的杆状菌,而在健康的人或动物身上却完全看不到它们。”
“这就是说,您已发现了结核病的病原菌了!老师,或许您可以向医学界宣布您的成果了吧?”两位助手热烈地向他们的老师表示了祝贺。
“不,还没有到这一步。”科赫摇了摇头,继续说道,“要使结论无可置疑,要使所有的人都彻底信服,还需要做很多的工作。”他走过去,轻轻地拍了拍助手们的肩膀:“对我们从事的工作,千万别急着下结论!我们需要的,是建立在充分的事实基础上的说服力。请你们继续留意这一点,好吗?”
科赫重新回到了实验室,又埋头于研究工作。下一步,他打算在动物体外的培养基中分离培养这种杆菌,并纯化它们。
经过许多次挫折的考验,他发明了用于培养结核病菌的血清培养基。在分离培养的开始阶段,每天清晨,他都要从细菌培养器中把试管拿出来,仔细观察接种了豚鼠结核组织的血清培养基有无菌落出现。一般的细菌通常只要在培养基中培养两天就会大量生长,而这次10天过去了,仍然没有出现什么征兆。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了。尽管科赫有着极强的耐心,但这次他几乎快要完全失望了。一直到第15天的早晨,他不抱什么希望地掏出带在身边的袖珍放大镜,将它靠近一个试管口。他喊道:“啊,血清胶冻的表面上好像出现了一些斑斑点点的赘生物!”
科赫兴奋极了,他立即从中挑取了一点斑点物质,涂在玻片上,染色,用显微镜观察。一点不错,正是那种蓝色、弯曲的小杆菌!科赫乘胜追击,又开展了一场大规模的血清培养工作。他先后从患结核的牛、猴等43种动物身上采取实验材料,然后把它们接种到血清培养基上培养,结果都获得了同样的结核杆菌培养物。而且,他还不断地把它们纯化,得到了杆菌的纯种。
实验进入了最后阶段,他要看看这些人工培养成的杆菌,能不能使健康动物再染上结核病。科赫充满信心,以坚忍不拔的精神将实验继续进行下去。
科赫将体外培养成功的纯菌种,又回复注射给他所能找到的每1只健康动物:豚鼠、兔子、大白鼠、猫、鸡、猴,甚至还有乌龟、麻雀以及5只青蛙、3条鳗鱼和1尾金鱼……实验室简直成了热闹的动物实验园!他每天都在这些动物之间巡视。时间一天天地过去,动物的表现出现了差别:一些动物仍然很健康,如稳重的乌龟还是那样若无其事,悠闲的小金鱼在鱼缸里展示它美丽的身姿,鳗鱼在缸底时不时地伸缩自己柔韧的身躯,而青蛙还是那样活泼好动地蹦来蹦去;可是,豚鼠、猫、鸡等却开始生病,身体很快消瘦,最后一只只地死去了。科赫用显微镜对死去动物的器官进行了检查,从每一件标本中都可以观察到造成死亡的蓝色杆状体——结核杆菌。
这次实验不但证实了人工培养的结核杆菌纯菌种能同样使动物产生结核病,而且还表明,只有在自然条件下患结核病的动物才能人工地引起结核病,而在自然条件下从不患结核病的动物是不能通过人工接种引起这种疾病的。
至此,在鉴别与确定结核杆菌为结核病病原菌的研究工作中,科赫已获得了完整的证据。不过,要征服结核病,还必须弄清一个重要的环节,即在自然条件下结核病的传播途径。当时,一切明显的证据都已表明人类结核病主要是通过呼吸道而传染的。科赫决心用动物实验来证明这一点。
往常科赫在进行结核杆菌的研究时,为了防止这些可怕的细菌散播,都是异常地小心,比如经常不忘将双手浸入二氯化汞中去消毒。现在要用人工把结核杆菌弥散到空气中去,其危险性可想而知!稍有不慎,他本人就有可能遭到这些细菌的侵袭。
科赫特制了一只大箱,把它放在花园里。箱内装有一个喷嘴,连接上一根通出箱外的管子,这根管子一直通到他的实验室里。然后,他把几只兔子、老鼠和豚鼠放进箱子里。
一连几天,科赫每天花半小时通过喷嘴用手动风箱把含有结核杆菌的尘雾喷进箱子里,使箱子内的动物生活在结核杆菌弥漫的尘雾之中。10天后,3只兔子首先出现呼吸困难;25天后,豚鼠也病相丛生;最后,这些可怜的动物开始消瘦,迅即一只接一只地死去。科赫通过箱子上的一个小窗口看到了这一切。他冒着危险从箱中取出那些死动物,进行解剖、检验,证实这些动物全都是因为感染结核杆菌而致死。
所有进行过的实验都取得了完美的结果。一项伟大的发现终于问世了。
1882年3月24日晚,柏林下着毛毛细雨。柏林大学卫生研究所的大理石建筑物,庄严地坐落在施普雷河岸边。这天晚上,柏林生理学会将在这里举办一场学术报告会,听取科赫介绍那早已引起人们广泛关注的对结核杆菌的研究工作情况。
柏林生理学会的会员虽然人数不多,但这个学术组织却很有影响力。这天晚上,它几乎邀请到了德国医学界全部的权威学者。柯恩、科因海姆和埃尔利希自然不会缺席,甚至连微尔啸也到场了。这些医学界人士中,既包括认为结核病是传染病的,也有持结核病是遗传病观点的。
人们都聚集在卫生研究所的一间图书室里。大家相互低声致意后,都静静地等待着报告会的开始。屋子中间的大桌子上,摆放了十多台显微镜和大约二百多个标本。报告会的主持人,德国著名生理学家、柏林生理学会会长杜布瓦·雷蒙(Du Bois Reymond E.H,1818-1896)教授挨着桌边坐着。科赫坐在他的旁边,用手轻轻地拧动着一台显微镜上的螺旋。格夫基和莱夫勒则围着桌子忙个不停地整理着那些标本。
终于,雷蒙宣布报告会正式开始。科赫不紧不慢地站起来,摘下金丝边眼镜,把它擦干净后再戴上,然后从口袋里取出几页手稿,开始讲起来。他声音响亮而沉着,充满了自信。全场听众都全神贯注地看着眼前这位身材不高、蓄着一把大胡子的医学家。
科赫扼要而有条有理地叙述了他这大半年来的研究工作,那伴随着成功和失败所走过的每一步,深深地打动了科学家们不轻易激动的心。随着演讲和演示的逐步深入,听众体会到,医学界一个久远的梦想和孜孜以求的目标确实已经实现了。最后,科赫宣布了在场的每个人期待着的结论:
“我已经成功地发现了结核病的致病菌,它就是结核杆菌。”
接着,结合他对结核病传播途径的研究成果,就如何与肺结核作斗争的问题,郑重地提出了他的建议:“首先要尽人类的能力封锁传染病菌的来源。”
当科赫报告和演示完毕时,全场鸦雀无声,没有任何人提出疑义,这在柏林生理学会的历史上是罕见的。充分而坦率的讨论是这个团体恪守的传统,不知有多少人曾在这里被驳得无法收场。
人们渐渐不约而同地把目光集中到科赫的主要反对者微尔啸身上。但面对如此严谨、系统而完美的研究工作,微尔啸无从反击,只能站起来戴上帽子,默默地离开了会场。
“在那次难忘的聚会上,”埃尔利希后来写道,“科赫当众作出一项宣布,这在人类的一种最严重传染病的历史上是个转折点,它铺平了通向研究和控制疾病的新世纪的道路。科赫用清晰而简扼的语句,令人信服地说明了结核病的病因,还提供了许多显微镜镜检涂片和其他的物证。每一个听到那次演讲的人都被深深地感动了。我必须说,那一晚已成为我最重大的科学经历而常留在我的记忆之中。”
莱夫勒后来也说:“房间里听他演讲的人,没有一个不承认科赫作出了划时代的发现。”
17天后,科赫的著名论文《肺结核病因学》在柏林《临床周刊》上发表了。